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宠着红泥,已不是一日两日了。逍遥门上上下下宠着她,亦不是一日两日,谁让她是山上年纪最小的丫头,又偏偏生得水灵,懂得讨好,也深谙撒娇耍赖之道。
红泥刚上山时还是个婴儿,颠沛流离了一段时日,又喝不着母乳,面黄肌瘦,体质极差,三天两头便要生场病。
我们整派上下便成天围着她转,听上去似乎众星捧月,其实我们全派除去红泥一共也才七人而已。
师父白天都抱着红泥,就连教我们练功时也将红泥夹在腋下,伸手指点我们招数后,立时便将腋下的小娃娃重新环抱在怀中。
逍遥山上的寿须藤是个珍贵玩意儿,多亏有它们勤勤恳恳攀在崖上,我们才能与山下沟通,不至生生世世被困于绝壁之巅。可为了红泥,师父竟忍心砍了大捆寿须藤,替她编了只摇篮。
山上只有我们两个姑娘家,催眉与折腰照顾起来多有不便,于是红泥的事我便总亲力亲为。
她稍大些,练功伤了皮肉,亦或是感了风寒,我都要心疼不已。此刻眼见她似是身负重伤,神色痛苦不堪,我只感切肤之痛,她的伤,也伤在了我身上。
我一时伤痛,竟没注意到她腰上还系有一根铜线,铜线一拉,红泥轻飘飘的身子立时从我怀中滑溜出去,落向石室门外。
我伸手抢去,飞身掠出了门。
古墨神色一凛,疾风骤雨般追上,想将我拉回门内。
我双手托住红泥的身子,小妮子圆亮的眼忽而大瞪,琉璃珠子般的双眸里闪过几丝我从未见过的阴狠神情。
下一刻,我还未及反悔,一柄短剑已抵住我咽喉。
持剑之手软糯细白,红纱的衣袖落在腕上,衬得这冰雕雪制的肌肤更是剔透。
我心中冷笑一声,自己这脑子长得恐怕是歪的,这命悬一线之际,我却去注意起了红泥的手,想着都是习武之女子,我的掌心为何生了茧,她却依旧光滑细致。
大概我以为这不过是个玩笑,小师妹与我闹着玩呢,便没把那将我脖颈拉出一条麻痒伤口的短剑当一回事。
这伤口虽将我刮了个皮开,却不及肉绽,伤不着我性命。
红泥,她如何会伤我性命?
古墨显是不信任我这小师妹,见她伤我见血,他眉眼一震,伸出的手好似遭了电击雷劈,骤然缩了回去。
他闲云般的双眼只幽幽望着我,看也不去看红泥一眼,微怒道:“这些日子我见你有些长进,心眼通透不少,以为你已不用我操心,谁知却还是这般莽撞。”
我不知所以地摇摇头,“红泥,别闹了。”
红泥凑近我耳边,握剑的手四平八稳,落在我耳根的气息也是丝毫不乱。
她说:“师姐,我没闹。”
我心头凉意缭绕,思绪渐渐清明。她没闹。
她紧紧贴着我,红色裙摆由那乱风一搅,卷入我白色长纱中。
脖颈上伤口里渗出的血流进了我衣襟,麻痒里缓缓化出了阵阵刺痛。
我咧了咧嘴,发觉此刻自己还能笑得出来,便笑道:“红泥,我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怨我,恨我,因为我伤了天词师兄。我只告诉你,那天实乃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这小妮子,偏心偏得厉害,从小便如此,我也不怪你。你想替天词报仇,便也在我胸口刺上一剑,我绝不还手。”
我笑意一紧,眼神也利了,“只是,你若要帮着青坟窟干这下三滥的阴损勾当,想以我的命要挟古墨束手就擒,那师姐我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