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作者:叁岁叶      更新:2019-08-09 07:40      字数:6378

因为对周遭一切的不熟悉,夕洛显得很谨慎,生怕从身边钻出来一个奇形怪状的玩意儿把自己脑袋给啃下来。而当他前脚刚从大门出去,身后的门就有所感应地合拢锁死,这一切都寂静无声,安静的有些可怕。

夕洛并不知道当他离开后,那之前房间里的一切才开始缓缓运转起来。

巨大、狰狞的黑铁朋克机械群嗡嗡作响,管道与管道连接在一起,因为某一处的运作而连带着整个机械群都在轻微摇晃,噗呲的水汽滚滚喷涌而出,它们不知道已经被修建起来多久了,锈迹斑驳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

而随着机械运转的同时,轰隆作响的吵杂声音惊得草坪中的小动物们到处乱窜,小兔子们不安地竖起耳朵眺望前方,盘踞在一起的蛇冷静地缩成一团,它们也有些暴躁了起来。

一声尖锐的吱吱声传来,毒蛇咬中了幼兔的脖子,血液顷刻间染红了小兔子雪白的皮毛,它蹬了几下退后最后还是无力地垂在了毒蛇的嘴巴里。残杀并未让毒蛇有所放松,它更加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它吐出了嘴巴里的猎物,将目光放在了躺在草地上的最大的那只“猎物”,可当它靠近后,弗兰斯博士却猛然伸出手,一把抓在了蛇身上,挣扎的毒蛇一口咬进了他的手掌。

可诡异的事情开始发生……从被毒蛇咬中的地方,皮肤颜色迅速变得灰暗,与此同时皱纹横生,那模样……就像是瞬间老去了几十年一般,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已变成了两鬓斑白的老人。

尽管如此他的眼神仍旧清澈,他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那般,将毒蛇放了下来,任它游离逃走。弗兰斯博士默默地坐在草坪上,目光平静地直视着轰隆作响的机械群,白色的水蒸气逐渐淹没这狭窄的空间。

…………

……

“这是哪???”

当甬道走到尽头,退开已经生锈的后重金属门后,夕洛不由得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撼,这是……一座城市!一座复杂交错的城市!是的,这些管道、这些肮脏的污水、这些密密麻麻如同迷宫一样的巷子。

无论如何,夕洛能够肯定这里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文明应该有的样子。

夕洛继续前行,在这片由管道和小巷构成的迷宫来回走了不知道多久后,一扇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行吧……又是这样的门……”

夕洛无奈地耸了耸肩,这两天大概是自己一生中开门次数最多了的吧,这门没有钥匙,只有一个巨大的轮盘一样的东西,扭转它就能打开,可是夕洛用尽力气都没让它有半分挪动。

这很不正常,要知道别看夕洛好像并不是肌肉壮硕的样子,可他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强化人,当夕洛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的时候,他相信就是一辆装甲车自己都能稍微搬起来。

可这扇门……纹丝不动……

再检查了一番后,夕洛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嘀咕起来:“愚蠢,真是愚蠢,我怎么可以被眼前的东西所迷惑,虽然看起来是个老旧的古董,但是……的确是巧妙的设计。”

门锁的设计很精巧,数十根镂空出来的条状物可以相互插入对方的空隙,最后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如果不知道特殊的打开方法,那么除非直接将门炸开,不然根本不可能打开这扇门。

而夕洛可没有炸药,万幸……

他有一根音速起子。

夕洛将从弗兰斯博士那捡到的小棒子指向了大门上的轮盘,小棒子的头部亮起了萤火色的光芒,细微的嗡嗡声不断传出来,接下来的一幕甚至有些像是魔法——先前还无法拧动的轮盘,迅速转了起来。

它一会儿左一会儿右,转动的速度很快,发出了轰隆隆的剧烈声响,也许是因为它已经很久没有运转过了,不断有灰尘、碎石头和尘埃从金属门周遭的墙壁上颠落下来。

“轰隆!”

