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68我并非孤身一人
段秋石的情况看起来十分不妙。
他直挺挺地仰面躺在比斗台上，嘴角带血，面色惨白，额头上附着明显的黑气。
叶子橙跪坐在段秋石身前，她看着段秋石脸上痛苦的表情，一双大眼睛中写满担忧。
“你到底怎么样了……睁开眼睛来看看我，好不好？”
叶子橙在心中默念着。
程雨儿站在叶子橙和段秋石的身后。她观察着段秋石的样子，沉默不语，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早有导师去唤医者，身穿长衫的医者背着药箱匆匆地上台。
“医生，你快救救他！”叶子橙仿佛看到了希望，赶紧起身说道。
“我定当尽力。”
医者沉声说着，伸出三根手指搭上段秋石的手腕，仔细感知着他的脉搏。
“这脉象……”
医者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叶子橙看着医者脸上的表情，心中渐渐生出不妙的预感。
“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叶子橙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红着眼睛问道。
“他的脉象生机全无……恐怕是没有救了。”医者摇了摇头，说道。
叶子橙的表情僵住了，她呆呆地坐在原地，似乎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东西。
她的一颗心仿佛落进冰冷的海洋，渐渐沉到最深的海底。
观众席上的众人中，不少贵族子弟本来就听说过星术“虚”的传闻，而比斗台上两位小姑娘的神色更是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段秋石即将命陨的消息，在观战的学生间悄悄地传开。
这位冷酷的天才少年，在前一瞬才奇迹般打败了三年级首席白飞舟，后一瞬就将死去？
这个事实让众人感觉十分不真实。
偌大的演武场，竟然一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比斗台上的三人，不知该说什么。而那些素来仰慕“冷石殿下”的女生们，眼中更是噙起泪花。
“叶子……”
程雨儿蹲到叶子橙面前，牵起她的手，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知道，医者说的是真的。
事实上，想要靠意志挺过‘虚’这个星术，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九息的时间即将过去，段秋石的神色渐趋平静。
但程雨儿看得出，这种平静并非意味着段秋石度过了危机，而是他放弃了最后的挣扎，生机渐渐消散。
他神色沉静，呼吸和心跳都弱了下来，身子如婴儿般蜷缩。
他……应该是真的回不来了。
“叶子，他看起来有些冷，我们先送他下去，好不好？”程雨儿强压住心中的悲痛，对着叶子橙柔声说道。
听到程雨儿的话，叶子橙突然清醒过来。
“不行，你不能走！”
这个素来害羞的小姑娘，竟然在数千人的注视下伏倒在地，伸出粉嫩的胳膊，紧紧地抱住段秋石的身子。
“你这个大骗子，我绝对不允许你走！”
她把脸贴在段秋石的胸前，大滴的泪水滑下，浸湿段秋石的衣襟。
“你还欠我这么多，在彻底还清之前，绝对不能走！”
她哭泣着喊道。
……
第三重，虚之噬心。
第九息。
段秋石已经走到了虚幻的门洞之前。再向前一步，他就将迈进那万劫不复的虚洞，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可怜的孩子，带着仇恨活在这个世间，你一定累坏了。”
三个虚幻的人影立在门洞内，温声呼唤着他。见他走近，其中两个人影伸出手，紧紧牵住段秋石的手。
“来吧，石头，我们带你回家。”
“……好。”段秋石双目无神，木然答道。
他顺从地迈开步子，准备走进门洞，与“亲人们”团聚。
就在这时，他似乎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
这股香气有点像奶香，又有点像桂花香。
它从黑暗中传来，明明极淡，却真切地传进段秋石的感知中。
嗅到这股香气，段秋石在门洞前停下脚步，他的脸上现出一丝犹豫。
这味道……真的很熟悉，究竟是什么味道？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你的亲人，你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快快随我们来！”虚影的语气变得不耐烦，声音也尖利了起来。
这个世上的……值得我留恋的东西？
段秋石闭上眼睛，仔细地嗅着无边黑暗中的香气。
徒然之间，仿佛有惊雷在段秋石的脑中闪过。
好像……这是她身上的味道？
对了，就是那个时候啊……
在百香谷里，她被缢鬼吓到，扑进自己怀里，像小动物般挂在自己的身上，一张粉嫩的小脸儿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前，呜呜地哭着，久久不肯撒手。
那一次，是自己与她的初遇。
也是在那个时候，自己第一次嗅到这么好闻的味道，第一次感受到怀里的温软。
这股淡淡的香气仿佛一缕光，将段秋石面前的黑暗驱散开，将他麻木的神智渐渐唤醒。
无数的画面如走马灯一样从段秋石的面前闪过。
与她一起住进小院。
与她一起吃早餐。
与她一起走在去学院的路上。
听她在院子里晾晒被子，发出悦耳的笑声。
最后，他回想起几天前，那个与徐林再次相遇的夜晚。
他被仇恨的记忆冲昏头脑，恐惧于徐林的强大，深恨自己的弱小。
带着一身重伤，他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小院的路上，几乎失去全部的勇气。
一路上，是她一直悄悄地跟在自己的身后，即使被拒绝也不肯离开。
月亮升起来，她动用星术，隐匿身形走到自己身边，偷偷地看着自己的脸，伸出小手抚摸自己受伤的脸颊。
她却不知道，即便她鬼化，自己也能够看到她。
月光下，她美丽的眼睛里荡漾着水波。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温柔而充满怜爱。她眼中饱含着的情感，让他冰冷的心浸入温热的清泉。
在那一刻，他甚至忘记自己的仇恨和伤痛。
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与她并肩站在一起，抬头望向天空。两个人倚在一起，看那轮美丽的月亮。
月光下，她悄悄地张开双臂，给了自己一个温暖的拥抱。
那天晚上的月色，真的真美。
……
段秋石的眼神渐渐由空洞变为清明。
“不，我不能走。”他开口说道。
记忆苏醒，道月、程雨儿、陆凡、林采、林芊……无数人的脸从他的脑中闪过。
“这个世上，我不是孤身一人。值得我留恋的人和事情很多。”
“而且，我会留在这里，杀死那些人，为我的亲人报仇。”
段秋石看向面前的虚影，淡淡地说道。
“嗷呜！！”
段秋石的话音刚落，三道虚影便扭曲、拉长，变为不知名的鬼怪。它们死死地盯着段秋石，发出愤怒的吼叫！
它们抓着段秋石的手也变为漆黑的鬼爪。转瞬之间，段秋石的手上传来巨力，就要把他拉入那诡异的门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