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之时,整片泰凉山上可以说是鸦雀无声,并且看不到一个人影。赵云和马云禄纵马赶回到山上,见到这番情景,两人都感到一丝不对,连忙下马四处查看了一番。只见山上其他房屋里的百姓全都消失不见,怎么喊叫也叫不出一个人来。两人只能赶到韩征他们的屋子这里查看。
还未进去,屋里便先走出一人来。两人认出来是欧阳健,连忙问道:“欧阳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也是刚到,这里人都死了。”欧阳健沉声道:“我追查韩连狗贼的踪迹,一路来到这里,还未见到韩连狗贼,却只看到这里的惨状。”
赵云连忙冲了进去,只见里面还有一个人,正在检查尸首,却是于吉。马云禄一看于吉,连忙上前拜谢当初救命之恩,于吉却烦躁的摆手道:“行了行了,救死扶伤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何必多说。也真是不幸啊,我刚刚听闻两国在此附近开战,刚刚到这山上就遇到这般惨案,实在是······难以言表啊。”
赵云也仔细看了看,这里只有韩琪倒在地上的尸首,还有韩瑛和韩琼几乎死在了一起。韩征、庞德和韩瑶则是下落不明。马云禄便向于吉询问情况。于吉指着韩琼道:“很明显啊,这个是被自己的大刀刺穿了身子,失血过多而死,而且其背后的骨头也被打得弯折。他旁边这个······”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肩骨被人击碎,胸腹遭遇了重击,内伤很重。”最后指着韩琪道:“被人直接砸在地上,一掌破了心肺,几乎当即毙命。”马云禄满心痛愤之情,道:“这肯定就是韩连所为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这样下此毒手?”
赵云走到韩瑛和韩琼的尸首之前,看着他俩到死都想互相握手,并死不瞑目。他怀着沉痛的心情帮两人的手按在一起,又合上了两人的眼睛,深吸口气以平复心情,道:“韩连屠戮了这里,接下来不知道又会对哪里下手,我们必须得时刻做好准备。”
“也好。”欧阳健道:“反正我一路探听消息,想要找到韩连也很是困难。眼下我知道韩连一定会办法来对付你们,不如就跟着你们好了,等韩连出来,我再杀他报仇!”
“欧阳兄,你怎么也要杀韩连报仇?”赵云一头雾水道:“韩连又杀了谁啊?”欧阳健一听,心头怒气又生,一脚将旁边的凳子踢翻过去,骂道:“还能有谁?自然是我师父!”
“陈杰前辈?”赵云和马云禄都大吃一惊,道:“陈杰前辈不是被曹操所害吗?”“狗屁曹操所害!”欧阳健愤愤道:“我去监牢里将师父救了出来,那韩连要杀简常,简常跑出来却正好遇到我和我师父。韩连追出来,先杀了简常,再想逼我和我师父,逼师父他老人家自杀身亡!这个仇,我就是追遍天涯海角,也一定是要报的!”
赵云和马云禄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于是赵云道:“那就正好,欧阳兄,我们正要回军中大营,你随我们一起去吧。”欧阳健还未回话,于吉先道:“你们要回那什么军营吗?那我也去。”赵云连忙劝道:“于老前辈,这军营乱象很多,时不时的就会开战,您还是不要去了吧。”
“有什么好怕的?”于吉道:“我都这个年纪了,即便是死,也已经不亏了。我这辈子的愿望,就是能够多救些百姓。你们看看这里,这一座山上的百姓,被什么贼人一搅,说走光就走光了。这样的贼子留存在世上,只会徒增危险。我老了,也不愿再走了,我就跟着你们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个贼子,除掉这样的贼子,不知道能够多救多少百姓。”
“说的是。”马云禄知道于吉幻象的厉害,便劝赵云答应。赵云只得带着欧阳健和于吉一同返回军营。
等他们回到军营之后,正好也遇到了一路打听而来的韩瑶。韩瑶将事情的经过全都说了一遍,赵云不免自责起来:“若不是我去追鞠破军和冯兰剑,或许就不会有这等祸事了。”众将不免一起安慰他,也将韩瑶留在了军中。
这时,诸葛亮领兵先后收服了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年轻的将领姜维投降。整个魏廷震动。曹睿亲自前往长安坐镇,同时调兵进攻。
陈到看着眼下局势大优,大军随时可以出兵进兵长安,便去与魏延说。魏延满不在乎道:“就按丞相的计策去办吧。陈将军,咋们对丞相啊既得了解,又得理解。丞相不喜欢做冒险的事情,那就不做呗。现在稳扎稳打,魏军已经有了防备,再想出其不意奇袭长安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魏军要是主力都来了,真想一路攻过去,那不是痴心妄想吗?我倒是想看看,丞相什么时候愿意拼一把,不成功,便成仁。”
陈到虽然不怎么认同魏延的意思,但是却也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一味地稳扎稳打虽然有所进取,但是局面就会像现在这样,孟达被司马懿急袭攻破,曹真和张郃正领大军主力往西进发,虽然此次北伐结果还算难料,但是对汉军来说,已经几乎没有任何的容错空间了。
等他返回军营,只见陈长擎、郑岚和无忧、无虑四人不知何时都到来了军中,他颇为诧异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不是好好在成都看家的吗?”他觉得肯定又是陈长擎使坏,立刻扭住他的脑袋道:“长擎!是不是又是你?是不是你又乱来啊?”
