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懊恼抱头,到现在为止,仍未从那恐怖的一幕中缓过来,甚至在心里不停地问着是不是自己害死了相榆安,我想如果自己没有按下开关,也许灯泡不会爆炸,相榆安也就不会死了。
“怎么会这样?”阳小九自言自语道。她呆呆地,精神不济的样子很令人担忧。
他们都不敢相信昨天还活得好好的相榆安,今天就这样死了,和桂一他们一样无缘无故死掉了。
亓燕梯想起昨天相榆安说的糊涂话,当时还很气愤,现在看来真是对他莫大的讽刺。他感到一阵燥热不安,随即扯开衣领,喘了口气,然后问我:“你今天一大早去找相榆安做什么?”
我愣了一下,才说:“我担心他,所以想去看看他。”
“哼,我怎么觉得你是知道他会出事才去的。”亓燕梯说这话时口气十分不好,像是咬定我去找相榆安别有居心似的。其他人的视线一直在我们身上来回移动,大概都被亓燕梯的话影响了,怀疑到我身上。
等亓燕梯说完后,我两耳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定神,缓过来。
我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怕他怀疑,所以我当时并没有急着为自己洗脱嫌疑,可是想到可能是自己间接害死了相榆安,所以沉默了。
亓燕梯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心虚了,于是得理不饶人地呛道:“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我感受到大家怀疑的视线,咽下心酸,艰涩地说道:“我没有杀相榆安,真的,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盛楽是相信我的,所以站出来替我说话,“我认为他没有说谎,如果他真的要杀相榆安,会蠢到去他房里杀人,然后再告诉我们他和相榆安早上待在一起吗?”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的时候,阳玖月突然打断,她垂着眼帘,落地有声道:“时间。”
“姐姐,什么时间啊?”坐在一旁的阳小九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阳玖月忽然抬头望了我们一眼,脸上神色复杂得让人难以形容,她握着阳小九的手,冰凉的手掌心使阳小九蓦地一惊。
她直直地紧盯着我,眼瞳深处隐藏着无限惧意,“你不是说,你是早上五点四十五分左右的时候去找相榆安,过了两分钟他才开门,然后你们在一起待了不到十分钟他就死了,没有到六点,说明他还是死在了昨天。”
“什么意思?”
计暸最先反应过来,尖声说出来:“就是说,真的是每天都会死一个人!”
这个恐怖的事实摆在我们面前,我们的处境更加危险了,死神的时间来临了。
夜晚又来到了。
雨叶不记得自己怎么到这里的,这个地方好像是旅馆旁边小仓库二楼的铁楼梯,这个楼梯非常狭窄,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行。雨叶一开始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出来,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梦游症了。
正当他起身往下走的时候,一楼传来了琐琐碎碎的细小声音,雨叶心想整他的人终于来了,他倒要看看是谁大半夜不睡觉故意耍他。
一个黑黝黝的脑袋从楼梯缝冒出来了,长长的头发耷拉在后背上,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的长裙。雨叶伸长脖子去看,这一看竟怔住了,对方竟然用两只手臂在往上爬。雨叶忽然想到鬼片里的经典镜头,一时兴趣来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装鬼,忍痛在铁梯子上爬着只为了要吓他。他坐下来,等着对方爬过来。
对方的身影看着有些眼熟,但是他半天没想起来是谁。
直到对方爬到了他脚跟前,他用脚尖踢了踢对方,他说道:“不用装了,你吓不到我的。”
对方听了他的话似乎打算放弃了,脑袋歪歪扭扭地抬起来。雨叶本以为是阳家姐妹或者是疏黎黎,可是对方抬起头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头皮发麻,身体僵住动不了,三魂七魄都快离体了。
对方竟然闭着眼睛,但是嘴角勾起一个诡异无比的笑容,似乎在“看”着他似的。
“相、相、相榆安?!”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雨叶满眼惊惧,张嘴结结巴巴地喊出那个名字。
眼前的人居然是昨天刚死的相榆安!
雨叶清清楚楚知道相榆安已经死了,就死在他面前,尸体明明放在地下室里,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还会动,难道是诈尸不成?!
