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石头,你快把刀放下吧,这个人你不能杀。”一股黑烟从段秋石体内窜出,陆凡现出身子:“先不说他救了你两次的事情……你早就认出他来了吧,他的身份。”
“没认出。”段秋石把脸扭到一边。
“一动用星力,太阳穴上就有红色血线出现。动作越激烈,血线越明显。这是华阳国皇室代代相传的绝症“绛云阴血”啊,你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道月幸灾乐祸地说道:“这个倒霉的家伙,是当代华阳国的二皇子,也你母亲的哥哥的儿子……就是你的表哥!”
“该出来的时候不出来,现在出来做什么。”段秋石冷冷地说。
陆凡嘿嘿笑道:“反正他又不是真的想害你,你不会有危险,我当然是优先帮你稳固灵台啦。”
“切。”段秋石表示不屑,但手里的刀却没有砍下去。
第一次看到道月太阳穴上那道血线时,段秋石就觉得眼熟。当“五族血誓”出现的时候,段秋石彻底想了起来。
十万大山中藏有《行者手记》几万卷,段秋石只仔细地读过一卷。那本手记的作者,是他的父亲段九思。
手记里边记了他年轻时发生的一件事情。
他在游历西极泛大陆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名叫苏竹涟的女孩。女孩很美,却得了绝症。她从出生起,全身的星窍就在不断萎缩,据说活不过十八岁。她每次动用星力,星力会与星窍和经脉摩擦,太阳穴的位置会露出血色纹络。
绛云阴血。这是她血脉的名字,也是她身上绝症的名字。
她知道自己的命运。事实上,华阳国每一代皇帝的第二子,都会得上这种病,然后在十八岁时死去。
段九思为了她走遍了五个泛大陆和无数灵界,终于找到了救治她的方法。
后来,她成了父亲九思的妻子,也就是自己的母亲。
道月终于站不住了,“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段秋石微微叹了口气,把刀插回腰间,蹲下来仔细地看道月的脸。
道月擦去嘴角的血迹,他被段秋石直直地盯着,心里竟然有些发毛。
过了一会儿,段秋石才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慢慢地说:“你吐血了。”
“废话,还不是为了救你?要不你被这么粗的东西插一下试试?”道月捂着胸口说道。
“噗,好糟糕的台词。”陆凡笑得满地打滚。
段秋石早就听清楚了箭的来向。其实道月就算不来挡箭,他也能躲开。
他没有解释这个,而是看着道月太阳穴上的血痕,认真地问道:“你是不是姓苏?”
道月顿时就愣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苏,是华阳国的国姓。华阳国是西极泛大陆最大的灵界国,也是在云洞开启的时代唯一能跟东云国对抗的国家。
这小子,已经完全看穿了我的身份?
“你的星窍有先天缺陷,正在慢慢萎缩。当星窍彻底消失的时候,你就会死。”段秋石摇了摇头说:“所以你经常过分催动星力,想减缓经脉的萎缩,却在不知不觉间伤及了脏腑,所以才会吐血。”
道月继续发愣,连胸口的疼痛都忘了。
段秋石的每句话都说对了。从出生之后,道月星窍就在不断萎缩,他到十八岁时,就会因星窍彻底消失而死。这是他的命运。
道月当然不想死。为了减缓星窍萎缩的速度,他隐姓埋名跑到暗角鬼蜮,做了一名猎石者,用高强度的战斗和星力流动来刺激星窍。无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战斗中,他伤及了肺腑,从此患上了吐血的毛病。
只知道行者会送信,没听说行者还会看病啊。他只是看了我几眼,就已经把病情都弄清了?
道月再向段秋石看去时,觉得这张冰山脸是如此的高深莫测。
“我可以治你的病。”段秋石淡淡地说:“当然,我救你是有条件的。离云都还有五天的脚程。这五天里,你跟着我走,把苏家星术传给我。”
“你说什么?”道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只听到“我可以治你的病”几个字,就再也听不到其他的话。
他早就知道自己活不过一年了,也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他来找段秋石,只是想在临死前,要他帮自己把某件遗物送回西大陆而已。
但现在……
自己身上的可是不治之症啊,现在面前的这个十几岁的孩子,不仅能一眼认出这病来,还说能治好?
到底是随口乱说的,还是真的?