陈长擎连忙挣扎道:“爹,我也不想的啊,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您能不能给我点面子啊。是外公回来了,外公让我们过来的。不过爹您也别太担心,外公叫我来保护好娘的,说您无所谓,爱咋地咋地。”
“臭小子!”陈到又敲了他脑袋一下,很关切的对郑岚道:“岚儿,你怎么也来了?”郑岚微笑道:“怎么说我都练武多年了,一直不能上战场实战,实在是令人遗憾啊。再说了,陈伯伯,不是说战场上会有韩连贼子的消息吗?这个可不能够错过啊。”
“是是。”陈到有些低落的说道:“韩连多半会出现在战场之中,但他毕竟在暗处,总能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杀害无辜的生命。”陈长擎还没反应过来,陈到便直接询问无忧和无虑情况。
“哈哈哈哈······”无虑干笑几声,道:“这个······主要还是桐桐要我来照看她爹爹,我······我就一定要来的嘛。”无忧则是沉声道:“岚儿来了这里,我就得一起来保护她。”
“好啊,果真是真男儿啊,都想保护女子。”陈到在心里暗笑,但还是笑吟吟的对无虑道:“无虑啊,你照顾好自己就行,我嘛······应该还是可以自己保护好自己的。”
诸葛亮便又根据了曹军的部署,重新下达了命令。让赵云和邓芝一路,出斜谷为疑兵,引诱曹军大军,同时他自己率部进攻祁山。
此时汉军大军正要过渭水,便听闻司马懿命张郃领兵急取街亭的消息。诸葛亮道:“街亭干系我大军之粮道,不可不防。”陈到自觉没有能力去驻守街亭重地,后来听闻诸葛亮派遣马谡和王平率军前去。
陈到奇怪道:“马谡是丞相身边的参军,按理来说不适合统兵作战,怎么街亭这么重要的地方会派他前去?”“丞相的话,咋们听着就行了。”邓泰不以为然道:“参军的能力还是有的,前几次战役,虽说都是丞相做的最后决断,但是很多建议其实都是参军提出来的。参军的谋略,肯定还是在大部分将领之上。”
“参军毕竟只是参军,真上战场打仗还是不一样吧。”楚晴也不懂打仗,但还是疑问道:“参军去做副手可以,但是真让他全权负责一支军队,还是有些托大了。”
“不管这么多了。”邓泰打了个哈欠道:“反正这统兵作战也不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也干不来。咋们啊,只要保护好军营的问题,该拼杀的时候拼杀就行了。白毦兵现在也就剩下几百来人了,我只希望我们这些弟兄都能够好好活着就是。”
“不······不好了!”这时郑岚急匆匆的过来报告道:“长擎他······他自告奋勇去当了马谡的参军,已经随军出发街亭去了!”
“什么?胡闹!”陈到大怒道:“来了军营,不好好呆着,不听指挥又瞎跑什么呢!果然就是来惹事来着!”郑岚猜测道:“也许······他真的是想向陈伯伯您证明他有能力?”
“有什么好证明的!”陈到道:“他是我的儿子,他有什么能力我心里清楚。再者,不论他能力如何,他都是我儿子,难道我还真会因为他能力怎么样而看不起他吗?他就是生来残废,也是我陈到的儿子!”
“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或许并未表达出来吧。”楚晴听着陈到这么说,很是宽慰道:“叔至哥哥,也许平时你对长擎还是过于严厉了?他每次练功,不论练得好还是不好,你都总是纠他的错误、找他的问题,对他缺少了鼓舞。我想······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不服的吧。像这次,人家长擎一来,你就怀疑是他捣鬼,你说他能心服吗?”
“我······我这不是希望他能够做的更好吗?”陈到道:“夸赞的多了,不是容易骄傲吗?只有揪出错误,才能更好的进步啊。”
“大哥,这你就不对了。”邓泰道:“其实我也很早就想说了,这个对长擎呢······毕竟还是太严苛了些,应该······也多些鼓舞嘛。你看你对桐桐和岚儿,从来都是和蔼的。”
“儿子和女儿能一样吗?”陈到道:“岚儿背负着仇恨,必须得给她足够的信心。桐桐年纪还小,未来我也不打算让她真去武林或者战场闯荡,也没必要教的那么急嘛。”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楚晴道:“赶快去问问丞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着急的去问诸葛亮情况,陈到和邓泰也跟了过去。
“什么?长擎不是你们要求去的?”诸葛亮见楚晴前来询问,也是诧异道:“他说是你们要让他独自去战场上历练,所以我才答应他去当一个参军的啊。”“我们要他去历练?”陈到听了,差点没直接昏过去,气得他直抱头道:“丞相啊······长擎这么蹩脚的谎言,您······您怎么能够相信呢?他一上战场基本就是个睁眼瞎,让他上战场······太危险了,我要亲自去接他回来。”
“他们已经去了,没必要这么着急吧。”诸葛亮道:“大军出征,临时再派兵把参谋给接回来,影响军心啊。”陈到却不管那么多道:“丞相,那是我唯一的儿子,他是什么本事,我心里最最清楚。单打独斗或许没什么问题,但战场之上,一个人再厉害又有何用?他基本没上过战场,能当什么参军啊?去了肯定是睁眼瞎。也别多说了,丞相,不需要其他人,我带军营里白毦兵去就够了。”诸葛亮连忙道:“且别忙,我先派魏延和高翔各自驻守街亭周围,协助防守。等马谡军驻扎之后,画布阵图来,若有问题,我便即刻领兵去救。街亭地势复杂,但是防卫简单,只需布阵有序,魏军根本冲突不了。”楚晴和邓泰也劝陈到不要这么冲突,陈到只得暂时作罢。
马谡和王平领兵赶到街亭,观察了一番地势之后,发现这里到处都是山僻小路。马谡得意道:“街亭原来是此等地势,魏军哪里敢来这里?我们在此驻扎,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陈长擎四下看了看,他也不明白该如何根据地势安营扎寨,只能胡乱道:“依我看,在中央大道上建好防御设施,魏军便很难通过。”
“不不不,你还是见识的少了些。”马谡自信道:“在路口安营扎寨是做什么?看看侧面的高山,四面并不相连,而且林木繁盛,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天险。我军若是在此扎寨,肯定万无一失。”
王平脸色一变,道:“小参军说的才有理。街亭五路小道汇聚于此,在此汇聚点上安营,可保长久的万无一失。即便是数倍多于我们的魏军也休想通过。若是放弃路口屯兵山上的话,敌兵势大,一旦过来便会将我们四散包围,到时候没有了水源,我们该怎么办?”
陈长擎本来就没有主见,先听马谡指责自己,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不好意思反驳。结果王平又赞同他的话,搞得他又自信了些,但还是说不出什么道理。马谡笑道:“你这真是妇人之见啊。我从小到大一直熟读兵书,兵法有言‘居高临下,势如破竹’。魏军要是敢包围我们,定然让他们有来无回。”
陈长擎试探的问道:“将军,我们兵力远远不如魏军,即便是居高临下,又如何能够让他们有来无回呢?”王平也道:“此山才是绝路。魏军人数众多,完全可以围而不打,我们水源一断,根本就是不战自乱。”
马谡很不高兴道:“你们两个不要胡说八道,孙子说过‘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敌军断我们水道,我军定然会死战,每个将士都会以一当百。魏军人数再多,也无法抵御我军拼死的攻击。你们不必多言,连丞相都有许多建议采纳于我,你们为何又要反对呢?”
