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落却认输地抬起头,从他胸口往前凑了凑,面对着面,她整个人都趴在了他的身上。
他幽幽纵容着她的行为,还帮她往上托了托。
顾落却居高临下地,把这个男人看进眼底,也看进心里,俯下脸动齿咬住了他的薄唇……
弋静深任她咬着,却不曾想会被她咬出了血。
可即便如此,他又能拿她如何?!
顾落却抬起脸,笑望他的无奈。
看弋静深要伸手擦去血迹,她陡然又俯下身吻住了他的唇,一并席卷了血珠吞入喉中……
弋静深黑眸幽暗,如漩涡般神秘勾人。
他在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手指微动,把她压在了他身下。
纱幔随风轻扬,床内一刚一柔,令人遐想。
正在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了进来:“皇上,该上朝了。”
顾落却皱了皱眉,弋静深不禁莞尔,动指抚平她眉心,对外头简略应了声。
“连朕上朝都反感了。”他隐隐地叹了一声。
顾落却长臂如蛇,圈住了他的脖子,仰头说:“我发觉做皇后没意思,做妖妃还不错。”
弋静深勾唇,顾落却目光认真,若做个妖妃乱了这国,也不失为一种报复。
只是……
他昨夜说:“朕,会好好治理大庆。”
她望着他,怎么舍得不成全他的心愿。
“说着玩儿的。”顾落却低低道,“何况你才不是昏君。”
弋静深抚着她的脸蛋,她如此顾念别人的心性,哪里是做妖妃的料?!
“这样可好……”他道,“等你把孩子生下,过个五年,朕让位给他,走之前,朕会安排好辅佐大臣,嗯?!”
顾落却诧异相问:“你当真不留念这个位子?!”
“我带你去云游天下,每日可陪着你睡到日上三竿,不会再有早朝,也不必再去御书房议事到深夜,才能来看看你。”
“我可以陪你吃一日三餐,给你买糖葫芦,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陪你做你喜欢的事,不好么?!”
弋静深坦然地说完,见顾落却直勾勾地望着他,自己回答自己:“很好。”
顾落却噗嗤笑了出来,更紧地搂住了他。
险些就依赖心起,说出不给他上朝的话了……
弋静深薄唇轻咬着她粉红的耳垂,低声蛊惑:“好不好?”
“好。”顾落却羞赧地把脸埋进他怀里。
门外又有人催了。
兵戈之士乐战,枯槁之士宿名,同道人难求,愿意同道者难遇。
他不仅懂她,也愿陪她,她还要求他什么呢。
顾落却摇了摇这帝王夫君的手,低眉顺目:“去吧,我等你。”
若没有那一切,即便等到天荒地老也乐意。
所以,我等你,是真心话。
弋静深在她光滑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半晌后才退离,“朕去了。”
“嗯。”
顾落却目送弋静深身着便袍,离开内殿,她抱着被子,久久不曾收回目光……
开始时跟自己说好的,把心管好,如今想来,其实在刻意警告自己的时候,那颗心就已经留不住了。
……
她自榻上坐起身,梳妆穿戴好,与铜镜里的另一个自己,对上了目光,再也没有半点笑意。
为什么美好的,却不能长留?!
多想时光就定格在那一刻,他在她身边,眼里只有她,她也在他身边,心里只有他。
新兰缓步从殿外走进,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了镜子里。
“娘娘,我刚刚送走了皇上和大太。”
顾落却低低地嗯了一声:“新兰,你去睡吧,你一夜未睡,累了吧……”
“娘娘不也没睡。”
顾落却心事难放:“我要去长生殿,去见见太上皇,回来再睡,也不迟。”
新兰沉默了一秒:“昨夜叫大太去休息了一会儿,借此从牢里,带出了大王爷,上下宫人都已打点好,皇上是不会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的。”
“娘娘,既已查出此事分毫,何必那么急,捅破那最后一层纱呢……你不如多跟皇上待一会儿。”也许,有一天突然就舍不得了。
顾落却扬起唇,视线却模糊了。
“何曾不懂你,何曾不愿意与他多待几天,几年……只是,这宫里,总有我们打点不到的地方,总有我们打点不了的人。”
当今皇帝,有多雷厉风行,他一出手,就能令他的父皇,当场变成太上皇,他一出手,她相信,亦能令她毕生得不到答案。
这是她不能承受的结果。
所以,只能在他借别人的口知道一切之前,先去见一见……毕生不知怀揣了多少秘密的太上皇。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顾落却扭头望向新兰,“我还怀着孩子呢,就算我舍得我自己,我也舍不得他。”
“我陪您吧——”新兰还是不放心。
顾落却轻轻地摇了摇头:“那不是一个好地方,那里也不会发生好事情,所以,我不会带你的。”
新兰鼻子一酸,忍着别过脸,目光压抑,她的小姐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是,却每一次,都让她那么痛,又不忍心去怪责什么。
顾落却站起身,走过去,抱了抱新兰:“你别难过,人生在世,我们都有我们应该做,必须做的事……也许,这就是命吧。”
“命?”新兰声颤。
“命就是,明明有很多选择,最后,却觉得自己别无选择,只能走这一条路了。我会去坦然地走这条路,你该为我高兴。”
顾落却目光如镜,缓缓地放开了她,转身离开了。
小丫头,如果,我平安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放你出宫。
在这里的人,跟我想象中一样,过得都不自在。
行走在冬寒五更天里,感觉与深夜没有什么不同。
一样的冷,一样的黑。
顾落却披着斗篷,素手执宫灯,一路有宫人向她行礼,她兀自,不疾不徐地走向长生殿,轻轻叩门三声。
里头传来了老人的咳嗽,顾落却望左右无人,料想到,里头估计也没人照顾。
“谁?”
她抬头,望着打开殿门,一身便袍,蹙眉抵着嘴的老人……
那一刻,她莫名想起了一句话:生于帝王家,终终于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