决定性的一声巨响之后所有声音都停了下来,大门已经砰然打开,夕洛也关闭了音速起子,自己果然猜得不错,他看向音速起子的眼神,火热而又充满了不可置信,这玩意儿……

真的是音速起子,一种不应存在于现实的技术。

它甚至可以列为科技的巅峰造物之一,一种几乎算得上是魔法的科技物品。

它出在虚拟的电视连续剧什么博士,在希望之地中价格被炒到难以置信,据说是lv99的“神器”,而它,现在正被自己握在手里,它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存在于现实当中。

“呼……”

太多的谜团无法解开,夕洛索性不再去想,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音速起子揣入了衣兜,看向了眼前。

“……”

夕洛呼吸一滞。

灯、随处可见的,橘黄色的灯。

街道、完全不一样的景色,以及行人,小巷。

夕洛的眼神中开始露出星星般的光芒,他好奇地踏出步伐踩在了似乎是石质的地板上,并关上了身后的大门。

这里的建筑几乎都是尖塔式建筑,但绝非像平民区或者富人区那样,单调而又死寂,倒不如说是正相反,夕洛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生机,还有文明扑面而来的气息,这种感觉太过微妙,夕洛无法言喻出来。

天空是黑色的,不,夕洛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到天空,那太高了,一片漆黑,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什么都没有。

远处是各种建筑铺成的风景,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巨大的钟楼,其实这应该不只是钟楼,它很大,很大很大,而且很高,比周遭任何的建筑都高,它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修建而成,但很多地方都是镂空的设计。

因此夕洛可以看见它一部分的内部构造。

令人瞠目结舌的内部构造。

“这是……什么样的智慧……”

夕洛忍不住地发出了感慨,以他多年的工程学眼光,只能发出这样的感慨,他迫不及待地朝着尖塔那边走去,然而刚踏上街道,身后传来的“嘿!站住!”喊住了夕洛。

当夕洛回过头时,一个带着工程眼镜的男人已经站到了夕洛跟前,在他打量夕洛的同时,夕洛也在打量他呢。看看他,一身灰黄色的衣服,土不拉几的,而且穿着一双靴子,最主要的……

是他的头发,竟然是少见的褐黄色,工程眼镜被他戴在头顶,唔……他似乎并不注重自己的仪表,眼角能看到眼屎,而且胡须拉碴的完全没有搭理。他抓住了夕洛的手腕,语气很诧异:

“嘿,你是谁?我从来没有看过你这样的装扮,你来自哪个区?”

夕洛挑了挑眉毛,很轻松便挣开了他拉着自己的手,稍微拉开了点距离:“你是谁?为什么喊住我。”,为了保证自己的神秘感,夕洛故意拉高了一些语调,果不其然,陌生人立刻显得有些紧张。

“呃……先生,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扰您,浪费您的时间,只是……您也看到了,我是一个工程师。”

从他的语气和表情中夕洛迅速分析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首先这里自己的打扮显得很另类,其次在这儿工程师应该是个很令人骄傲的职业,他在介绍自己的同时眼睛里都在闪光。

“工程师?”

夕洛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你在这干什么?没有工作吗?”,工程师男人立刻露出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神色:“呃……这个……我……”,夕洛一挑眉:“你什么?”,“先生……我这就回去!”

夕洛本来想拦住他,可是转念一想这样并没有什么用,于是跟在男人的身后,跟着他左拐右拐,最后进了一家工厂内部,工程师刚一进去,一个戴着头盔的男人便朝着他大喊道:

“嘿!鲁耶!你跑哪里去了?头儿一直在找你,这个月你已经旷工三次了,快去找他,否则他捉住你后会剥了你皮!”

戴着头盔的男人取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张油光发亮的胖脸,工程师男人懊恼地皱起了眉头:“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头儿在哪……”

“在你身后。”

被叫做鲁耶的工程师浑身一僵,如同机器人一样缓慢地回过了头,果然,一个身高近约两米的男人就那么站在自己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那危险的眼睛里不断透露出杀气来。

“鲁!耶!”

“咳咳咳……头儿!头儿……”

头儿一把提起了鲁耶的衣领,在他两米高的身躯对比下,鲁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发育不完全的小孩子,头儿的口水甚至都喷到了鲁耶的脸上:“你究竟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我们停止进度!”