陈长擎被他什么“兵法有言”还有“孙子说过”搅得晕头转向,粗略的想想好像还很有道理的样子,于是也胡乱道:“原来如此啊,既然是孙子所言,那么应该······”
“你说什么呢!”王平斥道:“兵书所言自有其道理,但战场之局势又岂是兵书所能够预料到的?兵法的道理,也不是在所有局势下都可用的。”
“呃······这个······”陈长擎也不知到底谁是对的,干脆摆手道:“那还是你们决定吧,这个······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就不掺和了。”说着快步直接跑上旁边山去。可急的王平直跺脚道:“你是参军,怎能不表明态度直接就走呢?唉!年轻人就是会误事!”
“不管这么多了!”马谡看着前面探马来报,说是魏军已经赶了过来,马谡便直接道:“你既然不听我的号令,便分你一部分人马守着大路吧。等着我大破魏军之后,可别在丞相面前争功!”说着便留下几千兵给王平,自己率兵上了山。
王平没有办法,几千兵根本不足以扼守大路,只能往后撤出几里再安营寨。同时画好地图,命人火速赶往大军处说明情况。
陈长擎在山顶四处看了看地形,还是不大明白地形对于用兵扎寨有什么作用之处。这时马谡领兵上山,陈长擎连忙问道:“将军如何?最后是怎么定的?”
马谡看着陈长擎虽然举棋不定,但也不像王平那般“不识好歹”,便笑道:“王平小儿,只识得些地理,就真以为行军打仗都随他那一套了?随他去吧,咋们居高临下,等着魏军谁来谁死,最后的功劳都是我们的。”陈长擎很是欢喜,暗暗心道:“爹,您就好好看好了,我就是一个人,也能够上阵立功!”
陈到正在军营里焦急的等待着,到处踱步却也没有办法。楚晴干坐在床上一言不发,似乎在反思着什么。邓泰、郑岚、无忧、无虑和韩瑶等人看着他俩这样,也不好说什么话。
过了多时,立刻听闻王平派人传来图本。陈到和楚晴连忙赶去查看,只看了一眼,陈到不解道:“我虽然不怎么懂兵法,但是人数本就比魏军要少,还屯兵山上,是生怕魏军不来包围吗?”诸葛亮的身子渐渐颤抖,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大骂道:“无知马谡!坑害我全军努力!”
陈到和楚晴吓了一跳,忙问缘由。诸葛亮道:“这厮每日都熟读兵法,但也就会熟读兵法了!这样胡来,没两天街亭就没了,街亭一失,别说进兵,我军想要全身而退都是困难!”立马让陈到自行调兵去救,然后开始调拨人马。
陈到和楚晴赶忙回营,调所有前来战场的三百多白毦兵一起上赶往街亭。邓泰和郑岚也要前往,无忧和无虑自然不会闲着,欧阳健一听,也要一道前去。只有于吉悠闲道:“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就不跟着你们骑马急奔了,就守在军营里了。”便只留下于吉和韩瑶,其他人迅速前往街亭。
马谡军在山上修整了一日,等到次日天明,往山下一看,山下竟然已经围满了魏军。陈长擎还是难得见到这般敌军声势如此浩大的阵仗,心里很是紧张,对马谡道:“将军,我军居高临下,是不是······要傻下去杀败敌军啊。”
“啊······当然是啊。”马谡这才想起来这话,立刻下令杀下山去。但山上汉军看着山下魏军漫山遍野,且队伍旌旗都甚是严整,己方人数要少很多,心里都生怯意,不敢下山作战。
马谡怒道:“魏军兵临山下,你们害怕什么?我们早已无路可退了!给我冲!”拿着兵刃驱赶汉军往山下冲。汉军这才不情愿的往山下走。此时张郃亲自持枪立在山下,看着汉军下来,他也岿然不退,把长枪一招,魏军便齐声呐喊。汉军顿时胆战心惊,不听马谡的号令全都退了回去。
“你们在怕什么?给我冲啊!”马谡气得一剑将率先撤回来的偏将斩了,强逼士兵们下山。陈长擎心道:“这样强逼士兵们,士兵们很难发挥出足够的士气。必须得有人带头提振士气才行!”于是对马谡道:“将军!让我领队,将士们一定跟从!”马谡已经有些慌了手脚,立刻点头道:“好,你上!”陈长擎抓起一杆长枪,喝道:“弟兄们随我杀!”便纵马冲了下去。这才有些汉军不情愿的随他冲杀。
张郃看着有汉军杀下来,而且似乎有将领领导,微微一笑:“我斩了你们的领兵的,看你们还敢不敢冲!”看准了领头的陈长擎,呐喊一声便赶了上去。
陈长擎看着敌将朝着自己冲过来,他不记事也记不得这是谁,不管不顾的一枪扫过去。张郃横枪挡住,只觉这将力大非凡,不敢大意,快速几枪朝着陈长擎扎过去。陈长擎看得清楚,仔细闪躲几下,看准张郃的破绽反过来一枪扎过去。张郃吓了一跳,连忙拉着战马退开一步,眼里惊疑不定,道:“你······你是什么人?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手段!”
“你不用管我是谁。”陈长擎道:“我父陈到,我学的都是他的本事!你只要知道,杀你的是我父的功夫,但却是我用的!”说着一拳“石破天惊”朝着张郃扫过去。
张郃正在暗暗吃惊:“怎么是他的儿子?”看着陈长擎出手迅速,强行扯着战马躲开这一拳。陈长擎一拳轰在旁边大树上,直接将树干劈断,这棵树直接瘫倒下去。
张郃赞道:“他爹猛,这个当儿子的也不差!”立刻招呼手下将士道:“捉住这个家伙!记住,要抓活的!”陈长擎见魏军不放箭,自然不惧,挺枪往前直冲,有人逼近就远远用“熔天拳”攻击,杀伤力极强。
“哈哈,这小子不错啊,当个参军真是可惜了!”马谡远远地看着,心里振奋不已,立刻招呼将士们往下冲锋。张郃派遣盾牌兵搭配弓箭手顶住各处,不给汉军一丝空隙。陈长擎一人冲杀得凶,可他也不敢真往弓箭丛里杀,只能找步兵队混战。时间久了,他也疲惫了起来。
张郃看得清楚,心里得意道:“再怎么厉害,也休想在万军从中逞凶!”看着陈长擎出枪和出拳的速度比起刚才和自己战斗的时候已经慢了许多,他正想上去再战,马谡却冲过来道:“冲不出去了!先回去修整再说!”眼下就这么一个能够带动士气的,马谡可不敢让他有什么意外,带兵强行将陈长擎接上山去。
“这下可怎么办啊。”陈长擎看着魏军死死守住山下,王平军方向也不见有人来救应,道:“我们······我们根本没有水源,坚持不下去的。”马谡只喃喃道:“放心······我们的将士们势必置之死地而后生!兵书······兵书都是这么说的。”陈长擎看着他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话,有些无语道:“将军······你真的能够保证兵书的话在这里也适用吗?”
