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晚上。
正在睡梦中的柳潇,蓦然睁开眼,坐起来穿上衣服和鞋子,悄然无息地走出去。她刚关上门,睡在里侧的疏黎黎就起来了。
此刻疏黎黎心情很复杂,她一边害怕柳潇,一边又不想揭穿她的身份,想到昨晚那个梦,她就吓得半死。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柳潇的来历,难保柳潇知道她发现自己的身份后,不会杀了她灭口。
她还要离开这里去找她的因缘,然后回到现代,可却因为柳潇被困在这小小的客栈里失去自由。楼下衙役整夜守着,如果她下去告诉他们杀手的消息,说不定县太爷就撤走人全力追捕凶手,但她又不想出卖柳潇,所以她现在十分矛盾不知如何是好。
今晚月亮高高挂在夜空中,月光透过纸窗洒了一地。借着月辉的反照,还在纠结的疏黎黎看见地面有两个影子走过去。
门外有人?!
疏黎黎悄悄开门一看,看见雪无伤和白琁的身影,他们下了楼。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大半夜起来走动,但见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猜想多半会有事发生,所以好奇地跟在他们身后,想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他们寻着气息来到空无一人的阁楼。
雪无伤他们早就知道身后跟着一条尾巴,不过他们懒得理会,他们的目标只有躲在阁楼里面的柳潇。白琁踢开面前的门,屋里灰尘扬起,透过灰尘,他们看见柳潇正在吸取一个男人的精气,被他们这么一打断,柳潇有些慌张扔掉抓在手里的男人想从窗子口逃走,却被一直注意着她动向的雪无伤,狠狠一鞭子打来,一条豁开的血痕从她的右肩横跨至左腹。
一阵恶臭传来。
雪无伤轻蔑地看着不知疼痛的柳潇,右手抬起,又狠狠落下。“因为那些肉都烂掉了,所以没感觉了吗?”
柳潇双手上举挡着头,嘴里苦苦哀求:“我杀的都是作恶多端的人,我求你们不要杀我。”
鞭子从四面八方不断转换角度抽过来,让柳潇叫苦不迭,她见他们的第一眼时,就知道他们不是人类了,本以为看在大家差不多都是异类的份上,对方兴许不会为难自己,没想到自己想岔了。
她法力微薄,又不是他们的对手,甚至在他们的施威下,根本不能还手,所以只能求饶。
“我可不是善茬,我是妖,若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求我,我也许会考虑一下放他们一马,可惜现在向我求饶的是你,我偏偏不想放过你。”
白琁自然看出,雪无伤是铁了心要她魂飞魄散,思及自己的师兄辛颜,他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拦下了雪无伤要命的毒打。
雪无伤眯起双眼,危险地盯着他,“你干什么?”
“大师兄不希望她有一分一毫损伤,你却背着大师兄朝她下毒手,你不怕大师兄恨你吗?”
“这不用你担心,给我滚!”
白琁冷眼瞧他,“我不会让你伤她了!”
雪无伤早就看白琁不顺眼了,要不是辛颜一直维护着他,他会叫他好看!还以为白琁真像表面上那么听话,没想到现在居然敢反抗他,还拿师兄来威胁他。想到这,雪无伤心口一团无名之火升起。
“你自找的!”话音刚落,鞭子以雷霆般的速度落在了白琁的肩上,鞭子附带的煞气钻进白琁身体里,若不是白琁有很深厚的内力撑着,恐怕这一鞭已然要了他的命。
雪无伤见白琁立在柳潇面前,不躲也不挡接下这一鞭,直接愣住了。他沉声又问一遍:“你真的要救她?”
“我只知道她死了,大师兄会难过。”
雪无伤听到大师兄三个字,想起他总叫辛颜为师兄,而白琁叫辛颜为大师兄,是因为白琁在心里总记得他是二师兄,而他总容不下白琁,从没拿他当师弟看过。雪无伤想到此,闭了闭眼,但依旧狠下心,要杀了躲在白琁身后的柳潇,于是甩出鞭子,从白琁大意露出的空隙中掷过去,牢牢绑住了柳潇,将她从白琁的身后拽过来,抬手掐住她的脖子。
“救我……”柳潇被掐的直翻白眼,嘴里艰难地朝白琁求救。
但还没等白琁做出反应,一个黑影从门外冲进来,扑向雪无伤,雪无伤抓着柳潇往后轻轻一退,来人扑了个空,还冲他大吼大叫:“你给我放了潇潇!”
雪无伤看清是谁后,陡然笑道;“你这个女人居然真敢冲进来?你不是在门外都听到了吗?知道我是妖,你难道就不怕我连你一起杀了?”