“等!等一下!头儿,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这绝对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绝对!”

鲁耶尽力地想要跟头儿解释,但奈何头儿粗鲁至极,拧着鲁耶把他带进了工程车间,就那么往地上一扔,随即恶狠狠地说道:“我不管你发现了什么,我只要你完成你的工作,今天内把你缺失的进度全部补完。”

“……”

如果可以,真想干死他!

鲁耶无奈地叹了口气,明明自己的发现可能关系到整个人类的命运,可惜头儿完全不能理解,他太古板、太老旧,只遵守着机械运转的规则,像是一个齿轮那样不停地转动。

“哎……”

鲁耶从地上爬了起来,即使再怎么不爽,还是得完成工作不是,毕竟如果完不成,说不定自己的工作就没法保证,那样的话……

“好聪明的设计,这个环形回路,哦……这里还能再增加两个电极,把速度降慢一点,效率会更高。”

“!?”

哪里传来的声音!?

鲁耶猛地一回头,发现之前路上自己拦住的那个神秘贵族竟然就站在工作台前边,手里还捏着什么零件。那些东西可不能随便乱碰,若是弄坏了,重新制作出来非常的麻烦!

鲁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夕洛扑了过去,想从他的手里夺过零件,但被星落轻松地躲了过去,在夕洛的反应神经之下,鲁耶的速度未免太慢了,夕洛挑了挑眉毛:“这些东西,你在试图做什么?”

鲁耶呼吸一滞,一边喊着:“嘿!先生!你不能碰那些东西!”一边慌慌张张地想要继续抢夺过来,然而夕洛轻松地躲开了他每一次伸手,直到鲁耶有些气喘吁吁,撑着膝盖喘粗气的时候才停下来。

“探测器,很聪明的做法,但你是要做什么探测器?要用到这些东西?”

夕洛眯着眼睛,这些工程零件和自己以往看到的有些不一样,不……应该说,这整个地方都有些怪异,但具体什么地方怪异夕洛自己也一下子不能说出来。

鲁耶表情很是紧张,夕洛一言命中的话语,让他的目的被暴露了出来,他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尖锐:“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些只是普通的过滤器组件,研发它们是我的工作。”

“过滤器?”

夕洛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把手里的零件随意地朝着鲁耶扔了出去,后者慌忙伸出手接住了它,直到被自己捧住之后才狠狠松了口气。他仍旧很紧张地望着夕洛在这个硕大的工程车间内窜来窜去。

夕洛握着音波起子,嗡嗡嗡的声音不断回荡着。

“那是什么东西?”

“音波起子。”

“起子?”

“说是起子但是……它更像是一把瑞士军刀,不过是音波的。”

“那……”

“这是什么东西?一个大型的供能设备,你对它了解么?”

鲁耶还想继续发问,但是窜来窜去的夕洛打断了他,并来到了鲁耶的跟前一脸好奇地向着后文发问道。鲁耶有些懵:“供能设备?这个吗?它只是一套大型的过滤设备而已……”

“不不不!”

夕洛连续打了好几个响指,看了一眼音波起子反馈回来的信息,眉飞色舞地兴奋道:“这是一个巧妙设计的供能设备,过滤只是其中的一个能力而已,你看不出来吗?来来来,你看这些回路设计,很聪明不是吗?一共三十六个指令互相连接但是……为什么是三十六个?”

鲁耶咽了口吐沫,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在噼里啪啦吐字的时候,有点莫名的气势。

“为什么,为什么是三十六个?为什么……六六三十六,在哪?那些能量供到哪里?”

“呃?”

“在哪快告诉我!”

“我!我不知道啊先生!”

夕洛啧了一声,好吧,反正也没有抱有期待,那么只能让咱自己找了。

“嘿!嘿先生!你要去哪?这里不能随意……”

鲁耶连忙跟上了夕洛的脚步,该死的,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呢,但是如果不跟紧夕洛的脚步,要是让这个身份不明的神秘人弄坏了什么东西,那责任自己可担当不起。

………………

…………

……

“放开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研究室内,不断响起爱莉的尖叫声,往后望去,她被束缚在一个特殊的座椅上面,而她不远处,则是一个摇摇晃晃的男人——弗兰斯博士。

“我要的东西……你不都亲眼看到了么?”