“当然······当然了。”马谡心里也没底,看着陈长擎疑惑且质问的眼神,还是不忍心再骗他,道:“小兄弟啊,我已经立下了军令状,此次守卫街亭······势必是要失败了。我的命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但······北伐的大军因为我的过错而失利······实在是千秋大罪矣······”他很是伤感道:“我们需要止损,明日凌晨,说什么也要带着弟兄们冲杀出去。一切的罪责,都由我承担。小兄弟你作战勇猛,请你务必······保护越多的弟兄冲出去越好。”
“明白。”陈长擎点头道:“将军放心,我势必亲自断后,保护弟兄们!”马谡这才放心。
等到次日四更,汉军已经被围了接近一天,已经完全断水。马谡心知再不尽早突围,等着后面军心大乱,只有全军覆没的可能,于是找准西面防御有些松懈,全军杀了下来。
陈长擎在前头冲锋,魏军虽然见到他便让开道路,但是道路两边总是伸出来长枪让他防不胜防。杀出去一阵,到了宽阔的地界,陈长擎为保后面的将士也能跟着出来,独自留在道路口。马谡换到前军道:“多亏你了,万事小心!”便在前头引兵突围。
张郃追赶上来,看着陈长擎独自断后,心头大喜:“看我不捉住你!”先派遣弓箭手退开,长枪兵一窝蜂的朝着陈长擎涌过去。这边道路狭窄,陈长擎活动范围有限,只能在战马上勉力抵抗。时间一长,他双腿和战马上尽是伤痕,这时他想要走,却也不那么容易。
“小将军!你便留在此处吧!”张郃看着陈长擎疲惫不已,这才慢悠悠的纵马上前,道:“你是优秀的将领,跟着蜀国没有前途的,不如跟了我?我一定上表陛下,重用于你!”
“呸!”陈长擎铠甲上下尽是鲜血,整个人都有些情绪不济,事到于此,也只能够强打精神,道:“人要是没有忠义,便是自己放弃了自我。爹是这么教我的,外公是这么教我的,关将军也是这么教我的。你我既然是敌人,就不必废话了,直接来进招吧!”
“年轻人还有些血性!我喜欢!”张郃笑着一枪朝着陈长擎的肩膀刺过来。陈长擎虽然看得清他的招式来路,但是力不从心,再想要抵挡已是困难。张郃这一枪来势很快,陈长擎来不及挥枪,只能闪身躲避,张郃一枪没扎中,立刻往前紧逼,加强自己的攻势威胁,不给陈长擎用出“熔天拳”的时间。陈长擎回过去一枪,旁边魏军全都冲上来,他只能再费力的抵挡。
张郃看着他咬牙硬撑,喝道:“你还是束手就擒吧!”拍马来到陈长擎身侧,一枪刺他肋下。陈长擎长枪已刺出去,来不及挡,只能一把用肩窝夹住张郃这一枪,张郃正要将他扫下马去,陈长擎危机之下,“狮蛮功”劲道爆发出来,反倒震得张郃一阵心神颤抖,差点没拿稳长枪。
陈长擎夹住长枪不给张郃退回去,然后回过神来,喝道:“你先束手就擒吧!”死命爆发出“蛮气拔山”的攻击,一把将张郃往旁边甩。张郃本就被他的招式搞得有些发懵,一不留神,真被陈长擎一甩直接扔下马去。但他死死抓住枪杆,带着陈长擎的肩窝一起往下落,此时两边的魏兵一起朝着陈长擎涌过去,生拉硬拽的将他抓下马来。
陈长擎感觉有无数双手在拽动自己,心道:“以前总是听爹和子龙叔叔讲战场上危机的时刻,今日总算是体会到了!”在危难时刻,也只有自己能够救自己。他奋力挣扎,将“狮蛮功”劲道四散爆发出来,他周围的魏兵都没有防备,全体被向后震翻,全都翻倒在了地上。
张郃刚刚落马,便迅速持枪起身,看着陈长擎发狠想要站起来,朝着他的后背一枪扫过去。陈长擎只顾打倒周围的魏兵,已顾不上后背,立马被张郃扫中,闷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怎么样啊年轻人?”张郃得意洋洋道:“你在蜀国,没有足够的发挥空间,不如跟了我吧?我一定给你······”
“别说了!”陈长擎“呸”的将嘴里的苦血尽数吐了出来,撑着枪杆起身道:“我就是死,也绝不会投降你们。”
“有骨气啊有骨气。”张郃看着他浑身浴血,却依旧不肯低头的样子,也为之动容,点头道:“真不愧是他的儿子,你老子从刘备最差的时候就开始跟他。不论多么困难的境遇他都没有放弃过,你很好,但······若是敌人,便谈不上好。”说着将长枪对准了陈长擎。
陈长擎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甚至连清醒都已是不易。他自知今日难以解救,苦笑道:“玲绮啊玲绮,是我对不起你······我太托大了,这从小陪你到老的誓言,恐怕······呸呸······”又忍不住吐起血来。
“我不愿对你下手,但不得不如此。”张郃也是充满了难过之意,正待动手,只听远远地有人大吼一声:“别动我儿子!”只见一骑黑马如一道黑色闪电一般穿梭人群之中,仅仅在刹那间便来到了张郃的跟前。
张郃清楚地看清这是陈到,连忙喝道:“快放箭!把他们留住!”只见眼前一花,楚晴飞马上前,一鞭朝着他扫过来,恶狠狠道:“谁敢动我儿子,我和谁拼了!”张郃一枪在身前一挡,被她用神锤鞭扫的强行退了两步,他一时间分不清楚晴究竟是谁,愣愣的站在原地。
邓泰、郑岚和欧阳健、无忧、无虑各自骑马冲进阵中,看着陈到已将陈长擎拉上马,全迎上去保着陈到先走。前面有盾牌兵要过来阻拦,邓泰抡起典韦的画戟直接砸过去,将那盾牌直砸得稀烂。欧阳健在另一边,蓄力将“蛤蟆功”往前一甩,也撞开好多步兵,就此找出缺口杀了出去。
陈长擎定睛一看是陈到抓着自己,竟觉得有些不真实,泣道:“不可能!我一定在做梦!”陈到挥枪扫倒周围几人,骂道:“自己抱好!老子没法一只手抓着你一只手攻击!”陈长擎不自觉的抱紧了陈到,这还是自他得救之后,第一次觉得父爱这么有力量、这么的温暖。
“冲!”等他们冲出峡谷,在小路上还有三百白毦兵接应,他们便顺利抄小道杀回了军营。马谡印着街亭的守军继续冲杀,被魏延和高翔率兵接应,重新组织起了反攻。陈到他们顾不上这么多,他们毕竟只有三百人,还是不做歇息的长途跋涉,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战,一路回到诸葛亮所在的主力军营。
等他们赶回去,街亭失守的消息也一并传来。诸葛亮不禁捶胸顿足,叹道:“是我用人不当,大势已去了!如今也别想着什么再继续进取了,能够全身而退就不容易了!”便命关兴、张苞率兵前去协助各部撤退,并派遣姜维、马岱率主力军队去抵挡魏军的追击。
