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娘被儿子这么一通说,忍不住的摇头轻笑。
苏落音哪儿听不出他这话里的讨好之意,兰娘那么疼爱王之乔,哪儿有不舍得给王之乔吃蛋的道理。
“一人一半。”她接过兰娘递过来的蛋,将蛋分成了两半,一半给兰娘,一半留给自己。
兰娘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忽又听见王之乔轻笑出声,:“夫子说过,好东西就是要分着吃,分着吃,格外的好吃。”
这说着,又分了一半到兰娘碗里,自己留了一半。王之乔的举动将兰娘逗乐了,她看着自己这儿子,乖巧听话,当真是没有白疼的。
伸手,他揉了揉王之乔的脑袋,轻飘飘的道,:“乔儿最乖了,可是娘吃一半就好了,乔儿正在长身体,就该多吃一点,长高了长壮了,以后乔儿才能保护自己啊。”
这说着,她又将自己碗里的蛋挑给了王之乔。王之乔偏着他的小脑袋,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阵,似是觉得这句话当真不错,他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不在推诿,只相当认真的点着头,应道,:“也只有这样了,我说过,要保护娘的。”
兰娘和苏落音被他这小大人的摸样逗乐了,这时候,听得外头没有响动了,向来兰娘和菊豆没有再争执了。
这让苏落音觉得古怪,这么原则性的问题,菊豆这么容易就原谅了?
兰娘许是看出了的她的想法,轻笑道,:“她男人毕竟是里长,这样的事情倒也不是什么见得人的事儿,说出去,未免也只会招人笑话,所以,她们都不敢将事情闹大了?”
“原来如此。”苏落音想着,这时,扭头就见得王之乔正竖着耳朵听着,分外的认真。
她心下一顿,只赶忙的斥责道,:“赶紧吃饭,这不是小孩子该过问的事情。”
王之乔憋着嘴巴,看向了兰娘,兰娘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子,又是轻轻笑道,:“你快吃了饭去温书,可不要白白浪费落音嫂子帮你买的纸笔。”
听得这话,王之乔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苏落音见天色已经有些黑沉下来了,这就起身准备走,兰娘偏要送她,苏落音快步出门,只让她守着王之乔,这就走人了。
经过篱笆处,还没有回屋,早早的就听见皮蛋撕咬什么东西的声音传来,屋里来人了!而且,李淳风绝对是不再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苏落音快速往屋里跑去,这还当真是别说,刚刚进了院子里,立马是看见皮蛋正咬着郭氏的腿,用力的撕扯着。
苏落音目光微怔,一时半会儿竟还没有回过神来,待她回神之后,忙呵斥皮蛋道,:“过来!”
郭氏听见苏落音的声音,背脊怔了怔,回神过来之后,又是叫痛,:“赶紧把你这破狗给我弄开,小心我给你打来吃了。”
“皮蛋,赶紧过来。”苏落音再次叫了一声,皮蛋终于向她跑了过来,郭氏见黑狗一跑,一瘸一拐着往前院跑。
苏落音皱着眉头,这倒不像是郭氏的作风,皮蛋将她咬了,她竟不吭一声?她像是这种能吃亏的人?
苏落音下意识的向院子里看了去,只见得灰色的野兔正在院子里蹿着,想来是郭氏准备将兔子抱走,但却又被皮蛋咬了,所以只能将它丢掉。
只见得水井边上多了一个木桶,那木桶分明就是白日里郭氏用来装大粪的!
苏落音快步走到井砍边,往井里望了过去,果真很快就闻到了一大股浓重的大粪味道,这郭氏竟是黑心成这样,往他们井里泼大粪!
苏落音感觉到了一种无边的愤怒,她从来就不像是此时此刻这么生气过,一时之间,脑海里闪过了各种念头,比如直接到前院去,揪住郭氏与她对峙一番。再比如直接将附近的人都闹来,将这件事情闹大。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打开院门,坐在门槛上等李淳风回来。
此时,天已经渐渐阴沉下来了,苏落音不知道他去哪里卖兔子,心里无边的焦急。
李淳风回来的时候,苏落音正坐在门槛上,他看见她的模样,怔道,:“怎么还不睡。”
苏落音起身,可算盼着他回来,这就道,:“你跟我来。”
李淳风随着她一同到了井坎边,待看到井坎边上的那桶大粪之后,面色阴了下来,:“她什么时候来的!”
