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月后,孩子要出生了。
疏黎黎在进去前,对盛楽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保住孩子。盛楽以为这是疏黎黎母性使然,在疏黎黎再三嘱咐下,于是忍痛答应了,他却不知疏黎黎心中对这个孩子,充满着无尽的愧疚。
他们大家都在产房外等待着,生怕里面会出什么事。
过了很久,护士抱出孩子,盛楽接过,孩子长的非常漂亮,是一男孩,奇怪的是孩子生下来并没有哭过。
风苜蓿用护心镜,照了照孩子的灵台,忽然,孩子张开嘴,从嘴里吐出一片紫色花瓣。
楼道间,婴儿哭声大作。
从前方拐角处走出一人,是薄南途,她捡起花瓣,对身后一同而来的枫爷爷说:“曹雪芹笔下的贾宝玉衔玉而生,这孩子衔花而生,殊不知他这一生会有何奇遇。”
“正如书中所言,若前世没有亏欠,今生又怎会有所纠缠呢?”枫爷爷说完,忽然舒心一笑,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楚夏走到薄南途身边,轻声问她:“这个孩子已经没事了吗?”
她摊开手心,花瓣随风而飘走。嘴角轻启,留下一句令人捉摸不透的话。
“这才刚刚开始呢!”
十三天后,疏黎黎出院了。
出院的途中,他们遭遇车祸,盛楽和孩子毫发无伤,疏黎黎陷入昏迷,至今未醒。
楚夏在感叹世事无常时,风苜蓿火急火燎的找上门来,质问薄南途,从她们的话语中,楚夏才明白这场车祸背后另有内情。
薄南途面对风苜蓿的怀疑并不生气。
杯中茶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此时风苜蓿端坐在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呷了一口茶水的薄南途。楚夏站在窗前望着她们,静静听着事情的原委。
“我在医院说过事情才刚刚开始,不只是那个孩子的因缘,还有疏黎黎的冤孽。”
风苜蓿:“到底是什么冤孽?我之前不是已经帮她解决了吗?”
“不对。”薄南途抿唇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你被疏黎黎的话误导了。其实连她自己也没弄清楚,冤亲债主是指孩子,可她不也是他人的孩子吗?究竟是报仇还是还债,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楚夏忽然记起,盛楽曾说过疏黎黎的父亲失踪了,如今结合薄南途的话,他不得不产生一个疑问。细细追究下去,惊讶地脱口问出:“难道疏黎黎对她父亲做了什么亏心事?”
薄南途闻言,忽将视线从风苜蓿身上移到楚夏身上,那道视线明显带有一丝赞许,可楚夏却全身僵硬,手脚冰凉,更希望自己猜错了。
“若不是心中有鬼,哪会愧疚到整天疑神疑鬼呢?”
楚夏苦笑不已,这句话的确是一句警示。
“与她前男友无关?”
“无关。那只是一个巧合,她想多了,后来事实证明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她前男友转世。”
屋内陷入沉寂,只见薄南途放下杯子,起身双手抱臂走到楚夏身边,无奈道:“第一次见到疏黎黎,她不是只和盛楽来的,她身后还有一个鬼影,那时我就知道她一定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才会遭报应。我当时不知事情原委,所以在她回顾前生事时,我去过她老家,偷偷找附近鬼魂查探过,才知道她曾经亲手毒死过自己的父亲,还将尸体当做花肥,埋在门前的大树下。”
“那个鬼影就是她父亲?”风苜蓿问道。
楚夏呆滞喃喃道“怎么会……”
“我们之前在她家看见她养了许多花,而她老家院子外养的花中,大部分有毒,甚至有几株有剧毒。她父亲可能并不懂这些,但她这个喜欢花的人应该知道,她想要害人更是轻而易举。那些鬼说他们亲眼目睹,那天疏黎黎的父亲骂了她,然后疏黎黎给她父亲喝了毒茶。”
风苜蓿气愤道;“疏黎黎也太狠毒了!就算说了些重话,也不至于害人性命吧?更何况那是她父亲啊!”
