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老半低着头，眉头紧锁，判断着这件事情的真伪。
眼前的少年，是华阳国皇帝苏炳的私生子？
的确，这完全说得通。
毕竟，段秋石曾经现出五族血誓，还当众展现过华阳国皇族独有的“绛云诀”，这都是皇族血脉的证明。
再者，段秋石的年纪也完全对得上。
华阳国的国祭大礼是在十七年前，那位流落在外的皇子今年的确应该是十六岁。如果段秋石就是那位皇子，那么他刚才的话便合情合理——他的确不是三皇子，却理应在皇子中排行第三。
而且，段秋石突然拿出的这条礼带……更是最重要的物证。
只不过，仅仅是这样，依旧不足以证明段秋石就是华阳国皇子！
晋老轻轻地捋着自己的胡子，心中已经有了些判断。
他突然抬头望向段秋石，把双眼一瞪，浑浊的眸子里绽起精光。
“身为华阳国皇子，你为什么却在东云？这条礼带分明被那位女刺客带进宫，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手中？”晋老眯着眼睛问道。
“父皇仁厚且心中有愧。他找到了我，却并未赐死，反倒归还母亲遗物，送我入东云。”段秋石神情自若。
“你入东云，是在哪一年？”
“六岁之时。”
“可记得华阳习俗礼仪？”
“时年幼，但仍记一二。”
“那我问你。五月初五，我华阳有何活动？”
“插菖蒲、艾叶以驱鬼，薰苍术、白芷和喝雄黄酒以避疫。”
“华阳四礼幼童皆知，你可知晓？”
“母亲曾教过。四礼为：明贵贱、辨等列、顺少长、习威仪。”
“如何致敬于鬼？”
“以桃梗刻制神荼、郁垒像……”
晋老与段秋石两人一问一答，语速极快，转眼间便问答了十几个问题。
这些问题都与华阳国风俗有关，基本都是本地人才会知晓的细节。
虽说围观的众人们对于这些问题一个都答不上来，但他们也已经明白，晋老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试探段秋石。
段秋石神色自若地回答着晋老的提问，晋老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温和。
半柱香之后，晋老停止了自己的提问。
“最后一个问题。”晋老缓缓抬头，神情复杂地望向段秋石：“这些礼仪，都是你母亲教给你的？”
“是。”段秋石轻吸口气，淡淡地答道。
晋老轻声叹息。
段秋石所说的一切都合情合理，晋老挑不出任何问题。
即便以华阳国民俗相试，段秋石也都对答如流。这显然证明，段秋石的确在华阳国民间生活过。
晋老当然不可能知道，段秋石熟读《行典》，连东云国的入学测试都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答个满分，这些华阳国简单的风俗问题更是小儿科罢了。
于是，他只能选择相信。
即便未被册封，皇子依旧是皇子，身上流着尊贵的血脉。
晋老严肃地把手中腰带还给段秋石，伸手整理衣襟。之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段秋石缓缓躬身拜倒。
“老臣晋晨羽，拜见皇子殿下！”
围观众人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突然见到晋老向段秋石行礼，还是一片哗然。
白飞舟再无法保持之前的平静，他眉头紧锁，眼神闪烁不定。
他知道，这次自己真的是弄巧成拙了。
本来，他特地叫晋老过来指认段秋石，是为了造势。晋老身为当代大儒，一向德高望重，不论是在东云国还是在华阳国，他所说出口的话都很有分量。
只要晋老亲口说段秋石并非华阳国皇子，众人就算心头疑惑，也基本都会相信他的话。即便是段秋石的那些崇拜者也不例外。
事情的确如白飞舟所料。晋老那句“他绝非华阳国皇子”一出口，学生们的观点便被狠狠动摇，甚至一度把段秋石逼入绝境。
然而，他只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局。
白飞舟万万没有想到，段秋石竟然能够拿出物证，让古板的晋老再度认同他的身份！
刚才，晋老在众人面前的那一拜，就像是一柄实心的铁锤，狠狠地砸在白飞舟的心头，让他难受得几乎要吐出血来。
可以说，从此之后，在东云国再也不会有人质疑段秋石的身份。毕竟，不管真相究竟如何，只要晋老承认了这一点，在东云国民众的眼中，段秋石便一定就是华阳国皇子！！
没见就连刚才那些咄咄逼人，叫嚣着要段秋石显露血脉星术的少年，在听到晋老的话之后，也都悄悄地退后，讪讪地闭上嘴，不敢再说话了？