疏黎黎白了他一眼,她心里暗笑:雪无伤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她看到真的美丽的妖只会觉得惊奇,才不会觉得害怕。不过她懒得跟雪无伤废话,直接咋咋呼呼地说道:“柳潇又没杀好人,你干嘛非要跟她过不去啊?”
“哎哎,你拉我干嘛?!”
白琁见疏黎黎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生怕雪无伤被她激怒,一个不高兴顺手连她也杀了,所以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来。见白琁保护自己,疏黎黎对他顿生好感。
这边好感顿生,而那边,雪无伤却是到了爆发的边缘,他阴测测地笑着:“你们还真是一个护一个啊!挺好的。”话到这里猛地一顿,他鼻子冷哼一声,手贴上柳潇的衣扣处大力扯下来,肌肤暴露在冷空气之中。“你们看清楚,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胸前完好的肌肤几乎没有了,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腐肉,甚至有几处地方还耷拉着发黑的皮肉,脖子上又浮现了些粗细不一的黑紫色的筋线,腐烂之气还顺着脖子往脸上窜去。
“哇!”
疏黎黎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到这一幕,惊得失声大呼起来。
不知辛颜何时出现在这里,他飞快地从雪无伤手上救下羞得无地自容的柳潇,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拭掉她脸颊的泪水,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他心里难受极了。
“雪无伤,你太过分了!”他搂着柳潇,往前侧身一步把柳潇护在身后,冲雪无伤愤怒地吼道。
雪无伤整理衣袖上的褶皱,面对辛颜的愤怒,无所谓地笑了笑,用轻松的口吻道“大师兄,你真的还要护她吗?”
“我警告你不许动她的,你是在试探我说的是真是假吗?”
“我没怀疑过你说的真假,可我想提醒你,你看看她的样子,一个不生不死全身腐烂的怪物,她根本就活不了多久,你还想在她身上执迷不悟多久?”
雪无伤一字一句地提醒他,看清楚这一事实。
辛颜心里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在他怀里无声哭泣的柳潇,就是为了活命才去吸取那些人的精气,可是她还是活不下去,她如今连腐尸都不是,完全是三界所不能容的异物,阴间不会放过她的。
趁着辛颜这一分神,雪无伤眼露凶光,飞身过去想一招至虚弱倚在柳潇身上的她于死地。
疏黎黎最先看见雪无伤这一举动,大喊出声:“潇潇,小心!”
辛颜闪身一躲,雪无伤见没成功,气急了,一转身将怒气发泄在疏黎黎身上,一掌打在她后背,把她打飞到门外。白琁正想去救人,没想到辛颜居然把怀里的人就给他,自己先一步冲出去救人,他看见疏黎黎从梯子上滚下去,于是脚尖一点落在梯子中间接住了她。
门外对过去是很长的楼梯,疏黎黎摔下去滚了一段楼梯,最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她在一阵天旋地转中看见辛颜的脸,冲他傻笑了一下,然后昏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才醒过来,疏黎黎缓缓睁开眼睛,记起昨天是辛颜救了自己,还想起了辛颜抱着自己的时候,自己心中的一丝悸动,是很温暖很熟悉的感觉,非常微妙,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疏姐姐,你还好吧?”很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她从令人悸动的情愫中回过神来。偏头望去,是柳潇白玉无瑕的面容,昨日的不堪,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疏黎黎一想到昨晚的惊险,急忙问柳潇:“你没事吧?”她对雪无伤那副狠样气得直想骂他祖宗,也不知她晕过去之后,柳潇有没有再被他伤害。
柳潇见她如此担心自己,心头一股暖流划过。
“我没事,辛公子救了我,还将我治好了,倒是疏姐姐,你感觉怎么样?从高处摔下去一定很疼吧?”
本来还没感觉到什么,听柳潇这么一说,倒真觉得身上有几处地方隐隐作痛,除了背上那一块火辣辣的疼痛外,其他地方应该都是滚落下去跌伤的,她只有动作幅度稍大,就愈发痛的厉害。
“是很痛,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休息几天应该就会好。”
柳潇见她真的没事才放下心来,说:“我昨天帮你上了药,只有你坚持每天擦两次就没事了。”说完,她把药瓶递过去给她。
疏黎黎去接药,道:“谢谢。”
疏黎黎的指尖刚触上那冰凉,脑中突然闪过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她瞳孔一缩,呼吸急促起来,急不可耐地连同药瓶一起握住柳潇的手,嘴里颤抖不清地问着:“孩子、我的孩子呢?他、他没事吧?”
