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幕
“我相信我没赌错。”嬴旷说,“虽然城主口口声声把君上和世子挂在嘴边,但我在城主的眼睛里看不见对纠国的忠诚和驯服。那不是狗的眼神,是狮子的。”
“不知所云。”罗不疑刀尖向下,把嬴旷的佩剑挑开,“把所有人缴械收押,反抗者杀。”
一队武士推开门涌进来,两人一组制住了所有的玄鳞卫。
两名武士用绳索反绑住嬴旷的双手,把他架了起来。
“我还有话要说!我看过西纠东部边境的地图,上面标注了从西纠腹地直抵破军城下的山道。反过来,城主也可以从这条山道,奇袭任何一座纠国深处的城池,包括栎都。”被绑住的嬴旷继续说,“我也可以凭西纠公子的名义,为城主骗开沿途的关口城门。”
“让外面备车。所有人带走。”罗不疑对身边的武士下令。
“城主聚集这么多兵马,恐怕是将要有所动作吧。即使真的是奉纠王和世子的命令,我都能看出城主怀有不臣之心,更不用说嬴湛和白起了,他们向来老谋深算,怎么可能毫无防备。”嬴旷挣扎抗拒着武士的推搡,“嬴湛和白起举国攻南淮,不长时间即可打破南淮防线,长驱直入,等纠国在南淮成势,抽出兵力对付三国故地,城主的谋划注定全要落空。城主这次,恐怕也是孤注一掷了吧!既然是赌,谁都不是为了一败涂地而赌,而是为了争取那一丝渺茫的胜机。如今西纠万万想不到我嬴旷会站在城主这一边,这正是城主应该把握的制胜良机!”
“我有点好奇,身为西纠公子,未来的王弟,即使什么也不做,也能安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罗不疑转身看着嬴旷,挥手让押着嬴旷的武士站定,“是谁,能把公子逼到绝地,连家都回不了?”
“城主不要明知故问。除了我的哥哥,未来的纠王,纠世子嬴湛,还有谁能逼迫一国的公子反叛他的君王和父兄?”嬴旷说,“嬴湛为了巩固他世子的位置,设计打压陷害我,我刚刚奇袭南淮失利,又未能追踪向由基,破军城又被你的军队封锁,如果就这样回国,肯定没有好下场。如今我们同是身处绝境……”
罗不疑抬手打断嬴旷:“公子反复强调我已经陷入绝境,未免太自说自话了吧。我是执行纠王谕令的臣子,公子是背弃纠国的叛徒,陷入绝境的,只有公子你吧?”
“罗不疑!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嬴旷大吼,“现在和我合作,你还有一丝胜机。如果你坚持不信我,那么不管是我还是你,都要变成西纠铁骑的刀下之鬼!”
罗不疑沉默了一会,开口问:“就算我带兵攻破纠国国都,然后呢?公子将怎么做?公子能得到什么?公子想得到什么?”
“嬴湛和白起都在前线,栎都只有我父王一人镇守。我的三百亲卫还在栎都,只听我一人调遣。只要我出其不意,与你合兵突袭王宫,掌握兵符,就能尽掌西纠兵权。”
罗不疑挑眉:“到那时公子就是纠国的王。”
“正是如此。”
“逼宫篡位,可不是人子人臣所为啊,公子的胆量果然不凡。”罗不疑冷笑,“那么公子成为了纠王,我又有什么好处?”
“若你想留在西纠,我当拜你为西纠三军主帅。若城主心系中原,西纠便与诸国签订盟约,从此退出崤山以东,永不再犯!”嬴旷语气坚定。
罗不疑“啧”了一声:“说到底,公子就是想当这个纠王。”
嬴旷有些骄傲地挺起胸:“我自认才能不在嬴湛之下,当纠王有何不可?”
“不,”罗不疑摇头,“和世子嬴湛比起来,你不过是一个胆大包天的无谋莽夫罢了。”
嬴旷神色一黯:“罗城主的意思,还是不肯与我结盟?”
“不,”罗不疑还是摇头,“公子倒也不是处处不如世子。至少有一点,你的运气比他好太多。”
“怎么讲?”嬴旷问。
“虽然公子很不聪明,我也不相信公子真能从人的眼神中看出狮子还是狗来,”罗不疑使个眼色,押着嬴旷的两名武士松开嬴旷,各自后退一步,“不过公子这次赌对了。我不仅要反纠,而且这确实是我最后的机会。”
一头冷汗的嬴旷露出了笑容:“城主终于展现出诚意了。”
罗不疑用佩剑挑断嬴旷背后束缚手腕的绳索,一名武士捡起嬴旷的佩剑,双手捧给嬴旷。
罗不疑接着说:“而且在我看来,世子嬴湛的纠国,比公子嬴旷的纠国,要难缠多了。对于中原诸国来说,一头野猪率领的敌国,远远好过两头猛虎率领的敌国。”
“我宽恕你的失礼。”嬴旷抓过佩剑戴在腰际,“等此事结束,你再对我如此无礼,我可要发怒了。”
“公子得意忘形得太早了些。”罗不疑说,“正如公子所说,此行孤注一掷,即使你我联手,胜算仍然渺茫。”
“那我们更应该坦诚相待,把各自掌握的情报和盘托出,再谋划大事。”嬴旷说,“不如我先。西纠举全国之兵,共计六十万,号称八十万,急攻南淮。嬴湛和白起商定,九月初十这天,在南淮边境全线,兵分四路,发起总攻。按照白起的谋划,欲在八十天内,击破荆都,横扫南淮。”
连罗不疑都不禁惊叹:“南淮地广六千里,即使是乘马车,从南淮的西边奔驰到东边,也不过两月。六十万大军,八十天鲸吞南淮,这是何等的气魄……难以置信,不愧是白起。”
“城主难道不怀疑白起达成谋划的可能性?”嬴旷反问。
罗不疑摇头:“世上唯一能让白起失策的人,已经死了。现在,就算白起敢说出一夜之间灭亡六国,我都相信他能做到。因为他是白起,在战场上,他就是神。”。
嬴旷讥笑:“城主对白起未免太过惧怕了,若真是如此,我们在这里根本没必要谋划,不如把自己捆起来,伸长脖子等白起来砍就行。”
“绍梁君曾与白起并肩作战,征讨山西诸国,那时我是绍梁君的亲卫,世子嬴湛不过八九岁,而你还没出生。”罗不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嬴旷,“只有亲眼见过,才能深刻感受到他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