最兴奋的，还是崇拜段秋石的那些姑娘们。她们望着眼前这一幕，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我就知道，我们冷石殿下绝对就是皇子！”
“胡说，刚才你明明动摇了来着，只有我才是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冷石殿下的！”
女孩子们吵闹着，表达着自己对冷石殿下的崇拜。
但仅仅过了一小会儿，几个敏锐的女孩子就安静了下来。
“等等……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好像的确是忽略了一点什么东西……”
她们远远地看着段秋石，微微蹙眉。
“刚才，冷石殿下是不是说，他本名为苏道石。而且，也理应在当朝皇子中排行第三？”
“没错……可晋老却说，经当朝皇帝册封第三子，却不是他，而是一位叫苏沐星的公主……”
她们反复地咀嚼着之前听到的那几句话，得出一个结论。
“这也就是说，冷石殿下明明身为皇子，却未经册封？”
再加上刚才段秋石与晋老对话中透露的种种细节和诡异的气氛……
那几位聪明的女学生心中隐隐得到了一个答案，不由得面露震惊。
“莫非，冷石殿下他是……华阳皇族的私生子？！”
“你别说，还真的很有可能！”
女孩子们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毕竟，如果段秋石是皇室私生子的话，他身上种种古怪的表现，顿时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身为一国皇子，段秋石的身上为什么没有丝毫贵气？
身为一国皇子，段秋石为什么在入学之初衣着破烂？
华阳国与东云国一向交好，身为华阳皇子，为什么段秋石在东云住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现身，直到半年前才承认自己的身份？
当然是因为，段秋石虽然有皇子之实，却没有得到过册封，一直生活在民间！
“绝对就是这样的！错不了！”
尽管当事人段秋石和晋老都没有承认什么，但段秋石是华阳国皇帝私生子的这个猜想，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女孩子中间飞快地流传起来。
“我就说嘛，冷石殿下明明是皇子，为什么从来都不笑，显得这么冷酷？原来他的背后竟然有这么苦涩的故事……”
“而且，怪不得他没办法展示血脉星术……他虽然身体里流着皇族的血脉，但作为私生子，他根本不可能得到绛云兽的血精来稳固血脉，也就无法觉醒‘绛云’这个血脉星术啊！”
“是啊，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一切都是有苦衷的，冷石殿下他一定活得很痛苦……而我们竟然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生生地撕开自己心里的伤疤，实在是太残忍了……”
再看向段秋石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孩子们竟然都看到了段秋石眼中闪过的一丝悲伤。
看着段秋石眉间那化不开的淡淡冷意，再想起他的身世，有些心软的女孩子眼中已经噙起了泪花。
“冷石殿下，我们错了，我们就不该怀疑你的！”
女孩子们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怜惜，她们纷纷把男学生们挤到一旁，冲着段秋石大声表达着自己的心意。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坚定地站在你的背后，默默地支持你，用无私的爱来温暖你！”
“哪怕你身边的女孩子不是我，我也会祝你幸福，而且永远爱着你！”
“冷石殿下，我一辈子都会爱你！”
段秋石：“……”
“这……这特么也可以？”
看着那一群眼中满是星星的姑娘，听着那些越来越热烈的表白，陆凡惊得眼睛都快要掉出来。
“石头，我好不爽啊！我要揭发你，我要让全大陆的姑娘知道，你根本就是个说谎都面不改色的超级骗子！”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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