“丞相,此次是机会最好的一次北伐,就这样放弃了吗?”陈到有些遗憾道。诸葛亮摇头道:“机会虽然好,但是也已经失去了。再妄作进兵,只会使自己全军覆没。现在我已派人将天水、南安和安定三郡的百姓接回汉中。他们背弃魏国投奔我们,不能再把他们孤零零的丢给魏国。”
“好吧。”陈到虽然不甘,但也知道眼下这样做,才是最明智的决定。诸葛亮布置妥当之后,便率剩余的五千兵前往西城运送粮草准备返回汉中。
陈到众人也跟随诸葛亮一起前往西城。陈长擎没有加入搬运粮草的队伍中,只是跟随着陈到。陈到看着他一副有话要说却又不好意思的样子,忍不住想笑,道:“长擎你这是做什么呢?要帮忙就一起搬啊,伤没好的话,就先歇着呗。”
“爹。”陈长擎道:“您知道我的想法的,我······我又差点因为自己意气用事······害的大家全部因为我身陷危难之中······”
“嗨······”陈到放下手中抬着的东西,叹道:“长擎啊,其实······爹是最了解你的,你擅长做什么、不擅长做什么,爹心里明白的很。正因为如此,有些事情,爹不想让你去做,是因为你确实······不适合去做。爹对你严厉、有些时候急躁,那也都是为了你好。我了解你的性子,即便不上战场,未来肯定多多少少会去混江湖,在江湖上混,就是靠本事。你的功夫不练得高,未来肯定会多吃亏。在爹这里吃些亏,总比未来在外人面前吃亏要好。”
“我······我······唉······”陈长擎点头道:“是我的过错啊,我为什么就不能够多理解爹一分呢?我每每听见周围的人们谈论爹和子龙叔叔当初在各处战场上大显神威的样子,我······我羡慕啊,我也想去感受一番那样的战斗。”
“这次你感受到了吗?”陈到道:“你觉得······那样的感受好吗?”陈长擎连连摇头道:“肯定不行。再多给几次,我肯定连命都没了。爹啊,我还是不适合战场。”
“儿啊。”陈到回忆起过往尘事,忍不住搭着陈长擎的肩膀,往周围天空指了指道:“你虽不是我亲生,却胜似亲生。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在我眼里,就是最最重要的。我有很多不好的回忆与过往,我知道怎样的经历是最最痛苦的,我不想让我儿子与我一样经历那样的过往。我当初有四个兄弟,都被一个仇敌害死。我最最心爱的女人也在我面前因剧毒不治,为了她不太过痛苦,我只能亲手射死她。孩儿······这正是我为何总是不满足你,我希望你做到最好、更好、无止境的好。因为,只有你做的更好,你才能守护好更多你想守护的人。爹已经老了,将来也会离去,但只要你能做的更好,爹才能放心······你明白吗?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你要背负的······很多很多。”
“孩儿······孩儿明白!”陈长擎含泪点头,却忍不住主动和陈到相拥,忍着内心酸楚激动之意,道:“谢谢······谢谢爹爹的教诲。长擎······长擎势必永远牢记于心。”
“呃······对了。”陈到又忍不住嘱咐道:“咋们爷俩的话,心里清楚就行了,可别和你娘说了。让她听了,又该追忆她姐姐,然后找我麻烦了。”陈长擎一听,呵呵笑道:“爹,这个我理解。小昭娘亲才是救我性命的人,她与您之间的故事也令我感动,我会将对小昭娘亲的敬意和感激永远留在心里的。”
两人正说着,忽然邓泰飞马赶过来道:“不好了!不好了!有大军来到!”
“大军?”陈到吃了一惊,连忙道:“什么大军?从哪来的?”邓泰道:“探马来报,司马懿亲率数万大军,迅速直扑西城!”陈到脸色一变,道:“他怎么这次又这么快?袭击孟达就是兵贵神速,这次居然也这么出其不意!”于是对陈长擎道:“快去通知你娘还有岚儿他们,聚到一起等候号令!”然后便和邓泰去见诸葛亮。诸葛亮也刚得知了消息,此时城内五千兵已经有一半抢先出城去运送粮草去了,城内只剩下两千五百人马和三百白毦兵以及一些文官。陈到登上城楼和诸葛亮一起往远处望去,果然看见远方尘土飞扬,乃是魏军大军杀到。
“这下怎么办?”陈到道:“丞相,我军这么点人,是绝对防守不住的啊。”诸葛亮摇了摇头道:“别急,此次魏军领兵的是司马懿对吗?”“是啊。”陈到道:“这人深通兵法,且广有计谋,做起事来心狠手辣,谁都肯杀。丞相,要不让我悄悄潜入军营,将司马懿挟持住。”
“不行。”诸葛亮道:“你若真去挟持他,魏军就都知道我们城中无兵,到时候杀进来,根本无法抵挡。”
“啊?”陈到不解道:“我们城里无兵就是无兵啊,难道还能掩饰不成?”这时城里的文官们都请求直接撤回汉中,或者紧急调回姜维、马岱回师营救。
诸葛亮却轻摇羽扇,示意大家放心:“司马懿领兵前来,倒还算得上好守。”陈到半信半疑道:“司马懿多智且精明,如何谈得上好守啊?”诸葛亮道:“正因为他聪明,才不会真攻进来。我们要的,就是让司马懿知道城中情况,而不让魏军知道。所以你这挟持司马懿的计策,且不说危险,道理上也不通。”
“那可有别的办法?”陈到看着魏军越来越近,心里也紧张起来。毕竟以城里现在的情况,面对魏军数万人,真的只能任人宰割。
“不必惊慌。”诸葛亮道:“传令下去,将旌旗各自隐去,将士们各自守在城区之间,谁敢到处走动或者喧哗的,直接斩首。大开四门,每门外派遣二十士兵扮作百姓打扫街道。魏军来时,切莫慌张,我自有退兵之法。”
立时有士兵前去传令。陈到和邓泰还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倒是楚晴明白过来道:“丞相的意思很清楚了,司马懿不敢捉拿我们,一旦我们这个外敌的威胁没了,司马懿自己的末日就到了。”
“哦?”陈到似乎明白了些道理,道:“也就是说,司马懿自己都被曹魏所猜忌,若非战事起来,曹睿并不会任用他。”
“不错。”诸葛亮道:“司马懿能力太强,远胜过曹真、曹休等皇室将领。曹睿年轻,势必担忧他会造反,此次出征,也派遣了张郃负责监视他。司马懿虽然来得快,但并不敢真对我们下手。以前吴越争霸之时,越王勾践就是这般对待功臣,俗话说‘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不是没有道理的。就连曹丕《煌煌京洛行》也有言‘淮阴五刑;鸟尽弓藏;保身全名;惟有子房。’司马懿又怎敢真把我们给擒了。他擒了我们,别说自己的性命了,自己的政治前景几乎肯定就没了。你说他愿意这样吗?”
