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柴刀没办法拿进镜子，段秋石只能伸出手去扯镜鬼。他第一次徒手接触鬼物，感觉满手滑腻，十分恶心。

“给我出来！”段秋石深吸口气，用力把镜鬼往外拖。他的右手紧紧握住了黑色柴刀，只要镜鬼被从镜子里拖出来，立刻就会被他斩作两截！

“叽叽！”镜鬼惊叫一声，使劲挣扎起来。它张开蜥蜴般的嘴巴，露出尖利的牙齿，咬向段秋石的左手！

一大块皮肉被撕扯开，血光飞溅！

段秋石微微皱眉，却没有松开手。

镜鬼见他不肯松手，大声嘶吼着回过身子，两只黑色的爪子搭上段秋石左臂，把他朝镜子里拖去。

“好大的力气！”段秋石已经一品星师，力气比普通人大五六倍。可现在，他却被镜鬼拖着朝镜子里滑去。

“不好，石头小心！千万不能被它拽进镜面世界去，不然你也会迷失在里边！”陆凡惊叫道。

“这只镜鬼比想象中更厉害！不行了石头，快退出去！”陆凡在段秋石身旁叫道。

段秋石没有应他，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惊慌。

对于镜鬼的可怕，他比陆凡更清楚。

《行典》记载，镜鬼之所以被评为“怨鬼”（鬼力相当于三品星师），主要是因为它一旦离开镜子，变成尸鬼的形态，就会变得很弱。

但如果在镜面的世界中，就完全另当别论了。据说，在镜面世界里，它能拥有“戮鬼”的实力（相当于四品星师）。

段秋石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一品星师而已。就算他掌握着神奇的灵言术，又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在对付镜鬼的时候也起不到太多作用。

早在把手伸进镜面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遇险的心理准备，也想好了应付这种险境的方法。

“九……丑……之……鬼……”段秋石缓缓开口。他每吐出一个字，都十分艰难。

为了增强瞬间爆发力，把镜鬼从镜子里拖出来，段秋石准备用出第三个灵言术：爆灵咒！

“不可以！石头，快停下！”陆凡立刻明白了他想做什么。这次他是真的慌了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可能会死的！”

灵言，本来就是另一个层次的力量，对人类来说根本就是禁术！

陆凡想出了个办法。他把大段的灵言拆分开，掺杂进大量无意义的助词，这样段秋石才勉强能学习和使用。

即便如此，使用灵言还是很危险。

段秋石现在同时使用着“真目咒”和“阴阳咒”，在陆凡看来，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由于修炼过于冒进，他的灵台本来就不稳固。同时使用三个灵言，这对段秋石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你这个疯子！你不是说过不在乎别人的生死吗？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你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吗？！”

段秋石没有说话。他强忍着浑身上下的剧痛，榨取着身上的每一丝灵元。

“知……汝……姓……名……”他继续诵读灵言。

“你真的疯了！”陆凡惊慌地钻回段秋石的身体。他拦不住段秋石，只能尽全力护住他的灵台！

意料之中的反噬如潮水般袭来。来自天道的威压像一柄大锤，把段秋石压得跪倒在地。

刚刚被陆凡固化过的灵台，在这种冲击下几乎彻底崩溃。

“噗！”他张开嘴，吐出一大口鲜血。

“……急……急……如……律……令！！”段秋石念完灵言，灵元力从灵台中欢笑着窜下，钻进他左臂的经脉中，纷纷爆炸开来。

这一瞬间，段秋石的左臂拥有了十倍巨力！超越四品星师的力量！

“嗨！”

他一把抓住镜鬼，把它狠狠地拽了出来！于此同时，他右手的柴刀早已高高举起！

手起刀落，镜鬼发出凄厉的惨叫，断作两截！

段秋石已经站不稳了，他眼前一阵发黑，“真目咒”也消散了。

“接下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他再次把左臂伸进镜子。

“好累啊……真的好累，而且好冷。”程雨儿知道，自己要坚持不住了。

她分明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却又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浸泡在深不见底的冰水里，空落落的难受。

听说人在将死的时候，意识会格外清醒，深埋在心底的记忆也会苏醒。现在，她就处在这样的状态。

她好像看到了童年时的场景。那个时候，最疼自己的爷爷还活着，自己的家族也还是受人尊敬的“典录世家”。

“爷爷，你和爸爸、叔叔他们每天都在写字，没人陪雨儿玩，雨儿好无聊。”五岁的程雨儿跑到爷爷面前，气鼓鼓地说道。

“雨儿，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比你想象得还要大，而且很有趣。”爷爷摸着她的头，慈爱地说道：“我们的工作就是把世界其他角落的事情编成书，让其他的人知道。这是件很伟大的事情。”

“写字好无聊的，看书也好无聊。如果哪里有好玩的事情，雨儿更喜欢直接去看。”

“其他的灵界我们去不了，只有‘行者’能过去。”爷爷哈哈大笑起来，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不过，雨儿说不定有机会跟‘行者’成为朋友，他们会带我们去看这个世界的，毕竟，我们程家跟‘行者世家’世代交好啊！”

“嗯！”小姑娘用力地点头。

儿时的记忆渐渐淡去。一阵冰冷袭来，她重新坠进黑暗里。

她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了。零星的记忆片段袭来。

她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活着真的很累，可我还是不想死……”她有些悲伤地想道：“爷爷，对不起，我到最后也没能像你说的那样，看遍这个世界。”

正在这个时候，她感觉有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那丝久违的温暖让她沉醉。

“救我！”她在心里用力地喊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那只手一用力，把她从黑暗和冰冷里拖了出来。

重回光明的一瞬间，她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

他是一个面容冷漠的黑衣少年。

“跟我回去。”他开口说道。声音冷淡而平静。

但落在她的耳朵里，却觉得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