对啊,来这里之后,她几乎都快忘了,自己肚子里还带着的一块肉,她之前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孩子怎么可能会没事?
“孩子?什么孩子?”柳潇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根本不知道疏黎黎身边有着什么孩子。
疏黎黎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肚子一点也不痛,甚至没什么感觉,难道孩子真的一点儿事都没有?面对柳潇看着她那奇怪的表情,她镇定下来解释道:“我怀孕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柳潇听她这么一说,脸色顿时严肃起来,在她身边坐下,右手扣住她的手腕仔细探查着。一会儿的功夫,柳潇放开她的手,用十分认真的语气告诉她:“疏姐姐,你没有怀孕。”
这下,疏黎黎傻了。
今早,辛颜一行人去县衙,告诉县太爷自己昨晚见到凶手,凶手是武林中人,武功高强,但他杀的都是该死的人。还说昨晚凶手见自己行凶不成,已经逃得不知所踪了。
县太爷查清那些死者生前犯下的罪行,果真属实,又在实在抓不到凶手的情况下,他使了一招瞒天过海,说凶手已经逃出城了,还制造派人全力缉捕的假象,之前派来围守客栈的衙役也被他调回去了。
于是,心里不安的疏黎黎在柳潇陪同下,去了城中好几个药铺,结果大夫们都一致告诉她没有怀孕。
柳潇问她:“疏姐姐,你嫁人了?”
“没有。”
心不在焉的疏黎黎,没听清楚她问的什么,下意识矢口否认道。
疏黎黎回去前思后想,猜测自己肚子里面没有孩子,可能是穿越时空的缘故,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孩子居然没有跟来。想通了的疏黎黎,心中还存在些疑惑,但这疑惑远不及庆幸,没错,她很庆幸,自己可以摆脱那个令她恐惧的存在,虽然只是暂时的。
柳潇说自己已经被丈夫休了,在回娘家的路上,又被丈夫派来的人拦住要请她回去,她以为丈夫回心转意,于是就答应了。
谁知回去的路上出了意外,天下起大雨,山路又滑,她一不小心连人带轿子,滚落到山崖下。,护送她的几个人全死了,她本以为自己命大还活着,可后来亲眼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腐烂,才明白,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人人厌恶的怪物。
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最后她说自己没地方可去,还是想回到丈夫身边。
于是,辛颜三人决定亲自护送她回去。一路上,辛颜对她呵护备至,俩人有说有笑,疏黎黎几度怀疑辛颜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可白琁却说自己想多了,她没有资格去问些什么,只能尽量去忽略心底的困惑。
其实不然,柳潇也觉得辛颜对她很好,对方好像很早以前就认识她似的,总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几天相处下来,她高兴之余又夹杂着遗憾,若是能早点遇见对方就好了,也许,今生她真的错过了一段金玉良缘。
刚上路几天后的一个夜晚,他们路过第一次见面的树林,没料到阴间的鬼差居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嚷着要带走柳潇。
“是鬼差!”柳潇大惊失色。
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鬼差找到了,每次从他们眼皮子下逃脱都是侥幸,趁着鬼差和其他鬼魂打斗,一路狂奔才得以逃出升天,到现在她仍然不愿意去阴间投胎,而鬼差也依旧纠缠不休。上路前她就猜到他们会找到她的,果不出其然,听到辛颜他们要护送她回去时,她对他们存了利用之心。
“没事的,不要怕,有我们在。”辛颜安抚好她,然后告诉白琁他们:“鬼差是按名簿抓人,只要将她的名字改了,那些鬼差就抓不到人了。”
白琁听罢,二话不说直接出手打伤鬼差,名簿脱离鬼差的手飞了出去。飞到疏黎黎跟前,疏黎黎拿出夹在名簿里的毛笔,翻到名簿里有柳潇名字的那一页,在柳潇名字前写上一个“疏”字。
“疏?你的姓?你愿意给柳潇用?”白琁见了,有些吃惊,他没想到疏黎黎居然会把自己的姓冠上柳潇头上。
疏黎黎呵呵一笑,“我没多想就把自己的姓写上去了,反正柳潇是我的朋友,她还叫我一声姐姐呢,我总不能连个姓都吝啬给她吧?”