“那我就明白了。”陈到道:“司马懿不会攻进城里,我们就需要给那些监视他的将领一个退兵的理由,给魏军一个退兵理由。要让他们信服,城里真的有埋伏。”“对。”诸葛亮道:“还得给司马懿提示一下,以免他最晚喝多了酒,一时间没拉住马,直接冲进来,那可就不好咯。”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到、楚晴和邓泰看着诸葛亮这般胸有成竹毫不担心的样子,都不禁佩服他这气度。楚晴问道:“丞相,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给予司马懿提示?”诸葛亮很是仔细道:“纵横。”
“纵横?什么纵横?”三人都一头雾水。诸葛亮道:“我与司马懿的关系,就宛如战国时期纵横家之间的关系一般。有我这样的威胁,司马懿才能够得到魏国的任用。有司马懿这样的对手,陛下才会足够信任我。在纵横之间的关系里,不是对手、不是敌人、自然也不是朋友。这些关系相互作用其中,缺一不可。”
三人听他说的这么直白,都暗暗心惊。只见诸葛亮叫出两名书童,并且搬出古琴和香炉,放在城楼上,凭栏而坐,点好了香炉,作势作势准备弹琴。
陈到还是不理解道:“丞相,不是要给司马懿提示吗?难道就这样了吗?”诸葛亮开始目视前方,朗声道:“提示不能够太过明显,容易被他人看出来。现在的布置,正好让司马懿一人明白就行。”
陈到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选择信任,毕竟在现在的关头也没有别的办法。他留了楚晴在城内,他自己和邓泰扮作百姓,急急忙忙拿了扫把走到东门之外。楚晴嘱咐道:“叔至哥哥,若是魏军真的攻进来,别······别着急拼杀,回城防守要紧······”
“明白。”陈到笑道:“晴儿你看好大家,别让他们乱走了就是。”便和邓泰拿着扫把来到城门口,开始悠然自得的打扫起来。城门外带着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兵,见过的阵仗很多,即便魏军大军来到,也可装作若无其事。
魏国前锋部队赶到西城之前,看着前方城门大开,诸葛亮就带着两名书童坐在城楼上抚琴,大感诧异,连忙去通报司马懿。
司马懿带着司马昭来到阵前查看,忍不住道:“诸葛亮这次又想搞什么名堂?”便往城楼上望了望,不觉眉头紧锁,捋了捋有些花白的胡须一言不发。
“父亲······诸葛亮倒弄这么多百姓在我们面前动来动去,实在是令人烦心啊。”司马昭看着面前二十多名百姓在城门口扫地,不知为何心里就是不太舒服。司马懿道:“你不懂,这叫礼数。诸葛亮这是在欢迎我们,他这是要先礼后兵吗?”
“先礼后兵?”司马昭不信道:“他诸葛亮这么急吼吼的动兵,他攻下南安、天水、安定三郡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什么先礼后兵!父亲,可不要被他给迷惑了。”“昭儿,你还是太年轻了。”司马懿微笑道:“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礼仪,大军相见,势必先礼后兵。”
“大军相见?他哪里来的大军?”司马昭仔细往前眺望,想要看出城里的情况,但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觉怀疑道:“我怎么觉得······诸葛亮这是在虚张声势呢?”
司马懿仔细听了听琴音,听不出什么问题,正往前城门方向看去。此时陈到正站在所有士兵伪装的百姓最外面,正一手拖着扫把,一边斜着眼睛往他这边望。司马懿正好一眼和他对上。陈到怒目圆睁,大有不顾千军万马,杀奔上来将司马懿生吞之势。司马懿拉着战马的缰绳,整个人身子都颤动了两下,他定了定神,微微低下头用目光示意陈到。
陈到看着司马懿回望过来的眼神,仿佛听见他说道:“你放宽心吧,我又不是傻子,既然情况如此,难道我还真会杀进城不成?”陈到抬头看了看城楼上诸葛亮,虽然看不见人,却可以听见琴音平稳,可以想象到他几乎将精神都投入到每一弦每一音上,才能在这种时刻这般平静。
“但我从来没忘,往日的仇怨。”陈到一边挥手继续扫地,一边改用怨念的眼神盯着司马懿,之前的正气杀意倒是一扫而光。司马懿看得出他的意思,也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想不到陈到这么多年,还真的一点也没有放下。
“有的事情可以忘怀,而有的事情切不敢忘。”陈到虽有无尽的怒意与仇恨,终究还是得压抑下来。司马懿嘴角一扬,看着陈到严重的怒火完全消退,这才抬头朝着诸葛亮方向望去。
“城门已经大开,就看你进不进来。”仿佛云端之上,两人之间石桌上放好了一盘棋局。诸葛亮作出“请”的手势,道:“注意了,你的每一步,都深刻影响着天下大局。”
“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司马懿“嘿嘿嘿嘿”笑了起来,道:“我走的每一步,都需深思熟虑,否则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保护不住!”