他进屋,将油灯点着,往井水里望着,幽深幽深的,根本就看不见底,他仔细的闻着井水里的味道,没有想象中那种粪池味,他放下心来。
打一口井不容易,且不说耗费的人力物力,那还不得找个合适的位置打嘛。他打的这口井,正好是远离了粪池的最佳位置。
“我回来的时候,正看见皮蛋在咬她,她把咱鸡扔井里去了,兔子被她仍在了井口边,若不是皮蛋咬了她,怕那兔子和大粪也被她一起给扔下去了。”
苏落音越说越气,心里实在是恨的牙痒痒。
“她敢!”李淳风的额头青筋暴起,他一字一句的将这些话吐出来,:“若是当真全给我扔下去,她也别想有安宁的日子过。”
扭头,他看向她,皱眉道,:“这水暂时莫要吃,过几日鸡会自己浮起来,把尸身打捞出去,再等一阵子再吃。”
苏落音见他五官都皱在一起了,止不住的笑出声来,:“瞧你紧张的,放心吧,亏了我回来的及时,及时的把那只山鸡打捞起来了。”
想想看,一只鸡落在井水里活活淹死之后沉了底,之后又渐渐地浮起来,以后若是吃水,怕也是会有心理阴影的吧。
她淡淡的想着,这时候,终究又是听见李淳风的声音传了过来,:“所以,以后若是我不在的时候,切忌一定要早些关门,早些放狗。”
苏落音瞟了他一眼,暗自嘀咕,:“你若是上山猎东西,我哪里去找狗?”
这话原本就说的小声,苏落音也没在意,她正要去打水洗漱,李淳风的声音自她身后渐渐传来,:“我以后都不带它上山了。”
这怎么行?晚上若是有个狗跟着他,如何都要好些。苏落音扭头去看他,只见得他拿着个帕子往外走。
苏落音皱着眉头,忙叫住了他,:“水缸里的水还是满的,你要是不放心用井里的水,水缸里的水倒是可以用的。”
听得她的叫声,他头也不回的往前面走着,他淡淡的声音从夜色当中轻飘飘的传来,:“若是我用了,就不够你用。”
他能用的了多少?苏落音原本还想叫住他,可惜他已经出了门了。苏落音洗漱完之后,进屋,将新床又重新整理了一番,于是又坐拿了一本书坐在桌边等着他回来。
李淳风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的是她趴在桌边看书的一面,他目光一怔,待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他才迟迟道,:“还不睡?”
“等你。”苏落音将书合上,原本今日就是睡的新床,她自己一个人先睡了,似乎也不太好。
原本她说的倒是十分单纯的话语,可是,再这样的一个夜色当中,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他就觉得这样的话语不是那么简单了。
他的目光带上了些许的暗沉,缓缓地清了清桑音,他讷讷道,:“你在等我?”
苏落音连忙点头,率先睡到了里面,将外面的铺盖掀开,示意他该睡觉了。
李淳风看着她明媚动人的脸颊,缓缓地向着她走着,走一步,再走一步。
他只觉得她的脸颊在油灯中熠熠生辉,越发明媚动人了,他忍不住的想要再靠近一步。
“灯,快熄灯。”苏落音见他直直的向着自己走来,忙提醒他,让他转回去熄灯。
李淳风听得她的声音,微微沉凝,:“熄灯?”
苏落音一脸古怪的看着他,:“睡觉你不熄灯?难不成你晚上还得出门?”
