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离 五
作者:景却      更新:2019-08-28 22:58      字数:4383

“顾落却,顾落却”他闭上眼叫着这个名字,每叫一次,心就痛上一分,甜、无奈、复杂因她,七情在心上生根,把他拽下神坛,彻彻底底地让他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知悲知喜的人。

他都不知道,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

顾落却声声应他,从未那么强烈地想待自己好过:“你放心,孩子已经答应我了,他只是暂时离开,我会好好调养自己的身子,等到我们的孩子再回来的时候,我就可以留下他了”

她脸色虽然苍白,却带着十二万分柔和的笑。

眼眸含泪,却是弯弯的。

她看着她的夫君,伸手抹了抹她夫君的眼角,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竟然为她跟孩子流泪了。

“我不自责,你也不要自责,孩子尚能那么坚强,我们切莫被他笑话了去。”

弋静深握住脸上柔软的小手,红眼望她,发出一声:“嗯。”

此刻的他,不是江王,不是皇上,也不是那个近在咫尺如远在天边的弋静深,他只是一个爱她的男人,她从没有这一刻,那么深切地感受到被爱。

手从他的掌心滑落,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胸口上,里头跳动着他的心脏,顾落却轻轻一笑:“这里,不要疼。”

“不疼。”他再次握住她的手,薄唇轻扯,很好的样子。

顾落却埋进他的怀里,弋静深闭眸,深深地将她拥紧。

“等你休养好,我就带你走,你好好想一想,最想第一个去的地方。”

“好。”顾落却声音沙哑。

而那一头。

官兵沿途前往雪山,望见山下果然有一家客栈,都不禁叹一声,皇后娘娘是神人,身在深宫,对千里之外都如此了解。

春生皱眉立在门前,冷冷地望着他们:“不知我这儿哪里惹到了皇朝啊?”

官兵头儿走出来,一笑:“奉旨来找明皇。我们皇上不放心,怕明皇在外面有危险,恭迎他回宫。”

春生不在是非局内,完全不知道,雪山外一封昭告,天下人都在响应朝廷号召,寻找明皇弋静深。

这个皇后春生余光微闪,摇了摇头,微微让开了身,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走进客栈找人。

他不好跟朝廷作对,也不好落给朝廷把柄,若自己被桎梏,弋静深也不得自由。

一群官兵在楼下楼上,脚步凌乱,寻而未果,出来时个个脸色难看,毕竟快马加鞭来那么远的地方却无功而返,回去又要找,不知要找到猴年马月,真是有点绝望的。

可春生却安然赏雪,神态怡然。

官兵头儿拿出画像,打开来,望向春生:“还请掌柜的,好生留意这画上之人,若见到明皇,好生款待着,通知官府,自有人来接明皇回去。”

民不与官斗,春生从善如流答:“那是当然。”

官兵们走了,他哼了一声,慵慵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真想知道弋静深惹了天道么,这天道非要把他困在宫里!

而殊消阁自然也被官兵排查了,不过白书兰知道的主殿,不过是伪城罢了,并不是殊消阁真正坐落的地方,自然一无所获。

凤栖宫如今的主人,白书兰,在这几天里愈发冷面冷心,难以近人。

皇帝今夜入殿,真不明白他的妻子,一做了皇后,怎么就形同两人了。

“书兰。”他在她背后站了很久,她却一点也没察觉到,不得已喊出声。

白书兰微微一怔,目光从寒月上收回,扭头看向现在的皇帝弋楚生。

福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弋楚生第一次没有去扶她,走过她身边,也看天上那月亮:“听说爱望着月亮的人,心中都有一个思念的人,亦或者是思念的地方,你一直都爱望月,我问过你,你说思念故乡,可如今我们已经踩在这片故乡的大地上,并成为了故乡之主,为何,你还”

“我,我习惯了。”白书兰找不打人已经疲惫,如今又受他质问,突然有点气馁。

弋楚生眸色变幻:“对区区一轮明月习惯到,忽略朕么?”