“许多怨恨,很多都是在口舌间结下的,话语也能成为利剑,更何况是来自亲人的咒骂。”薄南途眼中笑意消退,苦恼地叹着气,“倒是本来疏黎黎应该是必死无疑,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来头太大,也不知上辈子欠了她什么情,今生向她报恩,救了她一命,虽然成了植物人,但总比送命好吧。”
听完后,风苜蓿沉默不语,想必此时她心中应该和楚夏一样,一时感慨万千想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吧!
人生真奇怪,原来报恩、还债都只是人的一念之间,今生必须还尽。
风苜蓿离开后,薄南途问楚夏还在感叹什么。
楚夏看着她,想了想,笑了起来。“我不信前世今生,如果前世我真的欠了谁什么东西,那我今生哪还得清,又该拿什么去还呢?”
她陡然轻笑,不置可否。
相信吧,相信命运,相信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上古神话中曾记载:天地间第一对男女所生的孩子,名字叫做“尔”,他们为了庆祝,于是在名字前加了一个“喜”字。
喜尔。
其实不过是:生平逢君,自当喜笑颜开。
而枫爷爷也终于找到,自己在几百年前认识的好友了,见到他平安出生后,心中的牵挂终于彻底了结了。
那天之后,枫爷爷将薄南途送进自己身体里巨大无比的树洞中,让薄南途进去把上万年的知识,编绘成一本异志录。
一个月后,阳玖月家那棵大枫树一夜枯萎,再也没有活过来了。
夜晚。
薄南途睡到半夜感到口渴,起来喝水,不经意看到外面阳台上坐了一个人,于是过去看看。
“你在这里坐着干嘛?”她突然问出声,吓了楚夏一大跳,这三更半夜太吓人了。
楚夏没好气地回道:“在这里吹风!”
她见楚夏这么跟她说话,顿时眯起双眼想要发火,楚夏立马投降说点好话哄哄她:“其实,我来这里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楚夏想了想,没直接说,卖关子。
“小时候不是都会向星星许愿吗?”楚夏反问道,突然想起一件事,又犯贱自说自话地接了一句:“我忘了,你的童年有些特殊,可能你生活的地方没有星星。”
薄南途脸上明显写着“不高兴”三个字,瞪着楚夏:“谁说的?!”
“我们村子里的星星是最美的。”
楚夏抓抓头发,问道:“那你究竟有没有许过愿啊?”
她干瞪眼一阵,半天才道:“没有。”
切,还不是被他说中了,真的是个没有童年的家伙,就算有,那也是个童年一点也不可爱的家伙,难怪长大了脾气这么差。
楚夏心里偷笑,表面却不动声色。
“我听说今晚有流星,所以才大晚上坐这里啊。”
她翻身坐在水泥台上,抬眸望着夜空。
“有星星吗?”
楚夏嘴一撇,不甘心道:“还没有……”
听到这个结果,薄南途竟然没有出言嘲讽他,正当他感到奇怪时,瞟到了她脸上凉凉一笑,他转过头不想跟她置气。
楚夏说:“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她好奇地问:“什么话?”
他仰起头,感受夜风从脸上拂过,“这个异常令人心动的夜晚,有天上繁星作证,还有身边那柔情万种的痴情人陪伴,我期望但愿人长久。”
“真是恶心。”
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楚夏对她说:“说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见你就越是会想起那朵蓝色的花,你是花神托世的吗?”
她靠着台子,手托着下巴侧头看着楚夏,“我不喜欢花,所以我前世一定不是花,你就别瞎解梦了!”
“切!真没幽默感。”
“你慢慢等吧,祝你好运今晚能等到——星星。”她拖长语气说着
忽然,夜空尽头,一颗流星划过——
楚夏赶紧许愿:“我的愿望是希望薄南途一生平安喜乐。”
许完愿,睁眼看见薄南途对着他发愣的模样,感到好笑,情不自禁伸手刮刮她挺立秀气的鼻梁。
柔软细腻的触感在指腹间扩散开,一刹那的悸动,随之紧接着的是不小心掉入,她如墨玉般璀璨的干净无暇的目光中。那一粹光耀,原始道路上片刻的停歇,蓦然回首,才方知走了很远,终于来到对的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