古墨冷了下来,朝后退步,熟悉的讥诮重又爬上他唇角。
“你以为谁与你才是同类?你师父?师兄?”
“至少我师父与师兄要我向善,从不教我作恶。”
古墨淡淡道:“他们为了伪善道义能不顾你性命。我却只想护你安好,其他统统不顾。”
他一番话,说得我心疼不已。
沉默良久,我终是心软了,幽幽叹道:“我只是盼你身上少些血债,不遭报应,能陪我走长久些,死后也不必下地狱受折磨。其实你与我是不是同类又有什么打紧的?明知你我南辕北辙,我却仍是一心想要往你身边靠。”
他冷峻的神色渐渐融化,招手对我道:“你来。”
我鬼使神差地乖乖朝他走去,他那一句“你来”,仿佛是我永远解不开的咒语。
他缓缓将我拥入怀中,在我耳边轻声问:“今夜你可睡得着?”
“睡不着。”
他却忽而将我横抱起。我惊呼着搂住他肩膀。
他轻轻将我放上床榻,“睡不着也该躺着好生歇息。你闭上眼,我将从前的事讲给你听。”
我拼命摇头,“我不要听。听了会嫉妒,会伤心。”
他却微笑着不理会我,仍是缓缓开了口。
他一开口,我还是忍不住伸长了耳朵。
二十年前,不知是个什么纪年,应当要好好查查黄历,那年应当是个大凶之年,否则怎会生出这许多事端。
当年的因寻子,也就是他古墨少主,与阿依仙也可称得上是一对神仙眷侣。恩爱缱绻之种种古墨自是跳过未提,我却也都能酸溜溜地想见。
那一年,逍遥来了位不速之客,是沉寂百年的青坟窟的后人。
来人自称青坟窟新任窟主余生,带了自己怀有身孕的妻子上逍遥,求逍遥二子助青坟窟重振威名。
古墨与抑浊子懒理俗事,便一口拒绝了。唯独那阿依仙年少时心地善良,见余夫人身怀六甲却还不远千里来逍遥拜谒,于心不忍,便擅做主张请二位住下了。
岂料青坟窟心怀不轨,余生上山并非诚心向二子求助,却欲设计杀害彼时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逍遥二子,借以扬名天下,给江湖一记旱天雷。
阿依仙每日悉心照料余夫人,却落得个农夫与蛇的下场,被余夫人下了药,青坟窟与逍遥恶斗不敌,便以阿依仙性命为要挟。
逍遥二子方寸大乱,那时抑浊子的夫人正好也怀有身孕,古墨只得狠心抛下阿依仙,护师兄一家先撤下山去。
阿依仙眼见心上人走远,伤心欲绝,由爱生冤。
她替青坟窟出了个主意,由自己易容成古墨的样子,与青坟窟一同现身江湖,昭告天下他逍遥因寻子已是青坟窟的阶下囚,为奴为仆,自也能替他们扬名立万。
古墨得了消息,赶去一看,见一个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众目睽睽之下对青坟窟俯首称臣,卑躬屈膝。
他却如何能相信那诋毁丑化自己的人正是阿依仙,只道是青坟窟逼迫阿依仙替他人易容成了自己的模样,当下怒不可遏,凌厉出剑,要夺那人性命。
阿依仙不敢相信古墨有一天会对她狠下杀手。
她嘴角淌着血,一手冷冷拔出自己肩上的善水剑,一手撕下脸上的伪装。
她对古墨说:“没有想当这世上第一个重伤我的人,竟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