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这样的借口,拿不上台面。说者有心,听者只觉得可笑。我不爱闹笑话,想了想,扯谎道:“上次你走得匆忙,有些事我还没来得及问你。这些事,挺紧要的。”
古墨似笑非笑地盯着我,道:“问吧。”
幸而我心头的确疑团遍布,谎话这才不至于露馅。
我问他:“你可能肯定我师父就是你师兄抑浊子?”
他答:“肯定不了。”
一句话将我接下来的问题尽数堵住,我张了张嘴,像池里绝望的鱼,盼着有人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问我:“还有什么要问的?”
阁外一枝树杈被冰雪压断了,一声骨折般的脆响后,闷闷落在了雪地上。这声音听了叫人浑身筋骨莫名一痛。
我看着古墨的温润笑颜,想起初见时他也是这样对我笑,日子久了,这只留于皮相的笑我见得少了,渐渐偶然能从他眼底捞起一些残碎却真实的笑意,那时才觉得和他近了。
然此刻,却又远了。
我忽而觉得自己身体里也有什么断裂开了,像那枝杈一般,可究竟是哪里断了却不清楚,只觉得浑身都痛。
我又问他:“我心里虽不肯承认,但其实早已明白抑浊子是我师父,他易容了,骗了我们十几年。我要弄清楚那日在卧月教地宫中木椁说的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师父做了恶事犯下罪孽,那我回逍遥后该如何?该如何面对他,又该如何自处?”
古墨想也不想便道:“那是你逍遥门的事,我给不了你答案。”
一旁的秦尚忽而蔑笑一声,尖酸之语虽未出口,但眼里的嘲讽与轻逼已足够凌厉。而我毫不在乎,秦尚以为我对古墨这般纠缠是乞怜也好是痴癫也好,我都不在乎。
我在乎的是古墨那面无表情的微笑。
我点点头,“好,我自己处理。”
古墨什么也没说,专注地品起茶。
我低头看了看荼白茶盏里嫩绿色的茶叶,没头没尾地道:“你最爱峨眉雪芽。庐山上也有好茶,你却偏偏还喝峨眉雪芽。”
他眼里划过一丝诧异。
我觉得自己笑得甚是凄凉,“你不晓得我常偷偷向绍锦打探你的一切。你不爱食荤腥,厌恶油腻。你不着浅色衣衫,因为逍遥人总穿素白,你要与过去彻底割裂。你在雨天不爱出门,觉得四处湿漉漉的很是恼人。你只喝浓茶,最爱峨眉雪芽。”
秦尚听罢,扬手将手中喝了一半的茶水连茶盏一道扔进门外深渊里,裂开嘴阴冷地对我笑了笑。
古墨却无甚反应,淡淡点点头,没有接话。
这时一侧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画檐新积的薄雪扑簌落下,像又下了一场雪。
青烟冲进屋里,面色凝重地俯在古墨耳边低语。
古墨目光倏然尖锐地掷向秦尚,杀意撕破眼中画卷。他冷笑一声,道:“秦阁主好手笔。来我这里讨杯茶喝的功夫也不肯闲着。”
秦尚放声狞笑道:“好好好,看来我手下那些人动作还算麻利。这孤峰上能靠轻功来去自如的只有你古墨一人,如今我封死了密道,你恐怕得将你这帮使者们一个个抱出去了。”
他顿了顿,朝我轻佻地扬了扬眉,“就像我抱我夫人来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