弗兰斯博士轻轻说道,他转过身,手里提着一个环装的装置,在光芒的映射下露出了金属质感的光芒,爱莉的声音猛地一滞,眼神也转变的极为惊恐。弗兰斯博士可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当着爱莉的面。

将那环状装置卡在了杰森的脖子上,本陷入昏迷的杰森,似乎有所感应,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皮子在跳动似乎下一秒钟就会醒来,但随着弗兰斯博士按下了环状设备上的开关,杰森再一次无力地软了下去。

“爸爸!”

爱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太绝望太痛苦。

眼泪流了出来,可丝毫不被眼前那男人所怜悯同情,他就像是一个魔鬼,不断地将那些金属往自己父亲身上套弄,到最后,他甚至控制着金属手臂将杰森摆上了手术台。

“!!!”

看到这一幕,爱莉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剧烈、吵杂的嘶鸣,从手术台延伸出来的锯子、气刀传出,普通人要是看到这个画面,说不定会甚至直接吓昏过去,这里就像是老派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限制级画面一样。

锯子切开了杰森的肚子,一些爱莉看不懂的金属手臂不断往里面填充东西,又往里面拉扯什么出来。

有肠子……血粼粼的肠子……甚至肺和其他的内脏……

“……”

究竟过了多久呢?

爱莉从恍惚之间的状态清醒过来,下意识往脸上一抹,却是满手冰凉,眼前所看见的一切,无异于一场噩梦,而制造这场噩梦的男人,此时正怡然自得地微笑着,那双眼睛,正望着自己。

“为什么……要这么做……”

爱莉发现的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脆弱,仿佛一个干涩了不知道多少年头的机械设备重新开始运转,那声音,几乎不像是自己的。

他在笑,弗兰斯博士……轻轻地笑着,他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随后说道:“为了你们,为了人类,也为了世界……”

手术台上躺着一个“怪我”,一个金属制成的怪物。

爱莉仍旧不敢置信自己的父亲,在他的手中,被转化成了这样的一个怪物,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从一个人类,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变成一个穿着金属盔甲的怪物啊!

崩溃,几近崩溃,大脑都要烧起来了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爱莉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狰狞的模样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露出来,眼泪、鼻涕、口水,不可遏制地留了下来,她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平时的可爱?

弗兰斯博士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呢?轻轻用手帕擦掉了她脸上的狼狈,捧起了爱莉的面颊,她已经有些呆滞了,嘴唇在颤抖,弗兰斯博士捧着爱莉的脸,说道:“为什么要拒绝呢……”

“这是唯一能拯救大家的方式,唯一的……”

“再不清醒过来的话,会死的,所有人都会死的,人类这个种族,会因此灭亡,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爱莉本能地摇头,那仿若已经失去灵魂的双眸毫无光芒,只剩下死物一般的空洞。

“你会理解……不,即使你不去理解,你也得帮我,我无法做到最后的那一步,你得,帮我去掉人类的情感,赛博网络无需情感,想想看,无数的人类彼此连接进同一张网络,那是多么和谐的一件事?”

“人类将不再拥有隐私,每一个赛博人都是独立而团结的,因此,这个种族才能变得更加强大!”

弗兰斯博士诉说着。

他像是一个舞者那般手舞足蹈地诉说着。

“已经没有时间了,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人类浪费了……所以,必须完成进化!所有的人类,都必须完成进化!帮帮我!你是唯一能做到这一步的!人类!”

神秘的城市中。

夕洛跟随着本能,往眼前能看到的路不断探寻着,身后的鲁耶一直在吧啦吧啦,可夕洛只是偶尔会回应一句,哦……鲁耶现在还摔了一跤……

“先生!你不能再前进……那边需要更高的权限,我们都不能……”

“不能什么?你难道不好奇这么庞大的供能设备,能源究竟供到哪里去了么?”

“先生,我不……”

“这是什么?一个密码锁?”

“先生!”

鲁耶只能感到万分的无奈,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没有一天觉得自己这么无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