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尔逊大爷,这是今天最后一次药,估计需要输四十分钟。你一定要注意,手别乱动,小心针扎歪了啊!”
“娜仁托雅大娘,你要多忍一忍,药物在发挥作用的时候,会有疼痛,你这里反应格外强烈一些。镇痛药副作用大,如果能不打镇痛药,咱们尽量不打!”
“达日浦叔叔,你的头晕、恶心的感觉,应该也只是正常的药物反应,刚才所有检测项目,都没有出大的问题。这种药,它会阻止坏细胞生长,但那种坏细胞与体内正常细胞的生长条件是一样的,它被阻止的时候,体内免疫系统也会有点抗逆反应。”
在油城尉利的兵团医院里,各项准备工作做好之后,何冰雩和古丽夏提就忙?开了。兵团医院,位于城乡结合部,旁边就是尉利市的医学院。唐静萱找了关系,让古丽夏提在这个医院的肿瘤科,建设和运营一个实验室,开展端粒霉抗癌治疗方案的临床试验。
然而,在他们刚发出消息,说可以免费给尉利市甚至天山省南边的肿瘤病人进行试验性治疗,医院就差点被挤破了头,数百个病人,在家属的陪同下,要求参与试验。这使得何冰雩临时决定,他和薛鱼也留下,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帮助医院和古丽夏提,处理好病人的接待和治疗事宜。可是,这一留就是三个月,而且一时还结束不了,因为每天都有许多人来医院请求接受治疗。
古丽夏提和何冰雩,都是见不得人受苦的,况且来求医的,大多数都是因为贫穷,在正常情况下自己无力上医院治疗的人。两个女孩的来者不拒,既让兵团医院的领导感动,也让他们很苦恼。这家医院的肿瘤科是刚组建的,本来只安排了十六个床位,可是现在已经增加到了八十个,还是供不应求。最关键的是,院里没有足够多,能跟进两个女孩,提供这种针对绝症病人护理服务的护士了。
院长巴加颜和肿瘤科主任张力军,满脸愁容地来到住院病房,想找何冰雩和古丽夏提谈谈,可是到病房一看,两个女孩各带着两个护士,正一个病床一个病床地巡床,两女孩观察情况,护士记录各种信息。
看着两个姑娘憔悴瘦削的身形,巴加颜本来紧锁的眉头,突然一松,望向张力军,把他拉到一边,“张主任,什么困难,都不要提了。人家三个人,自带设备、药品和投资,帮我们建实验室,帮我们培训人员,帮我们编方案。你看,这两个姑娘,一个十九岁,一个二十岁,特别是那个内地来的姑娘,明显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每天只休息五个小时不到,问诊、巡床、记录、上课。还有那个小伙子,也是二十来岁,为了让八十个人都能得到电击治疗,这三个月,就没有离开过病房。我们还有什么理由,跟人家说困难,讲压力!动员全院的人力和资源,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克服一切困难,支持他们做这项事业。”
张力军也是来自内地的支边干部,这三个年轻人的行为,让他想起了当年在毕业时的选择,毕业于名校肿瘤科的他,有着太多进内地大城市,拿高薪的机会。但是,他义无反顾地选择来到天山省,支持天山省落后地区的医院建设肿瘤科。可是,他却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在治疗技术、理念上,比他已经超越了那么多。本来还想着,自己科室几乎全动员了,也无法服务这三个人的试验,所以和院长反映困难,现在看来,自己还真是不如这三个年轻人了。
有了院长的表态,张力军郑重地点点头,“院长,我一定全力配合好他们,只要院里能腾出足够的人力和资源来,我其实也希望扩大我们的服务能力,这是治病救人的大事,也是我们为尉利人民应尽的责任!”
“好,张主任,我再给你们增加三个病房,八个护士。我会再协调市里其他医院和市医学院,让他们涉及肿瘤相关专业的医生、教师和研究生,分批组织来我们院,一边观摩学习,一边也帮助你们更好地服务病人!”巴加颜拍拍张力军的肩膀,可是看着这位老伙伴,面容也很憔悴,却有点心酸,“张主任,你也要注意休息,你也多劝劝几个小朋友,注意休息,咱们做医生的,不能只想着让病人身体好起来。我们自己身体好,才能帮助更多人!”
巴加颜没有进去打扰何冰雩和薛鱼他们,他自己并不是直接从事医疗技术方面的人,担心自己的介入,会影响他们的决策和判断,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全部交给张力军。张力军在送走巴加颜后,也披上了白大袿,加入到了巡房的队伍之中。
何冰雩他们,对于张力军的出现,没有任何的突然感,这三个月来,张力军一直和他们一样忙?着,甚至比他们还忙,毕竟他还承担着一些行政工作。
“张主任,我们这个药物,经过一百二十多人的试验,基本上确定,没有普通化疗药物那样致命性的副作用,但是病人的疼痛感,晕炫、恶心和失眠等方面的表现,还是不少。张主任您是这方面的专家,不知道您对这些副作用怎么看?”在巡完房后,留下薛鱼在各病房继续电疗,何冰雩和古丽夏提,却到了会议室,和张力军一起讨论。
“冰雩,这些不用太担心,只要血相和各重要器官的指标没有大的波动,就不是大问题。这些副作用,和体内组织、器官在治疗过程中的适应性有关,需要病人自己克服。重症病人,再给他们添加任何其他类型的药,来缓解这些副作用,其实都是施加额外的伤害。当然,我们在护理方面,要加强心理的护理,热敷,病房温控等,服务项目要做得更细,用良好的护理减轻病人的不适。”张力军毕竟是老专家,在这方面的经验比两个年轻人丰富得多,他是坚决反对过多用药的,更倾向于用理疗方式缓解副作用。
“嗯,还有一个问题,张主任,一般这种临床药,都需要至少四期数千人的试验,才能进行投产。你觉得我们在试验的时候,除了注意药理、病理观察之外,还需要注意些什么?”古丽夏提也好奇地问。
“古丽,你这方面的问题意识很好!你们开发的这种药物和治疗方案,在理念上很先进,甚至可以说太先进了。它直接涉及到基因、细胞层面,虽然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基因疗法,还是基于生物-化学药物干预思路。但你们要特别注意观察,这种治疗方案,对不同种族基因的影响,正好天山省有这个便利,这里多族群混居,不同族群在基因上有一些差异。”
“哦,张主任,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有一个数据,我一直很困惑。就是我们这个族的人,不适感要弱一些,可是好像治疗效果也弱一些。但与内地族群基因更近的其他人,不适感要强一些,可是治疗效果好像也强一些,难道,这就是因为基因上的差异,造成的治疗效果差异?”古丽夏提突然瞪大眼睛,这个困扰了她半个多月的问题,被张力军这样一点拔,顿时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