白书兰产生厌倦之感,干脆化次为主:“皇上,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为何现在做了皇帝就开始怀疑臣妾了?!”

弋楚生喉咙一涩:“对不起。”他转身,从背后把白书兰拥进怀中,亲昵地附着她的耳告诉她,“当年,在生死于他一念之间的父皇面前,你都毫不怯懦地陪在我身边,明明是贵女,却愿意为了我,放弃荣华富贵,共赴遥远山地,做那个需要简朴度日的王妃。你将生死与荣华置之度外,只为了我,我怎么舍得怀疑你?!”

白书兰张了张口,忽然觉得悲哀。

这个男人,真的长大了,年少时那个在背后嫉妒皇兄,说皇兄坏话的人,不在了。可他还不如不长大,坏一点,她欺骗他,她利用他,就不会产生恻隐。

他是悲哀的,她也是悲哀的。

“自从坐上那个位子,我就发誓,我要与皇兄一样,三千弱水只取一瓢。我只爱你。”弋楚生由衷地笑了笑,“心爱的人在我身边,真好。”

白书兰一动不动,安静地如同雕塑。

弋楚生:“如果没有你,我想必不会那么早的清醒,一定与大皇兄一样,甚至会比大皇兄更卑鄙,去接近三哥,与三哥争夺帝位,想必早就不自量力地沦为阶下囚了罢,所以,真的很谢谢遇到你。”

你不用谢我,一切是你三哥早有预料,你的接近从不是因为兄弟之情,也是他想给你一线生机,让我以情惑你远离朝政。

是你的运气好,虽生在帝王家,但遇到了一个不喜欢动杀念的皇兄。

白书兰轻轻地将身前的手拿开,侧眸睨着他:“天色不早了,皇上,臣妾伺候你歇息罢。”

弋楚生点头,在她替他解除腰带时,突然低头看着她问了一句:“三哥想逍遥于天地间,你为何偏要将他找回来?”

白书兰面色平静,对他冷不丁的试探,没有半分行动停滞:“臣妾做一切都是为了皇上,皇上,你是天下之主,对于不受掌控的人,还是将他囚在皇宫里最安心。”

“我们这是以怨报德”弋楚生万没想到她那么疯狂不是有秘密,而是,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反感道,“不行。”

白书兰抬眸望着他:“臣妾始终认为,三哥是不定数,而皇帝最不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存在。难道你想看着你的皇室时刻面临着他的倾覆吗?!”

“如果三哥想要这个天下,他就不会走!我们这样做,不仁不义。”

白书兰抬手,别过他歪过去的头,四目相对,她灼灼美眸,似是蛊惑:“皇帝不需要仁义,皇帝只需要绝对的掌控!古往今来,哪个皇帝不狠。你以为你的三哥就是良善之辈吗,能活着走上帝王这条路,你以为他的手上就干干净净吗?!你的大皇兄,凌迟处死,还有你其他的皇兄皇弟,都被他杀了,他还不是为了维护他的皇权”

“他若真的不想要天下,当初何必走上这条路。”白书兰皱了皱眉,弋楚生一下回神,神情也纠结起来。

“我们可以不囚禁他,但是我们必须找到他,他在做什么,我们必须知道,你懂吗?!”白书兰步步紧逼,“我会害你吗!”

弋楚生退后两步,头痛至极地蹲下了身。

白书兰说急了,喘着气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谁也没见到,她眼底那一份疯狂的偏执。

弋静深,我一定要找到你,一定要

而殊消阁,竹萧居里。

弋静深漠然地望着夫人手中的那一幅他的画像,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汤勺搅了搅碗内的米粥:“温度尚可了,吃一口。”

顾落却合上画像,亮晶晶地望着他,笑个不停:“弋静深你后悔不啊?好心让天下,如今却被通缉了!”

弋静深无奈,拿米粥堵上她的小嘴。

“唔”顾落却嚼了嚼,喉咙微微滚动。

“朝廷忌惮你,都怪你太强了,你要是没了武功,没了智商,你瞧瞧,他们还会紧咬着你不放?!”