“在性命和抱负之间,你又会如何选择?”诸葛亮悠悠扇起扇子,道:“我们都希望能够两者兼得,但是可惜,往往只能够做到一个。你走的这一步,预示着你的选择,影响着,你是怎样的臣子。”
“我一直都很忠心,然而永远都只是王者出击的利刃,永远无法与王者并肩前行!”司马懿忽然宣泄着戾气,将前面的棋盘一把掀翻,双手按在石桌前,半趴下道:“身后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说不定哪一天,我两者一个都得不到。”
“所以,你打算选择容易把握的一个。”诸葛亮胸有成竹,笑道:“很好,也只有这样,我们两个才能够共生,将这盘棋继续下去。”说着,用羽扇舀起一枚白子,道:“那就别再在这里多留了,时间越久,破绽就越大。你我······终究还有再见之日。就是苦了你了,这样做有些丢人。”
“我都不怕丢人,你又担心什么?”司马懿忽然捏着嗓门笑了起来,道:“我说孔明啊,不必弄这么隐晦的手段来提示我,我心里明白。你的提示啊,还是容易被人看出来。我······”拍了拍自己胸脯道:“我一直都知道我该怎么做,该当弱者,就当弱者;该当利刃,就当利刃;但是到了出刀的时候,我也绝不犹豫!”说着,挺直了身子,转身准备离去。
“你看到了什么?是过去还是未来?”诸葛亮道。司马懿头也不回的回应:“两个人罢了,是过去,是未来,但更是你我。”诸葛亮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脸上的笑容浮现而停留了一段便即消失,转而是一脸严峻的神色:“这般对手,当需慎重应对。”
“父亲?父亲?”司马昭看着司马懿一脸愤慨的望着城楼方向,连忙拍了他两下。司马懿回过神来,道:“嗯嗯?怎么了?”司马昭道:“您发什么呆呢?现在我们是进是退,您可得给个命令才是。”
“哼,诸葛亮啊诸葛亮。”司马懿又盯着诸葛亮看了一眼,见他依旧安定自如在城楼上抚琴,点头道:“如此气定神闲,必有问题。诸葛亮此生谨慎,从不冒险,此时大开城门,必有阴谋!”
司马昭挠了挠头,道:“父亲,但是总归来说,这西城就这么大,诸葛亮就算有什么埋伏,也藏不了多少人的。”
“不要小看了诸葛亮。”司马懿故作神秘道:“你小子不懂音律,听不出诸葛亮这琴音之中步步杀机。在如此的情况当中,诸葛亮能够······你看看他,仪表不变,甚至笑容可掬。再听那琴声,顿挫得当而节奏鲜明,显然是胸有成竹。既然大开城门,看似挑衅想要引诱我们进城,城里定有大兵等候,这便是他琴音之中所蕴含的杀机。我们切莫中计啊。”
司马昭听他说的有些悬乎,不解道:“爹,是不是您想的太多了啊?诸葛亮说不定都没考虑这些······”“行了行了。”司马懿不耐烦道:“赶快走吧,你小子才十七岁,就别在战场上评头论足了,不懂事是可以理解的,再晚些你就会明白了。”“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啊。”司马昭得意的甩手道:“我还不明白爹的心思吗?您就是担心兔死狗······”“嘘!”司马懿气得一巴掌扇在他嘴上,再将食指抵在自己嘴唇,拼命地抖动了一番。司马昭这才“哦哦”道:“我······我知道了。”
司马懿这才传令道:“后军改做前军,往武功山撤退,快!”便招呼大军后撤。陈到看着魏军果然撤退,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却忍不住继续盯着司马懿的方向。司马懿一面调转马头准备撤走,却忽然扭头往回一视。
陈到只见他神情之中掩藏乖戾的气息,目光看似斜视实则锐利,充满狠辣的凶意,让人看着便不免不寒而栗。司马懿只是回首又看了看城上诸葛亮和城下陈到方向,冷哼一声,便撤马离开。陈到却心里一紧,不知为何,看了那转瞬即逝的眼神之后,浑身上下都难受不已。
诸葛亮静静地看着魏军退走,司马懿回头往城楼上一回望,诸葛亮也同样是心神一颤,只听轻微的“蹦”声响,他的琴弦居然就此而断开。诸葛亮怔怔的望着断裂的琴弦,又看了看远方司马懿的背影,眉头又锁紧了一分。
“丞相!曹兵都撤走了!”城中将士和文官们都兴奋不已,担心又惊动了魏军,也不敢大声庆祝,只能小声的各自击掌,便迅速收拾行囊准备迅速离开西城。
陈到登上城楼,看着诸葛亮依旧坐在古琴前,有些呆滞地望着古琴。陈到连忙道:“丞相,现在依旧不安全,我们还是得尽快返回汉中才是啊。”诸葛亮定了定神,忽然叹道:“此鹰视狼顾之主,未来中原还是难定啊。”
“什么?什么鹰视狼顾?”陈到虽然不明白这指的是什么,倒是觉得和刚才司马懿的眼神颇为相像。诸葛亮道:“走吧······未来之事当需未来再考虑,我军现在还未尽数退回汉中,危机还并未解除!”起身率兵收拾行囊准备离去。
陈到又撤到城下,看着邓泰、楚晴、陈长擎、郑岚、无忧和无虑都有些惊疑不定,听着邓泰讲解刚才在城外扫地时的心路历程。欧阳健和于吉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并不担心魏军会杀进来。楚晴长出口气,道:“丞相还真是厉害啊,就搬张古琴弹曲子,就能将魏军逼退。”她心里自是明白缘由,但是也并没有直说出来。
陈到倒是好奇诸葛亮究竟是如何对司马懿传递的消息,正准备去问。于吉道:“大汉丞相若是能够将百姓们全都安全撤回汉中,远离这里的战场,那自然算是大功大德了。今日以此等计谋退魏军,避免城中交战,也是令我佩服的。”
“打不打无所谓。”欧阳健道:“对面是谁我都不在乎,只要不是韩连,我都可以忍。但是只要这韩连现身,我就一定会找机会杀了他!”于是诸葛亮调拨了剩余两千多军,一路赶回汉中。
路上,陈到便向诸葛亮问道:“丞相,您究竟是如何提示司马懿的?看来他的心里还是很明白的,刚刚来到便选择了退兵。”
诸葛亮道:“司马懿心思深沉而眼光独到,确实只需稍加提示,他便能够看出端倪。此前我们并未见过,但在我们两人的心中,这盘战场上的棋,早已经开始了。这次是他出其不意,逼我用出了最后保命的一招。不知下次,能否找到机会,让司马懿也无棋可下。”又用羽扇敲了敲他的小推车,道:“我给司马懿的讯息很简单:书童、古琴,还有张开的城门,以及清扫大街、先礼后兵的礼仪。在司马懿的眼中,便会看出两个名字:苏秦与张仪。此二人在战国时期分别有着怎样的地位,代表了怎样的势力,这就不需我再多说了吧。”
陈到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若非丞相提点,一般人是真看不出来的。”心里却有些难过:“丞相与司马懿若真成苏秦、张仪这般,岂不是会长期僵持下去?从这几战来看,以司马懿之能,绝非轻易所能够击败。长此以往,战事持续,不是只会劳民伤财?”
