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收到许多拜帖,这才想起来卧月教是个正儿八经的大门派,底下庇佑着许多小鱼虾米。我将拜帖一一翻过,嘴里喃喃念着帖子上的名头,催眉偶尔识得一两个,会给我稍作提点,而大部分帮教是连一向热衷于江湖轶事的他也闻所未闻的。
催眉问:“找个护法来问问么?”
我丢下手中的拜帖,起身松了松腰背,道:“不必了,他们摊上了我这个不管事的教主,这几日忙得很,教中经此巨变,事儿多着呢。”
催眉不满地撇了撇嘴,“您跟我这儿还要说这些虚的么?他们忙不忙您哪里会在乎?不过压根不想见他们罢了。”
我干笑两声,知我莫若催眉也。
他又问:“那这些拜帖怎么办?通通都见么?”
我斜睨桌上堆积成小山的拜帖一眼,道:“通通不见。我这个教主做不长久,要么想个计策快些脱身,要么便是被他们一刀在心口刺个窟窿......”
催眉打断我的话,狠狠朝地上“呸”了几声,又狠狠往落了一层口水的地上踩踏几脚,这才算安心一些,瞪我道:“您少说这些话,不吉利。”
不吉利?我当了这卧月教的教主,难道是什么吉祥如意的事情么?不过见催眉面色认真严肃,我也不忍心逗他,便笑笑没说话。
他见我推窗欲跳,忙问:“这是要去哪儿?”
我蹲在窗框上回头道:“找个僻静地方练功去。你不是不想见我心口被刺个窟窿么?”
他又几分愤慨几分幽怨地“呸”了几声,转念问道:“您不去找古墨少主么?今日他一直没出房门,早饭也似是没吃。您不去看看?”
他不愿见我,我何必去闹他的心。
“不去了,练功保命要紧。”说罢,我燕子般掠出窗去,一面施展轻功往前奔,一面回首望向古墨的窗口。
格窗紧闭,连一丝影子都未透出来。
离小镇约十里的地方有一片林子,杨柏参天,林中不穿烈风,不落暴雪,是个专注练功的好地方。
从前在逍遥时,师父与天词师兄每**我练功,我却一得空便要插科打诨。如今他们不在我身边,我反倒懂得上心着紧了,直到鼻尖微痒,扬手去挠,才发觉自己已然大汗淋漓,而日头也西落了。
回到客栈,却听前门车马声辚辚。古墨房中紧闭的窗大开着,我心头一凛,慌忙绕去前门,果然见使者们已骑上高头大马,古墨正缓缓跨上马车。
马鞭划破沉沉暮霭,阿依仙笑中带泪地朝一行人挥着手,挥了片刻,忍不住拂袖揩泪。
我一个箭步窜出,横挡在古墨马车之前。骏马大惊,人立而起,折腾了一阵才静下来。
我抿了抿干裂的唇,觉得浑身都酸痛得紧。酸痛不在皮肉,在骨,在五脏六腑。
古墨架开帷幔,泛白的指尖似有些微颤,然面色仍是淡然,他问我:“有事么?”
我似是猛地咽下了一口苦水,心头苦得浑噩一滞,立时又皱成一团。
“你不说一声就要走了么?”
他淡淡道:“命人去找了你,可你不在房里。中原有急事,不得不走。”
我冷笑一声,“不得不走?好一个不得不走。”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困惑,似是不懂我为何表现得这般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