顾落却越说越不靠谱了。

但其实

有点道理。

不过不屑。

弋静深薄唇勾了一勾:“我能把他扶上去,也能把他拉下来,懂?”

顾落却撇了撇唇,就他这样,她要是皇帝也要找他不安稳,只要他不安稳了,屁股下的帝位才算是坐安稳了。

坐在对面,吃着吃着,顾落却不太舒服地张开了双臂,样子很傲娇:“你腿留着干什么呢,不如给我当凳子坐。”

弋静深狠狠无语,放下碗,长臂一身,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她从凳子上抱了过来。

顾落却坐定在了夫君的大腿上,放松身体这么一靠,再被他伺候着用饭,忘我感叹:“做个废人真舒服啊!”

弋静深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废人什么废人,宝还差不多。

“多吃点,你太轻了。”弋静深舀了一口米粥送进她嘴里。

顾落却香香地吃着。

似乎外头再乱,也影响不到他们半分。

太阳迎面高照,顾落却靠着自己的夫君,昏昏欲睡,弋静深轻手轻脚地把她抱了起来

守在旁边的小双羡慕地看着阁主抱着阁主夫人进了屋子,才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末冬,越来越冷了。

弋静深带着顾落却出行的计划,被漫天大雪所耽误,这一天,他正遗世独立地站在窗边,蹙眉深凝着外头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的风雪,突然被身后的小女子一把抱住,她的声音很轻松:“别愁啦,其实有你在,我去哪里都无所谓。”

意思是:他怕她受凉,所以决定暂缓出行,她一点也不觉得忧虑,因为,只要他在,她就安心。

哪怕待在这里一辈子不走,也是快乐的。

“或者,你真的想带我走,也可以啊,反正有你,我就不冷。”她的甜言蜜语,就像火炉,暖了他这一刻冰冷的心。

他握了握腰前的小手,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便是让她金蝉脱壳,让世人都以为,她死了。

即便有一天他被发现,她至少还能自由。

“傻瓜。”她似乎不看他都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你要是被囚禁,你要是被杀,我都陪着。”

是因为她与太上皇的催动,他坐上皇位,也是因为她与太上皇,他了无生趣地让位

无论未来怎样,太上皇死了,她还在,自然,她要陪着他,生死不离。

弋静深挑眉,故作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落却抬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说呢!”

弋静深摇了摇头:“囚禁什么的不太懂。”

顾落却扶额,突然一把拐着他的脖子拉了下来,吻住了他的薄唇。

弋静深搂住她的腰,带她站稳,深深地回应着她。

顾落却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忽然扭过头去。

听着他乱了的呼吸,非常有成就感地故作不懂:“你怎么了?!”

弋静深黑眸幽暗,低音危险:“你不知道?!”

顾落却茫然摇头,下一刻推开他,笑着跑开了。

女子清脆可耳的笑声从竹萧局里传出,宛如美妙无忧的乐曲,令外头的人都有些失神了。

弋静深大步流星,将他调皮的娘子一把从地上带起来,直接往那引人遐想的床榻走去

顾落却一被放在床上,就飞快拿起旁边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头,非常无辜地望着弋静深:“夫君,你们殊消阁的大夫说了,我现在特殊时期,需要静养。”

孩子没了,到底是伤身伤心,可这就是她趁他不能动她,点火却不灭的理由?!

弋静深忽然做了一个非常幼稚的行为,就是

捏住了她的鼻子!

顾落却瞪着他,瓮声瓮气地控诉:“恶劣!”

“你不恶劣!”弋静深反唇相讥。

顾落却:“你!”

弋静深到底是松开了手,她立刻很委屈地眼冒金豆子

“哭吧!”弋静深掩了掩她的被角,似笑非笑,万分从容自在。

果然

顾落却的眼泪有思想似的,达不到目的说走就走,她一张冷清的小脸面向着他,十分沉着地等着他来哄。

御夫之术,无外乎软硬兼施总有一个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