白琁看疏黎黎傻笑的样子,乐了,也没多说什么,然后把名簿扔回给鬼差放他们离开。
脱离生死簿的柳潇,已经不再是以往的柳潇了,她现在叫疏柳潇。
他们护送疏柳潇回到夫家李府,她的丈夫李玉,相貌虽谈不上俊美,但也是一表人才,是一个小地方官员,本来为人正直,家庭和睦,只可惜后来纳了妾室,整日和妾侍情意浓浓,误了正事,最后甚至还昏了头,将自己的结发妻子赶出家门。
疏柳潇失踪后,他良心发现派人寻找,现如今见她平安归来,终于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李玉再三感谢他们护送疏柳潇回来的恩情,于是挽留他们在府上小住几日。
李玉在府上设宴款待他们。
“感谢你们送我妻子回来,李某在此先干为敬。”李玉个性爽朗,这次见疏柳潇回来,心里暗自发誓会好好对她,席间他一直握着疏柳潇的手,没有放开,极为珍惜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
辛颜好像没有看见似的,对李玉的敬酒也不理不睬,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雪无伤见此情形倒是站起来哈哈大笑:“李大人客气了,我们江湖人士一向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眼见尊夫人有难,怎可坐视不理呢?”
酒席上,李玉醉醺醺地拉着他们谈天说地,雪无伤装出一派翩翩公子的模样,与李玉聊得起兴,白琁时不时插上一两句。
疏黎黎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顾专心低头吃菜,偶尔抬头偷偷打量辛颜一眼,见辛颜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疏柳潇,两人眉目传情,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一直暗中观察他们的白琁,见到这一幕,心中甚是担忧。
他们在李府住了好几日,本该离开不便再继续打扰,可是辛颜就是放不下疏柳潇,甚至用伤重未愈做借口,想多留一天是一天。李玉被蒙在鼓里,以为辛颜伤的真的很重,心有愧疚就让他们多住几日,可其他人却知道他这一举动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心。
晚上李玉与疏柳潇在房中温存时,疏柳潇将自己改姓的事说给李玉听,她早前就想好理由,说疏黎黎是她远房亲戚家的独生女,因为现在才知道疏黎黎家早些年前对她家有恩,于是她母亲将她过继给疏家,随他们的姓。疏柳潇本来还担心李玉不信,却没想到李玉居然信了,其实是因为李玉对她抱有愧疚,所以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信也都依。
更何况改姓这么一件小事,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事儿!
入夜前,白琁到辛颜房里找他谈关于柳潇的事。
“大师兄,你已经帮她续了命了,也该挥剑斩情丝把一切了断了吧?”
辛颜知道自己这无赖举动很是丢人,可他就是放不下,面对白琁的劝告他只是一味回避。“若是她跟李玉在一起真能幸福百年,我也就死心了,可是现在我放不下了。她现在不人不鬼,又被阴间通缉,我不止想护她一时更想护她一世。”
白琁摇头叹气,他早该想到辛颜并不会遵守自己当初的承诺,对他这善良的大师兄还真是无可奈何啊!
“你留在李府又有什么用?看着他们夫妻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你心里不难受吗?”
“难受也要护她!”
他早就知道辛颜是个死心眼的家伙,可还是想来劝一劝,结果果真和他预料的一样。辛颜遇上她就是自己最大的劫难,俩人从上一世走到这一世很不容易,老天爷偏要做坏人拆散他们,这简直太不像话了。白琁想帮他们却也是有心无力,一想到身边还有个居心叵测的雪无伤,更是头疼,他不从中作梗搞破坏,看来是很对得起辛颜了。
白琁推开一口都没喝的茶水,起身,一挥袖。
“既然师兄已经想好了额,我也就不再多说下去了。”
他走出来,迎面遇上了雪无伤。他们的房间都是挨着的,他则隔在雪无伤和辛颜中间,没想到这么巧,一出门就撞上了。见到那幸灾乐祸的笑容甚为头疼,他忍住想骂天的冲动,平和地对他道:“二师兄来找大师兄有事?”
雪无伤高高挑起眉,邪佞一笑。“本来有事,可看见你就没事了。”
白琁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猜出这话背后那不好的潜台词。以雪无伤的聪明,他肯定知道自己是来劝大师兄放弃的,但雪无伤也同样明白,大师兄对疏柳潇的决心,自然清楚他的奉劝不可能有作用。
他暗自叹口气,怎么总觉得雪无伤不是来找辛颜,颇有些故意在这里等他看他笑话呢?
白琁拿手掩在嘴边,假装咳嗽一声,“我尊重大师兄的选择。”
雪无伤的脸色立马由晴转阴,他眼带杀气瞪向白琁,话语间隐约藏着一丝阴狠和威胁。“师弟,你莫不是忘了,我们出山的目的就是为了请大师兄回去,怎么大师兄现在变得妇人之仁,你也变得妇人之仁了?”