直到相榆安伸出双手,牢牢抓紧他的脚踝,尸体的冰凉使他一下子惊醒过来。但是他已经挣脱不了对方的钳制,他瘫坐在梯子上瞥了一眼上面的阁楼,现在也只能往上爬了,于是转过身用手肘撑着往上一步一步爬去。
但是……后面拖着一具尸体的重量,导致本就吓得没有力气的雨叶刚爬了几步就怕不动了,雨叶突然感觉相榆安动了,一只手向上摸去抓住了他的小腿,他吓得胡乱蹬脚可就是摆脱不了相榆安,雨叶又叫又踢,两只手还在奋力攀在眼前的阶梯上。
“相榆安,你放过我吧,你不要抓我!”
雨叶被逼往阁楼上爬,眼看只剩下最后一步梯子了,可是……这时一双女人的脚出现在他眼前,还没等他抬头看清楚眼前的认识谁,只见对方趁他抬头之际一脚重重地踢向他的头,他向后仰去,连带着相榆安尸体一起滚下了梯子。雨叶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快摔碎了的时候,后脑勺重重地磕在铁杆上,有温热的液体从脑后不断流出,眼前一黑,永远失去了意识。
被他“抱”在怀里的相榆安也终于如他所愿“安分”了。
雨叶失踪了。
在意外失踪的情况下,我们不能断定他是否遭遇了不测。
亓燕梯终于爆发了,他骂骂咧咧地装好行李要离开,其他人都拿不定主意时听见“离开”二字,顿时觉得看见了曙光。其实并不是没人想过离开,而是大家都知道单独在深山里乱走很容易出事,得知大家要一起走于是纷纷响应,都回去收拾行李了。
我犹犹豫豫道:“我认为最好不要出去,万一出事怎么办啊?”
亓燕梯嗤之以鼻:“留在这里只有等死,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楼上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不用说也知道大家都已经各自在收拾东西了,现在所有人想的都是保命谁还会考虑其他的呢。想到这里,面对空荡荡的大厅,我不由长叹一口气,窗外分明阳光明媚,但吹来的却是锥骨阴风。
所有人都走了,我自然也不想留在这里,于是我也赶紧上去收拾起行李。
大家收拾好后在大厅集合,忽然我发现少了一个人,薄北笙不在这里。于是我叫大家等等,然后上去找薄北笙。来到薄北笙房间前,门房紧闭,我敲门,无人回应,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还以为薄北笙出事了,所以大力撞门。门被我撞开了,我冲进去见到薄北笙坐在床边望着我,见她没事,我紧绷的心终于落地了。
“我在门外叫你,你怎么不出声啊?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我大声责怪道,但是我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在发颤,隐隐还有一阵后怕感生起。
薄北笙似乎没有听出来,慢慢站起身,身上的衣服还有浅浅的折印,看来她正在睡觉,应该是被我吵醒了才起身。
薄北笙蒙着雾气的双眸微微转动,一副慵懒的表情,视线始终没放在我身上,更像是懒得看我一眼似的,但我心里却没有半点不喜。我轻轻咳嗽一声,对她说:“我们都决定离开这里了,你不知道吗?现在大家都收拾好了,只差你一个人了。”
听到这话薄北笙终于有点反应了,只见她蹙眉,露出前所未有的惊讶表情。
“你们要离开这里?!”
“是啊。”我回答道。
我明白她为什么得知我们要离开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只听见她说:“我劝你们最好不要离开这幢房子。”
我苦笑,心想:我已经说过了,可是没人听啊。
我想了想,为难道:“这个恐怕不行,大家现在都害怕的不得了,恨不得长翅膀从这里飞出去。”
薄北笙自然明白但不愿选择明说,又重复了一句:“你们出去了会出事的!”
见她说得那么笃定,我不由得冒火,想都没想就冲口说出“你总是说一半留一半,你叫我们怎么相信你啊?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更何况这话你对我说没用,要说就去跟其他人说!”
薄北笙似乎没想到我突然对她这么说,一时间愣怔住了,她低下头避开我的目光,她眨眨眼,说“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了,我恐怕也拦不住了,那你们走吧,我不会离开这里。”
我没想到她居然选择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呆滞了半刻,才结结巴巴问道“你、你真的不走?”
“你赶紧走吧,反正你也不会有事的。”她语气里隐约有些许不耐烦,索性倒在床上又蒙头大睡起来。
我无可奈何,只好离开了。
我们在树林外面找到车子,可是却没有在车子附近看见安绪,车没有修好,人也不见了,以为可以逃出升天的我们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有脚不是吗?走也要走出去!”