“报!”眼看大军即将返回阳平关,又有探马来报:“报告丞相,箕谷道我军失利,正被曹真大军追杀,情况危急!”诸葛亮吃了一惊,刚放下不久的心又悬了起来,道:“看来魏延、高翔和子龙、伯苗两路军都还没平安撤回来。还需要我们去接应才是。”
陈到道:“子龙他们身陷箕谷之中,还需有人接应才好脱身啊。丞相,我愿意率领白毦兵前去支援。”诸葛亮点了点头,此时姜维和马岱的主力军还没撤回来,他也没法再调其他兵前去,便嘱咐道:“小心行事,尽量减少冲突减少伤亡。”陈到点了点头,便返回调白毦兵行动。
“爹?怎么还要去打?这不都已经打完了吗?”陈长擎看着陈到叫上了所有的白毦兵又要出发,急忙问道。陈到道:“你子龙叔叔还被困在箕谷,需要有人接应才行。”陈长擎有些不安道:“这听起来有些危险啊,爹我跟您一起去吧。”
“不必了不必了。”陈到摆手道:“接应一波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说着摸了摸陈长擎的脑袋,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道:“听爹的话,和岚儿还有韩瑶先回汉中。”陈长擎有些奇怪的被陈到推走,和郑岚、韩瑶先随军返回,却仍旧是疑惑不解。
看着大军离去,陈到的神情这才从慈祥转变为严峻,对剩下的人朗声道:“弟兄们,此次支援箕谷,不清楚会遇上怎样的情况。可能会无事发生,也可能会遇上无尽的敌人,甚至连我们也不能够全身而退。我们白毦兵并肩作战三十年了,也就剩下我们这些人了,有哪位弟兄心里有放不下的东西的,可以站出来,随大军先回汉中。但不论你们如何选择,陈到······都谢谢大家这三十年的陪伴、谢谢大家这三十年不曾动摇的信仰、谢谢大家这三十年如一日般的坚持。”说着,对着白毦兵众将深深地鞠了一躬。白毦兵众将齐声道:“誓与大将军同生共死!”
“于老前辈,箕谷危险,您还是先随大军回去吧。”楚晴看着于吉老胳膊老腿的,忍不住劝说道。
“你倒是下定决心,哪里都要和他去了,难道我就不行?”于吉笑道:“我老了,不能再满天下跑了。不管是百姓还是当兵的,不都是鲜活的生命吗?我一视同仁,见到危难的都去救。你们这箕谷还有不少将士呢,可不能让他们再牺牲了。有我的幻术在,救人不成问题,你放心好了。”
楚晴又看向欧阳健,欧阳健道:“可别把我想的太好了,陈到一直是我心里头的罪人,我是不会和他同生共死的。但是······这段时间,我跟着你们,听到了不少的故事,我开始有些理解我师父了,什么叫做医者仁心,什么叫做济世利民。看着鲜活的生命就那样逝去,正常的人,没有好受的。我虽然年纪这么大了,但是心也许还没有长成。说实话,我之前没少因为心里的暴戾之气害人,现在回首来看,才明白自己过去是多么的愚昧。我不为陈到,只希望去那里能够多救些人。未来黄泉路上去向师父和二师弟、三师弟、婷儿他们报道的时候,也希望他们能够更加认可我。”
“嗯。”楚晴点了点头道:“你能够有此心,不论结果是否如意,相信他们也都会认可你的。”
最后陈到过来看了看他们,道:“这个······”楚晴直接道:“叔至哥哥,相信他们就行了,他们愿意和你一同前去。”陈到又看了看无忧和无虑,无虑道:“就别问我们了,咋们可得看着您。您可是一点事都不能有的啊。”
箕谷道,汉军大营。
“眼下情况如何?”赵云问向邓芝,此时大军新败,正被困在箕谷之中,要根据情况准备撤退。
“曹真不知会不会亲自追击,但是魏军追击肯定是会来的,现在的魏将是······是张郃。”邓芝道。
“张郃······”赵云沉思良久,道:“这样吧,你先带兵撤走,我一个人留下来断后。”“将军······”邓芝迟疑道:“您一个人?这样······不好吧。”赵云道:“局势危急,容不得再迟疑了。咋们必须得减少损失,我毕竟在曹军之中有些威名,这张郃又与我相识,没问题的。”邓芝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够如此,便先答应。
马云禄听了,叹了口气,点头道:“云哥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便也不劝你了。我会留下来与你一起面对,魏军就是再多,我们在一起,也不会有任何惧怕。”
“好······好啊······云禄······”赵云眼眶含泪的点了点头,作势要将马云禄揽到怀中,却忽然变掌,一掌切在她脖颈之上,将他切晕过去。
“赵将军,您这是······”邓芝在一旁看得不明所以。赵云道:“战场危险,断后更是险之又险,我可以陷入危险,但我不允许她有危险。伯苗,答应我,把我的妻子安全带回去。”邓芝叹了口气,点头道:“放心吧,赵将军,您妻子一定安然无恙。您······您也要如此啊······”
赵云便将马云禄交给了他,重新提枪上马,命将士们迅速拔寨起行,他自己纵马往前赶出去。邓芝远远地落在大队人马之后,对着赵云一人一马孤单的背影一鞠躬。
他身后的将士们见了,全都围着邓芝道:“将军,这是怎么一回事?赵将军他一个人去做什么?”邓芝满面痛惜道:“想要全身而退,需要要人断后拖住敌军,你们明白吗?赵将军这是为了你们都能够活着!给我快点走!你们少走掉一个,就都是对不起赵将军!”
这些个汉军将士一听,顿时全都炸了锅,喝道:“我们不要赵将军这样子的保护,我们可以保护好自己!让我们去救赵将军回来!”场面顿时都炸了锅,邓芝也有些喝止不住。
赵云独自单骑往前奔出了几里地,立刻听见了“隆隆”的阵阵马蹄声。他深吸口气,摸了摸夜照玉道:“小玉啊,又来了,咋们也好久没经历这样的战局了不是吗?”拍打着自己的胸口道:“这次我们守护的不是小主人陛下了,是我们身后千万将士。小玉啊······千万不能输,能够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
夜照玉随之嘶鸣一声,赵云看着对面黑黝黝的大军渐渐出现在眼帘之中,表情也变得坚毅了起来,咬牙道:“云禄,原谅我这辈子······一直都这么固执!”拍马舞枪冲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