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便是太守之宴的第一天,这几天大家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太守之宴的准备事宜,太守府衙的所有人都没闲着,都被拉去当了苦力。
太守之宴其中一个环节是双方比武,比武的地点就在武场空地的台子上,台子平时没有什么人用,自从去年太守之宴后,已经荒废一年了。
因此唐瑾瑶等人都被拉到武场中,去修台子。
不过唐瑾瑶从小娇生惯养,虽然自幼习武,但也没有做过什么粗活,帮起忙来有些碍手碍脚。
倒是阿戎很有眼色,将唐瑾瑶的活都抢了去,娇小的身躯做起事来麻利的很,没有一丝怨言,弄得唐瑾瑶很是不好意思。
下午将台子修好之后,唐瑾瑶抻着酸痛的胳膊正准备回房间,正好看到平时侍奉怀信的小厮正准备去前院。
前院是怀信平时办公的地方,后院是住处,唐瑾瑶也被安置在此。
唐瑾瑶叫住小厮,道:“你不在大人身旁守着,干什么呢?”
小厮停住脚步,看到是唐瑾瑶后,他停住脚步对唐瑾瑶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走过来。
“小人正准备陪大人出去,方取了伞,北疆不比盛京,秋雨凉得很,要是被浇了恐怕躺几天都起不来。”
他手中抱着画了牡丹图的桐油伞,说话时还伸出来给唐瑾瑶看了看。
唐瑾瑶点了点头:“把伞给我吧,我陪大人出去,你就去歇着吧。”说完,唐瑾瑶伸手去拿伞。
白净的手指刚碰到伞面,小厮赶紧抱着伞退了一步,显然是在拒绝唐瑾瑶的提议,他道:“大人说了,您什么时候都可以出去,只有未时不行。”
小厮还记得太守大人说这话时的样子,有些无理取闹的规定却被他说得无比认真,小厮回去想破了头也不知道未时是怎么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唐瑾瑶一听却乐了。
北疆天气与盛京不同,寒凉来得快,尤其是深秋时,早晚凉午时太阳又大,一来二去人很容易生病。
因此怀信就吩咐厨房每天熬一锅姜汤备着,谁有什么不舒服就赶紧给端过去驱寒。
对待别人是预备着姜汤以防万一,到唐瑾瑶这就是每日一碗姜汤,非喝不可。
唐瑾瑶极讨厌姜汤的味道,每天到了规定的未时,她都抢着活去做,就是为了能逃开那一碗姜汤。
唐瑾瑶憋了许多天也没有出去,好不容易今天碰到怀信要出门,结果还被这小厮给拦下了,唐瑾瑶如今虽然没有“昭王”的身份加持,但也不会被一个小厮拦住。
唐瑾瑶道:“怀大人是说过了未时不行,你看这日头,距离未时还有一刻的时间,我当然能出去。”
小厮抬头看了看日头,又低头看了看影子,脸上迷惑的表情少了一些,但还是没有信唐瑾瑶说的话。
唐瑾瑶也不管,直接把桐油伞从他手里抢了过来,顺手扛在肩上,道:“磨磨蹭蹭的,外面鱼龙混杂,出了事还得大人保护你这个小身板。”
边说着,唐瑾瑶边往外走,在即将出了院子的时候,她的声音幽幽传来:“大人骂起来还有我顶着,你今天就歇着吧。”
从后院走出来后,唐瑾瑶在太守府衙门口看到了一个丰神俊朗的背影,衣袂猎猎的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站得笔直,正是怀信。
唐瑾瑶将腰间绑着的佩剑的带子系紧一些,然后才拿起伞走了过去。
怀信转过头,就看到唐瑾瑶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怀信有些不悦,现在还未到未时,这丫头绝对是为了不喝姜汤故意跑出来的。
怀信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道:“这姜汤难道就比汤药还难喝吗?值得你大费周章跑出来?”
