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之后,我更不愿与秦尚说话了,得了空便一个人默念着青白心法练功,每每练后都觉四肢百骸通畅温暖,周身舒泰,内力一日比一日充盈,偶尔练练剑招也是行云流水,仿佛招招在心,不必刻意揣摩也能水到渠成。我这才深悟内功的精妙。
过了数日,我竟能自己创出个小招式来,虽磅礴不足精深稍欠,但胜在灵巧调皮,剑走偏锋,或许也能派上用场。
我给这招安了个名,叫逐墨式。将这名念了一遍,我自己也不禁失笑,若叫催眉听了去,少不了又是一番揶揄。
我们的车马直驱南下,我从未问过秦尚这是在往哪儿去,是不敢问,怕问出个叫人空欢喜一场的结局,怕他告诉我其实他并不知道古墨在哪里,只想带我南下游山玩水罢了。
以我对秦尚其人的了解,他大有可能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才处心积虑将我骗来。
我们走的是官道,往来人员繁杂,我得以在道上打探来不少江湖上的风云变幻。
人们说,古墨少主似是厌倦了刀剑生涯,避世隐居了,逍遥派远走幽独之地已有二十载,古墨毕竟是逍遥出来的人,选择避世也无甚可奇的。上回崆峒派与颜家庄行寄归令却半途而止,诚惶诚恐地逃窜了大半个月,却发现两派都是一片风平浪静,神出鬼没的古墨使者竟没有登门。
可亦有人说古墨少主并未离去,他隐于尘世,匿迹于人流,暗中冷眼窥视着江湖,看看谁人敢背着他胡作非为,日后自是要将这些人一并惩治。因此,即便古墨与他门下势力淡出了江湖,除崆峒与颜家庄这两个胆气非凡的门派之外,并无其他门派敢随意造次。这江湖还是按着他古墨的规矩迎接着晨曦与日落。
人们还说,西域第一教派卧月教入中原后莫名与天海阁结了梁子,两派元老大动干戈,差点血洗了西北边陲一无名小镇。但后来,不知怎的,两派化干戈为玉帛,结了铁盟,这么一来卧月教的触手渐渐伸向了中原,天海阁的势力也更加庞大。
那一场刀剑无情后,小镇被损毁得不成样子,卧月教中一位长相骇人、阴森如厉鬼的护法出手委实豪气,散了一箱子金银珠宝给镇上百姓,说是他们教主交代的,要赔。
呵,我这个声名狼藉的女魔头总算在江湖上干了一件人事,若此生还有孽缘与那四位护法相见,我定要好好谢一谢鬼探。
卧月教与天海阁交好,我也并不感到意外,常言道臭味相投便称知己,说的正是这个理。且两派中不乏智慧之人,莫名其妙厮杀个两败俱伤,岂有你侬我侬、唇齿相依来得划算?
我甚至能想见阿依仙与冬月婆婆亲切相挽互称姐妹的感人一幕。
一想起她们二人,我禁不住打了个寒噤,看来这南国的冬也不如想象中那般和暖。
我听江湖客说着他们道听途说来的故事,故事虽真切,然我却只觉一切缥缈得紧,却忘了自己其实也活在那些个故事当中。
秦尚见我打颤,柔声道:“可是冷了?我命人取皮毯子来。”
我放下车帷,终于忍不住问他:“还要多久才能到?”
他手持团扇,重又撩开帷幔,细长苍白的手指朝烟云处黛色的山峦指了指,斜勾起嘴角笑道:“这不已经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