“这就对啦。发现在这个世上还有自己的亲人,很开心对吧?要用心把他治好啊。”陆凡说道。
“四大皇族中,苏家的血脉最差,星术却是最强。我说要救他,只是为了把苏家秘传星术骗到手。”段秋石淡淡地说。
“嘿嘿嘿,解释就是掩饰,你分明是心软了。”陆凡嘿嘿笑着说道。
“闭嘴。”
道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伤口。他脱下衣服时,段秋石看到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这个世上,不止他一人经历困苦。面前这位表哥虽然出身皇室,却为了生存苦苦挣扎,也是个可怜人。
段秋石这么想着,从竹篓里掏出一瓶伤药递给他。
“多谢。”
箭伤并不算重,却也得好好休养一阵才彻底养好。
“你的伤口包扎好了吧,我们走。”段秋石站起身来。
“再等一会儿,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道月看着远处的树丛,说道。
王杏儿是一个普通村姑,她十六岁的时候就嫁进了邻村,跟自己的新婚丈夫一起住在据燕山的后山。丈夫是个不错的猎户,靠捕猎养活了自己一家。
两人很恩爱,生活得幸福美满。
据燕山的深处有一片丛林,丈夫总去那里捕猎。半个月前,丈夫跟一群猎户结伴去捕虎。她觉得捕虎太危险,劝丈夫不要去,丈夫笑着安慰她说同去的人很多,不会有事。
她说,那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回来。
可就在那一天,丈夫清晨出门,直到夜深了,依然没有回来。
王杏儿很担心,就去找同去捕猎的猎户。猎户们见她来,都悲伤地低下了头。
她不敢相信,好好的一个人,早上还答应过自己一定会回来,晚上就突然没了?
她不顾人们劝阻,发疯一般跑进丈夫消失的那个树林。村里的老人说那片树林总是闹鬼,在那里她没有遇到鬼,却遇到了一只老虎。
就在她绝望地闭上眼睛,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却发现老虎已经抽搐着死在她面前。而在老虎的身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认出来了,那是她的丈夫。
她喜极而泣,扑进丈夫怀里,却发现丈夫的身子有些冷,抱着她的右手所有手指都齐根而断,显得有些可怕。
丈夫不肯跟着她回家,说自己必须待在这片树林,不能离开。王杏儿虽然有些奇怪,也依了他。于是二人在这片树林里又盖了个小屋,在这里住了下来。
丈夫变得有些懒,不爱洗澡,身上有些臭了。她不嫌弃。丈夫每晚都不肯留在家里,而是要出门乱逛,她也不在意。她爱他,觉得只要他在身边就好。甚至晚上丈夫出门的时候,她也会偷偷跟在他的身边,在远处看着他。
然而就在昨天,她亲眼看到自己深爱的丈夫,被一个手握柴刀的人劈成了两段。
在看到丈夫倒下的时候,她的心碎了。她仇恨地盯着这个人,决心要复仇。
她知道这个人很强大,自己对付不了,于是她回去取了丈夫打猎用的弓弩,悄悄地跟在两人身后,决定找机会下手。
两人走得很快,比爬惯了山路的她走得还要快。她很吃力地跟了两人一天,累得精疲力尽。是心中的执念让她坚持了下来。
她很怀疑如果再过一天,自己是不是还能跟上二人的脚步。
幸好,就在这一天,她等到了机会。
趁两人聊天,放松了警惕的时候,她拿起丈夫捕猎的弩,费力地上弦,对准那人的背影,狠狠地射了出去。
弩的威力比弓要大得多,那支箭射出去的时候,摩擦空气发出的声音刺得她耳朵生疼。她快意地看着箭矢朝那人飞去,期待看到箭矢刺进那人的后背。
弩箭的速度这么快,肉眼几乎看不清。自己射得很准。那人死定了!
正当王杏儿流着泪,在心中告诉丈夫自己为他报了仇的时候,一个画面在她的眼前定格。
三百米之外,他想杀的那个人早就闪到了一边,而另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胸口插着一支箭,正面向她的方向。
天这么黑,又隔了这么远,自己还躲在树丛里,他应该是看不清楚的自己的。王杏儿却分明觉得,那个男人正在微笑着看着自己。
她手脚冰凉,拨开树丛,跌跌撞撞地逃跑了。
我还会再回来的,无论多少次,哪怕付出生命,我也要杀了他,给丈夫报仇!她流着泪,恨恨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