唐瑾瑶走到他面前,直接将伞塞在怀信怀里,说道:“知道我不喝,大人您就别大费周章的逼着我喝了,没用的哈。”
她狡黠一笑,拍了拍怀信的胸膛,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快点跟上,今天本王给你当护卫,你还不走快点。”
怀信摇摇头,唐瑾瑶从前在宫里时,还因为身份隔阂没有这么放肆,结果此处天高皇帝远,她也算是本性暴露。
在这种易容掩藏身份的情况下,她把从前在王府中的自称又端了出来也倒罢了,一个护卫将伞丢给自己主子拿,让别人看到一定会怀疑这两个人的身份。
于是怀信几步赶上去,拽着得意忘形的唐瑾瑶,做事谨慎力求完美的怀信,绝对不会让这一件小事成为自己计划的纰漏。
他将伞塞到唐瑾瑶怀里,看着她发懵的表情,怀信眉头也不皱一下地说道:“我是太守你是护卫,注意体统。”
言罢,他走在前面,和周围喧嚷的环境格格不入,虽然没有穿官服,但身上却有一种官府去收税的感觉。
唐瑾瑶撇撇嘴,乖乖跟上。
唐瑾瑶腹诽他像官府收税也只是说说而已,却不曾想怀信的所作所为也像极了收税的样子。
寻常小贩不闻不问,直奔最热闹的茶马市去了。
茶马市是异国人同中原人相互做生意的场所,没有特定的地域划分,一般都是以交通最便利的地方为中心,呈外扩状。
茶马市只是统称,两边人互相交易的东西大多不固定,互换茶马只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项,除此之外还有特产吃食、布匹丝绸,甚至劳力等等。
在茶马市上,钱并不流通,这里有一套自成的体系,一匹马换多少斤茶叶都是有规定的。
目前官府的定价是一批上等马换一百斤茶叶。
而怀信说不是收税来了,但性质也差不多,他是为了看看茶叶和马匹的实际价格与官府定价的出入,以及两边哪方主导市场。
此次婵托图来到图郡所作所为匪夷所思,在对方目的不明确的情况下,太守之宴无疑会成为一场鸿门宴。
婵托图从前在庄国非常受可汗赏识,然而过了而立之年的婵托图没有了年少时强壮的身体,很快就被新的朝臣所取代,他自然只能来到边疆当一个闲散太守。
怀信相信,婵托图今年太守之宴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重新得到可汗赏识做准备,那么其中最有可能被动手脚的地方,就是茶马市了。
因为此处最有可能损伤图郡元气,让庄国获得最大利益,婵托图就会借此重得可汗赏识。
知道他怀信所想的唐瑾瑶也就收起了刚才插科打诨的态度,跟着怀信了解。
一个缠着薄纱的异国妇女蹲在地上,前方立着一个牌子,怀信和唐瑾瑶二人走进一看,只见牌子上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数匹上等马。
其他异国人都把马牵出来,只有这个女人孤零零地蹲在这里,看着有些不搭调。
唐瑾瑶走进,问道:“这位娘子,你这里卖马吗?”
那妇人打量了唐瑾瑶一眼,没有说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开。
唐瑾瑶狐疑地看着妇人,娘子在中原多是对女性的称呼,眼前之人只异国人,唐瑾瑶不知怎么称呼,依着习惯叫了娘子,没想到却换来对方的白眼。
开头就吃了个闭门羹,她站在原地看向怀信。
怀信冲她摇摇头,眼神中带了一丝嘲笑,然后他牵过唐瑾瑶的手,俯身冲唐瑾瑶小声道。
“我看你才是不解人烟,人家都写明白卖马了,你怎么还问?是不是讨人嫌?”怀信伸出手指在她额头点了一下,语气全无责怪。
唐瑾瑶挡着头退后,跟着怀信继续往前走,眼见妇人被远远落在身后,她忍不住挎着怀信。
“为什么我们走啦?”唐瑾瑶往身后看了看,向怀信寻求解释,“那个妇人不是还在吗?我们干嘛要找下一家?”
怀信道:“别人都是牵马拴在街边的,只有那位妇人是孤身一人,我猜测她是马太多了牵不过来,又怕惊了马,所以才会孤身一人在街边等大生意。”
怀信顿了顿,笑了笑:“你刚才那么试探,明显是不诚心买,人家等着大生意自然不会和你这个外行人多费口舌。不过······也有可能她不是卖马的。”
怀信这么怀疑不无道理,茶马市开放时是图郡最混乱的时候,很多异国人会打着卖马的幌子,实际贩卖武器,甚至还有细作接头等事情的发生。
唐瑾瑶也想到了这里,表情有些凝重,不过多时她又摇了摇头,否定了怀信的猜疑。
她道:“不会,她头纱上还有干了的泥土,身上还有马粪味,可以打消其他嫌疑。”
怀信点了点,道:“看不出来,你做生意干活笨手笨脚,观察倒是细致。”
唐瑾瑶眼睛搜寻着其他的卖家,笑道:“我小时候不听话,就会被练武的师父罚去铲马粪,其他姐妹都跑了,只有我任劳任怨,所以我功夫是姐妹里最好的一个。”
唐瑾瑶转过头,样子有些得意:“因为我最踏实,所以师父喜欢我。”
“你确实很讨人喜欢。”
怀信说完这句话,内心有些期待唐瑾瑶的回答,哪知唐瑾瑶根本没有听他说话,注意力全被眼前的几匹马吸引走了。
这几匹马精壮结实,看着就不同凡响,绝对是上等马。
唐瑾瑶这次学聪明了些,问道:“郎君,你这是上等马吧?一百斤茶叶卖不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