一番商量后,我们当即决定徒步翻越这些大山。
走了三个多小时,大家都累了,找了一处可以歇脚的地方,我们围成圈坐下来,把从房子里带出来的食物分一分。但是食物很快就见底了,剩下的食物和水都被我们各自小心翼翼放在背包里。
毕竟在深山里,食物和水实在太重要了。没有食物还好,但如果没有水,恐怕只能再撑四天。
“还要多久才能走出这座山啊?”女生们抱怨道。
“应该快了。”
大家都已经很累了,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出去,耸立在眼前的高山似乎在嘲笑我们一般,我们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我们很有可能迷路了。
我们都没有带指南针,所以我们选择用最笨的办法用小刀在树上做标记,随后我们一直在这附近兜圈子,始终走不出去。如附骨般的魔咒再一次包围了我们。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可是遮风的地方,更加明显感受到那阵森然的恶意。
阳玖月对这充满恐惧的黑夜,一直维持着戒备之色,她紧紧牵着阳小九的手生怕把她弄丢了。感觉到阳小九因为害怕不断颤抖的身子,她抚着阳小九的背部一遍又一遍稳定她的情绪。
我把自己带来的一包糖递给她们,希望能让她们不再恐惧,我知道长期这样紧绷神经,精神很快会衰弱下去。她们感激地接过糖包,对我友好地笑了笑。
黑夜要来到了,我和笪律、盛楽、疏黎黎四人赶在天黑前去拾柴,由于前两天刚下过大雨,很多木柴都有些湿润,我们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火升起来,但总算没有白费力气,在黑夜中亮起的火光,红艳而又温暖,照在我们身上,驱赶走笼罩在我们身上一大半的阴霾。
倏忽,疏黎黎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山里夜晚应该有狼出没吧?”
这让大家刚刚才放松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我打破死寂,说道:“大家今天都挨着睡,不要离火堆太远,另外每两个男生搭档轮流守夜,各两个小时就叫醒下一轮守夜的人。”
“好吧,就这样,大家都快睡吧,养足精神,明天才有力气走出去。”盛楽附和道。
计暸:“好,第一班就由我和亓燕梯来守。”
其他人把捡来的干草铺在地上,快速整理好就睡下了。
夜间时不时有大风吹起,干草刮着脸颊,痒痒的。起初我睡不着,听见盛楽和疏黎黎躺在一起小声说话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翻了个身想快点入睡。四周树林里安安静静,只有柴火劈啪作响,点点火星迸开跳跃在半空中又落在地面上,转眼消失不见。
我半眯着眼,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清越好听的声音,说不出的悦耳,宛如一条冰雪做的绸缎裹上身子滑进心底,刚开始还以为是谁在放音乐,但我马上反应过来这声音根本不是从手机里放出来的,是古筝声,可是这深山怎么可能会有人在弹琴呢?
本应该让人觉得骨寒毛竖的音乐,却让我失去抵抗能力,甚至还渐渐有了睡意。
阖上眼帘的瞬间,我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向我们靠近。
一个空旷的房间,一个小男孩在被子里哆哆嗦嗦地缩成一团,偶尔微微揭开被子,一双紫葡萄晶亮的大眼睛出现在缝隙处,满眼都是惊恐,泪珠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摇摇欲坠,好像马上就快哭出来了似的。
黑暗的房间里出现一道光亮,小男孩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皱巴巴的小脸露出来,伸出手想要那个向他走来的女人抱“妈妈……”
女人脸上尽是不耐烦,扯着嗓子尖声尖气地叫着:“你怎么还不睡啊?!明天不想上学了是不是?!”
“呜呜……妈妈……我怕……”
小男孩委屈地大哭起来,在女人凶狠的瞪视下又闭紧小嘴,含糊地哽咽着,憋了许久最后实在憋不下去,眼泪哗哗地直往下流。
女人实在不耐烦了,无情地走出去。一声响亮的声音,黑暗又一次吞噬了这个空间,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小男孩把自己从头到脚捂的严严实实的,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敢露出来,他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啊?”一个清越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
“啊——!”小男孩大叫一声抖得更厉害了,两只小手捏着被角好像生怕被子被揭开,鬼会把他抓走。两排牙齿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颤,原本睁得大大的眼睛此刻死死地闭着,他心想,说不定外面的鬼很快就会走了。
那个声音并没有消失。
“你把我当成鬼了吗?”
