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母亲,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快去快去。”叶良辰表示很无语,都到这个节骨眼了,这叶安安真是一言难尽。
叶安安连连点头,一转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紧接着,叶良辰就看到一大群人围在谭氏的床前,个个语气凝重神色焦急。
为首的是宫氏和谭国公,宫氏目光深沉,握着谭氏的手,脸上带着痛心疾首,她叹了口气道:“悠然,我老婆子这辈子只认定你这个大儿媳妇,你一向温婉淑静,又费心费力的操持着尚书府。这些,我老婆子可是看在眼里。这一生我老婆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你怎么到现在都不给老婆子我一个机会呢……”
她的手腕非常纤细,让宫氏垂泪更甚。
谭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暗淡的眼里带着回忆:“娘,悠然才要感谢你……因为在你心中……你已经把我当成了女儿……现在悠然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娘能照顾好良辰……”
“一定啊,老婆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良辰。”宫氏揪着自己难受的心口,又用手帕拭了拭泪水。
谭国公做为现场唯一的男人,也悄悄的抹起了泪水。他这个女儿啊,今生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嫁给叶舟。十年前,听闻女儿死去的消息他心死如灰。可是十年后,女儿又忽然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是又惊又喜。
他感受过悲伤,也感受过惊喜。可是现在,女儿又躺下了。上天为什么要和他开这种玩笑?谭国公在这一瞬间感到无助,也感到哭笑不得。
帘子中,女儿气若游丝的说着话,而他这个亲爹站在这根本没有法子。最后谭悠然从帘子中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腕,好像在探寻着什么。
“爹……爹……”谭悠然眼底带着泪珠,那是一种愧疚,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愧疚。
“爹在,爹在。”谭国公连忙应允,然后紧紧的握住了谭氏的手。他站在一旁,眼里带着无尽的慈爱。
“爹,今生今世是女儿不孝……女儿没有陪在爹身旁照顾……又让爹没日没夜的担心和绝望……女儿不孝呐……”谭氏定定的看着谭国公,好像是在忏悔。
“爹从来没有怪过你,只是替你感到不值,悠然,你死后爹就把你葬进谭家祖坟吧,叶家容不下你。”谭国公忽然就热泪盈眶了,之后又冷冷的扫了一眼四周。
女儿这一生,不该踏进尚书府!
谭家的小姐本就是公主,而悠然却没有活成一个公主该有的样子!
谭氏点点头,但她无颜面对先祖。最后她又拉着谭悠扬的手嘱咐道:“妹妹,以后我就把良辰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替我补偿她……”
谭悠扬自然是点头同意,这么多年,姐姐一直是挂念着她的女儿良辰,她比谁都能理解她的心情。
这时候叶安安冲了进来,她本就是踉踉跄跄又重心不稳,看到榻上久违的娘亲,她是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两行清泪缓缓的流了下来。
她打小就失去了娘亲,如今再见,已是生死离别。
妙诗画意见状赶忙扶起了她,把她搀到了谭氏身旁。
谭氏见她来,微微的笑了起来,她伸手枯瘦的手抚上了叶安安的脸,替她拭去脸上的泪花,温柔的安慰道:“让娘亲再好好看看你……真好……真是越发的漂亮了……”
叶安安好像失控一样紧紧的抱住了她,然后带着哭腔说道:“女儿从小的时候就没了娘亲,但是女儿却无时无刻都思念着娘亲。娘亲,你知道女儿有多么想念你的怀抱么,在委屈的时候,在做梦的时候,在开心的时候。只是娘亲,女儿真的真的不想失去你,你不要走好不好?女儿以后,一定会很乖的……”
说了这么多,叶安安的嗓子也哑了。可是她觉得这些都不够,她还有好多好多话说给娘亲呢,她还要像别的孩子一样给娘亲撒娇。
谭氏冰凉的手指摸上她的乌发,含着笑意,眼里倒映着女孩儿清澈的面容:“良辰别怕,娘亲只是睡着了……但娘亲会一直一直陪伴着你……”
说完这些,她好像一下子就轻松了,脸上也是格外的平静。紧接着她闭上了眸子,停止了呼吸。
她死的很安祥,如那桃花一样飘零落下,化作一缕春烟,化作一方春泥。那眉眼也舒展开,像忘记了今生所有的愁。
只是奇怪,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她突然看到了夺目的灼灼桃花,正姿意潇洒的开在她的四周。桃花深处,走来了一位淡袍少年,他眉间满是书卷气,却俊逸不凡。只听到少年柔声道:“姑娘,需要在下帮你折枝桃花么?”
她只是痴痴的看着那少年,给他回了一抹恬笑。那年杏花微雨,桃花自然也开的极好。
你说初见在那桃花深处,却错付了一生的万千愁情。犹记当年惊鸿照影,便成了我一生的牵挂……
之后她隐约听到:“依稀记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
当谭氏闭上眼的那一刻,叶安安嘶声力竭的喊了起来:“娘亲,你别扔下女儿呀,女儿,想好好看看你……”
众人也都泣不成声,谭氏生前是一个很好的人。她事事亲为,除了谭国公,对任何人都是问心无愧疚。
就在这时,叶舟直接冲了进来。一进门后,他直接走向了谭氏。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面容更是苍老。
宫氏见他来,脸上带着怒火,直接骂道:“你个不孝子,你来做什么?你把谭然气的还不够么……”
叶舟没有理会宫氏的话,走到谭氏身旁直接跪了下来。然后颤颤巍巍的拉过她冰冷的手贴在脸上,泪落如雨下。只见他喃喃道:“悠然……是我来晚了。悠然,这一生我对不住你。悠然,你还记得我们那年的初见么,你就像那漫天的桃花一样。悠然,我这一生也忘不掉你的一颦一笑……”
他说话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这一生,他真正爱过的只有谭悠然。之后的人,都如过眼烟云,他已经记不真切了。
当年,桃花树下正站着一位少女,那女子穿着单薄的春衫,正踮着脚想摘那枝最好看的桃花。他在一旁看了良久,最后鼓足勇气朝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