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自是丝毫没有要放开我的意思。她是铁了心,也黑了心了。
身后冷风掠过,我头皮一紧,转瞬间,一行青影已如鬼魅般列在幽暗的甬道中。
青坟窟中人人瘦削如柴,狭长甬道中挤入他们数十人却犹留有余地。
这数十人仿佛是被穿堂阴风刮进来的,丝毫不落痕迹,没有动静。
他们个个身形瘦削,脸颊深陷,颧骨高凸,眼下乌青,面有菜色,一副吃不饱、穿不暖、睡不足的落魄模样。
然这帮人虽长相寒酸,可身上的长衫却是最贵重最轻薄的丝绸。这等上好的丝绸无需费力剪裁刺绣,只消往身上一披,那便是富贵的象征。看来他们在盗墓这行当上,果真生财有道。
领头之人我认得,是那夜见过的玉鼎长老。我总以为他恐怕身有病症,因而生了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岂料这青坟窟门下之人皆同他一般骨瘦如柴,如此相较,本也可算作纤细窈窕的青烟生得实在是太过圆润丰盈了。
通宝一见玉鼎,跃出门厅,低狠地朝他龇牙咧嘴。
我瞥过眼风,在唇角挤出个假笑,对玉鼎道:“诸位青坟窟好汉可有几日没吃饭了?山下在闹饥荒么?怎饿的这般模样了?诸位且莫要急着动手,这地宫虽方经历一场恶战,此刻杯盘狼藉,但仔细找找,吃食还是有的。”
我顿了顿,眼光四落,正瞧见玉鼎脚边滚了颗冻葡萄,忙道:“瞧,这便有一颗葡萄。诸位快在地上捡几颗果子,充充饥,免得日后传出去,世人冤古墨少主趁人之危,捡青坟窟好汉饥肠辘辘、头晕眼花的时候下手。”
玉鼎冷笑一声,瘦骨嶙峋的脸颊笑起来更加阴森诡异。
他侧身对红泥下令,“带她退后!”
红泥便听话地拖着我往甬道外退去,那一柄叫人心凉的短剑,严丝合缝地嵌在我浅浅的伤口里。
练剑之人最忌讳心浮气躁,心气一动,长臂不稳,剑招便乱。红泥此刻剑握得这样稳,显见内心风平浪静。
这小妮子,是下定了决心的。
我的心又凉了一截。冷却之物,总容易生硬。
见红泥胁我后退,古墨也只淡淡上前一步,眼波浩渺,画卷迤逦,似全不将我的安危放在心上。反倒是绍锦眉头紧锁地往前逼近,却又被古墨冷冷斥退了。
玉鼎理了理长袍,冷冷道:“哼,没想到你先我们一步,将这卧月教血洗干净了。二十载不见,你倒还是老样子,模样没变,睚眦必报的狠毒性子也没变。”
古墨眯起眼沉吟片刻,缓缓道:“我与阁下从前见过?怎的半分印象也没有。”
玉鼎却也不怒,“你如今是独霸武林的古墨少主,贵人多忘事啊。”
古墨点点头,“的确。你们这仇早该报了,拖了二十年,也太晚了。”
他幽幽睁亮了眼,纷飞画卷一掀,眼底的霸气与杀意尽数流露。
他抬手指了指我,“不过,那孩子是我的人,放开她。”
他语声毫无抑扬顿挫,音量也沉,这番话却透着股令人悚然的威严器宇,莫说是旁人,就连我也莫名跟着颤了颤身子。
震惊过后,是心底满溢而出的爱慕之意,空前地泛滥了。
玉鼎阴测测冷笑,他身后一行“鬼影”便也跟着冷笑起来,回声荡在这地宫中,实难让人不联想起荒冢古丘中的孤魂野鬼。
玉鼎道:“你若要瞧不起我们这损毒手段,那便尽管瞧不起罢,就是这世人都瞧不起我青坟窟,我们也不在乎。只要能报得了这大仇,杀了你古墨少主,青坟窟再度为人闻之色变,便指日可待了!”
玉鼎回身看我一眼,面带鄙夷之色,继续道:“今日我们抓了她,你古墨若敢开杀戒,我们便拿她的心头血祭奠已逝的老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