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催眉,替他解了穴道。他一得自由,立时气得捶胸顿足,但转眼看见众人抬着的纪长使与阿曼克,顿时哑然,老老实实跟在我身后,与通宝走在一处。
通宝在与青坟窟的一场混战中受了些伤,走路一瘸一拐,我很是心疼,只怕它日后一见到细软之物便要躲得老远了。
今日雪山上是个彩彻区明的好天气,天边一道七色虹光落在白雪之巅,四下悄然无声,一片圣洁。
地宫沉重的石门在我面前缓缓合上。
门内那一双与我有过几面之缘的透彻眸子一寸寸沉入黑暗中。这可怜的小姑娘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缘瞧一瞧门外的天地。
我站在一片爽朗日光下,忽而觉得沐着这阳光是件十分令人愧疚之事。
我轻声对她道了声:“抱歉。多谢。”
她无甚表情,只是漠然盯着我。她眼里似是有我,又似是没有。似是有这一片清朗日光,又似是没有。
白白护法始终在一旁看着我,直到地宫大门轰然合紧,她才怯生生开口道:“如今教中生变,教主之位空悬,而地宫的秘密也已被外人探明。为今之计,唯有将地宫彻底封死,卧月教才不至陷入危机。”
我一怔,问道:“彻底封死?怎么个封法?”
白白道:“这地宫虽隐秘,但因宫中还住着人,所以有不少气孔,也留有输送食物的通道。所谓彻底封死,自是将这些气孔和通道都封起来。”
我将她这番话反复咀嚼,眯起眼问她:“你要将地宫里那些守门人活埋了?”
白白惶恐地直摆手,“我只是提议,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眼下教中无主,凡事要四位护法都点了头,才作数。”
她深埋起头,不敢抬眼。
玉琳琅朗声道:“我没有意见,就听白护法的。阿依仙,鬼探,你们如何说?”
阿依仙笑道:“白护法向来是教中最有智慧之人。她这么说了,我当然不会反对。”
鬼探将眼神从我身上抽离,猛地落上阿依仙的脸,却没有言语。
我冷笑一声,“什么最有智慧?此法根本毫无道理,多此一举。”
玉琳琅温润一笑,“要什么道理?没有教主,我们四人说的话、做的事通通都是道理。除非,”他悠然正了正衣襟,“除非一画姑娘你愿当我们的教主。”
我混沌头脑里蓦地穿过一支利箭,狠狠一痛后,是从未有过的清醒。白白她不愧是卧月教中最有智慧之人,她用一整个地宫的守门人之性命相要挟,不怕我的恻隐之心不将我逼上教主之位。
阿依仙笑道:“你还不肯饮下这杯血吗?你不肯饮,我卧月教没有教主,谁来救地宫里那群可怜人的性命啊?”
我恨恨道:“没有教主最好,你们卧月教的冰宫也化了,教主也驾鹤西去了,你们也都散了罢,一群恶人聚在一起,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你们不散,这天下苍生都不得安生。”
阿依仙凑近我耳边,语音如初化的雪水,冰凉刺骨地汇入我耳中。她说:“你不当这教主,我怎么杀了你来接任呢?我已经没了夫君,不能再没了这教主之位。”
说罢,她又举起那只金樽,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起。
“快,喝了吧。再不喝,恐怕得用勺子一口口挖着吃了。那口感可就更加不好了。”
“你若不喝,地宫里那小丫头,和她的全族人,便只有死路一条。”
我接过杯子,飘忽不定的心已然稳住,虽有痛与不甘,但心意已决。
一只冰凉苍白的手忽而握住我手腕,几乎捏碎我手骨。
我抬眼,望着古墨那双凌厉的眼,一腔愤恨化作满心苍凉。
他沉声怒道:“放下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