本已经习惯他阴晴不定的性格的白琁,此时听见他这番话,无名之火从腹部上涌往外冒。他抬起头表情肃然,却不知眼角的细纹暴露他在生气。
“我没有妇人之仁。”
雪无伤陡然笑道:“你对疏黎黎不是妇人之仁吗?我还真有些好奇,你居然会那么在意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这很不像你啊。”
没想到雪无伤居然会扯到疏黎黎身上,白琁当场愣了一下,他不知雪无伤是真的在意这件事,还是故意拿话来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雪无伤见白琁迟迟没说话,还以为是懒得回答他这个问题。雪无伤负气,甩袖,回到房间,重重关上房门。
白天,李玉的妾侍在花园偶遇疏黎黎,俩人聊会儿天。这个妾侍叫傅云,很得李玉宠爱,也是她鼓动李玉休掉疏柳潇的,她本以为自己可以转正了,没想到李玉又念着旧情让疏柳潇回来了。
疏黎黎自然知道,对方和自己聊天没安好心,果然,对方话里话外一直冷嘲热讽他们多管闲事,话不投机半句多,疏黎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她没有回去而是去找疏柳潇,因为她气不过傅云那女人,于是想给疏柳潇支招如何抓紧她丈夫李玉的心,让那个傅云气得干瞪眼。心里正得意呢,就在院门外远远见到疏柳潇的身影,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又看见辛颜站在树下与她遥遥相望,两人擦肩而过却不留下只言片语。
看见他们眼中深切的情感,疏黎黎靠在院门墙外,垂头思来想去终于做出决定。她就是因为很明白自己的情感,所以才纠结过、迟疑过、挣扎过,最后却必须承认自己爱上辛颜了,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爱上辛颜。可她更清楚一件事,辛颜爱的是疏柳潇。
每天看见辛颜因为她痛苦,自己心里也是郁闷不已,再这样下去简直就是折磨。她本就跟他们没有关系,都是那糊里又糊涂的情感作祟,拉她进了一个未知又不祥的泥潭。她想想,趁自己还清醒,该跟他们分道扬镳了。
可她刚提出要离开,疏柳潇因为舍不得她,强力挽留。外面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有许多难民进入城里,疏柳潇担心她只身一人在外有什么闪失,疏黎黎被她说的心慌于是决定等外面安定下来再走。
厢房,烛火摇曳。
门口处有人敲门。
“谁?”
“疏姑娘,是我。”
是辛颜的声音。
疏黎黎喜不自禁,赶紧说道:“门没锁,你进来就是了。”
辛颜推开门看见疏黎黎正坐在桌上,面前铺着一张白纸,右手还握着一支笔,袖口处沾上不少墨汁。
他走过来,一手扶着在疏黎黎的椅背上,一手按在案桌上,弯腰低头,看着她在宣纸上乱舞的毛笔字,从辛颜的背后看去,他们俩像一对亲密无间的小情侣。
疏柳潇从窗外望见这一幕,脸上满是凄苦苍凉,她落魄笑之,转身消失在庭院前。
房内。
疏黎黎见自己那狗爬的字被辛颜看见了,两片红霞立刻飞上脸庞,她慌忙收起,在辛颜嬉笑的注视中,她不好意思地转移视线,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故意转移话题道:“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干嘛?”
辛颜经她这一说,才记起来这里的正事,收起笑容转而正经问她:“你这几天见过柳潇吗?”
“……没有。”疏黎黎忍住心酸,表面上流露出和辛颜一样的担心,实际上心里巴不得疏柳潇,永远也不要再出现在辛颜面前了,不然,辛颜永远也不会注意到她的好。水灵灵的大眼睛顾盼生辉,滴溜溜一转,假装故意开玩笑道:“我看她和她丈夫这几天正情意浓浓,正小别胜新婚呢,可能甜蜜到一时将我们忘了吧。”
她假装看不出他们之间的情爱,实际是用玩笑的话语,撕开辛颜心上那道血淋淋的伤疤。
“别说了。”辛颜低吼一声,语气里尽是掩饰不住的伤心,他知道疏黎黎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但他不想亲耳听到谁在他面前揭穿真相。
疏黎黎的笑容微微有些僵滞,很快又调整成担心的模样问他:“辛颜,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生气了?”
“没事。”辛颜抱歉道。
疏黎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嫉妒,心里嘲笑一声,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心平气和地对辛颜说道:“如果你真那么喜欢她,为什么还要送她回来,当初你就应该带她走。”
“你在胡说什么,她……”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清楚连自己都骗不了,又怎么能骗得过疏黎黎呢?辛颜发现自己失态了,不假思索地道声歉,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所以找了个借口回去自己的房间。
他走后,疏黎黎呆坐在床头,久久不能回神,过了一会儿她才自言自语:“我又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卑鄙地会嫉妒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