声音好温柔,不像鬼片里那种阴森凄惨的声音,小男孩轻声问道:“你真的不是鬼吗?”
“不是。”
“那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是夜晚的精灵,路过你家的时候看见你还没睡觉,于是就进来看看你啊。”
小男孩将信将疑地拉下被子,一看,床边坐着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她正对他温柔地笑着,真的很像一个精灵!
“你真的是精灵吗?有什么证据证明?”
大姐姐僵住一瞬,眼珠转了转,嘴角勾起一个邪气的笑容,“我让你飞起来好不好?”
“啊?”小男孩没听懂她在说什么,还没等他问出口却发现自己连着床都飘起来了,大姐姐站在下面抬头望着他,而他越来越高都快贴上天花板了,他连忙伸出手大叫:“不要,快撞上了!”
突然停止上升了,床反而调转方向在房间里飞过来飞过去,每到快要撞到墙以为自己要惨了的时候,床居然会自己拐弯躲过去,每每都吓得他额头渗出冷汗。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了!”
话音刚落,床稳稳落在原来的位置上。
小男孩望着面前的大姐姐,歪着脑袋问她;“那你来做什么呢?”
“我看见你还没睡,就想过来帮帮你啊。”
“哦,……那你给我讲故事吧。”男孩子咬着手指头,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她生怕她不见了,全然没有害怕之色。他脸上露出怯生生的表情,乖巧地张着小嘴,“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听着故事我就能很快睡着了,可是现在妈妈不爱给我讲故事了……”
看着他难过的表情,大姐姐心里暗叫不好,急忙安慰他,“没关系,现在我讲给你听好不好?我给你讲……豌豆公主的故事。”
谁知小男孩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故事,我已经听过了。”
大姐姐瘪瘪嘴,想了想,“那给你讲灰姑娘的故事?”
“这个我也听过了。”
她说了很多故事,几乎把自己知道的故事名字都说了一遍,可是小男孩从头到尾只有三个字“听过了。”
大姐姐双肩一垮,有些气馁,眼睛鼓鼓地瞪着他,然后说:“我接下来要讲的这个故事,你一定没听过!”
小男孩兴奋地看着她,乖乖躺在床上一脸期望地等着她讲故事。
大姐姐清了清嗓子,慢慢讲述着:“有一天,一个小男孩来到一座羊圈,里面有好多只好多只洁白的小绵羊,它们都围成一堆好像天上飘着的云,软绵绵,白花花的。然后小男孩……”
“该不会要数羊了吧?”
小男孩嘟起嘴,不高兴地问道。
红霞浮上她的脸颊,她没想到竟然被他猜到了,心里有些懊恼,嘴上赌气道:“才不是呢!”
“……”
“然后小男孩跑过去抱着小羊,不停摸着它的羊毛,小羊们都冲他“咩咩咩”的叫唤,他走在羊群里忽然数起小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小男孩无语了,果然如此。
“一百零六只羊、一百零七只羊……一百三十一只羊……”
她嘴唇张张合合,声音中仿佛注入了催眠的魔力,听起来轻柔无比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似的。小男孩本来没有睡意,此刻眼皮却重得快要抬不起来了,浓浓的黑暗向他袭来,不一会儿就漫天卷地向他盖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人摇醒了。
我惊惶地睁开眼,眼前出现的正是计暸的脸孔,我做起身半天没说话,只听着计暸说:“到你和笪律值班了。”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好。”
记得当时醒来我第一时间就是查看四周,结果一无所获,本以为自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结果我还能醒过来。难道之前都是在做梦?那梦境未免也太真实了吧?
说到这里,我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自从来到这里后老是在做奇怪的梦,而且有大多数梦都想不起来。我情不自禁想起薄北笙,不知道她一个人在那所恐怖的房子里会不会害怕。又转念一想,还真想象不出来薄北笙害怕的样子,从第一天见到她,她脸表情很少,就像是什么事都难不倒她似的。
我和笪律值班,什么事也发生,时间到了,我们又去和盛楽他们交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