她的话语惊的他猛的回过神来,他意识到了的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和念头,脸上浮现了一股子的不自在。
讪讪的收回脚步,他微微摇头,:“不了,一会儿还得出门。”
今晚还得上山猎东西?苏落音眉头一皱,见得他挑着油灯,坐在一旁看着书,原本心里还有着万千个话语想说上一说的,这时候,也全是打住了。
她平静的躺了回去,翻了翻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耳旁全是他的翻书声。虽然,他特意的放慢了动作,可那声音还是全部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睁眼,她透过床帐看到了黄泥土做成的墙面,忽然道,:“这墙面可得招蜜蜂的吧,小时候,我和小伙伴还去斗蜂子来着,一手拿着竹筒,一手拿着小棍子。”
说着,她不由得笑了出来,暗暗想着自己倒是生生的错过了斗蜂子的季节,如今,也没菜籽了,蜂子也是减少了。
没有惋惜多久,她这才意识到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了,那一阵一阵的翻书声也是没有了,她目光一动,心里产生了一种心虚之感,这时候,她只稍稍的顿了顿,很快,李淳风的声音自背后传了过来,:“你还斗过蜂子。”
苏落音背脊一僵,竟不知道自己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她的面容沉沉的,竟又是足足的过了好半响,只得干笑,:“很小的时候,记得似是有过那么一回,不过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她淡淡的说着,委实害怕李淳风多问。毕竟她顶着的可是苏家小姐的身份,这大家小姐跟个村里丫头一样的逗蜂子,怕是村里的人都不会相信的吧。
她淡淡的呼了一口气,面色沉沉的,又过了一阵,终是听见熟悉的翻书声传来了,她缓缓地骗着脑袋向李淳风看了过去,只见得他坐在油灯下,有一下,没有一下的翻着书,倒是没有多说一句话的意思。
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继续睡。
模糊之间,她能感觉得到李淳风吹灭了油灯,拿着工具出门了,屋外他似乎还搬了一个长凳挡在门前,这是倦意正上来,她再也顾不得多问,也顾不得过管。
苏落音眼看着就要睡过去了,忽的,屋内传来了一个破门声,苏落音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这时,也更没有再睡下去的念头,她睁着一双眼睛,垫着脚尖从床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的往木门边上走。
院落里,夜色清冷,一坨肉从院外扔了进来,只是,迟迟没有看见人影。皮蛋追到了外头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摇晃着尾巴满满的往屋里走。
到了那块肉边上,它仔仔细细的嗅了嗅,却是没有吃。
“吃啊,还不吃,赶紧的吃。”篱笆处,朱大胆的声音传来,皮蛋听见声音,立马追了出去,朱大胆抡起了棒子要打皮蛋,皮蛋任由他怎么打,说什么也不放卡她,她就一直咬着,死死的咬着。
苏落音提起了一根的棒子,推开房门,扯着喉咙的喊人来抓贼。
朱大胆听见了声音,自是想着法子的逃跑,赶紧的转身就想要跑走,只是皮蛋将他撕咬的紧紧地,说什么也不让他逃跑,他有些气急败坏,扭过头去,瞪着皮蛋就是一阵乱打。
皮蛋倒是固执,说什么也不放手,苏落音担心皮蛋出声,只得拿起棍子出去打朱大胆,朱大胆应付不了皮蛋,更别说苏落音又来偷袭她了,他用力猛的一推,很快就将苏落音推到了边上。
皮蛋看向苏落音,牙齿微微松动,朱大胆看见院里有一口大水缸,立马就往水缸里跑。这前脚才踏进去,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猛的蛰了好几下。朱大胆尖叫出声,连忙将脚往后缩,生生的用自己的肉掉起了十来根螃蟹。
月色下看过去,密密麻麻的,苏落音一阵恶心。
“啊。”月色下,响起一阵尖锐的惨叫声,接着就是朱大胆赶紧跨出坛子的动作,那模样,说不出的滑稽。
他将院内细细的打量了一阵,心里始终有所忌惮。他可是看着李淳风一走,他才选择动手的,结果,他这实在是没有想到,还没有教训教训那院里的娘们儿,反倒是被这些个稀奇古怪的东西折腾了。
“来人啊,来人啊,抓贼喽。”苏落音自是知道是朱大胆,她扯高了音量,大声的叫喊起来,顺手操起了木棍就往他们身上砸了过去。
说来,此时已是夜深,苏落音的声音再夜色当中显的异常的明显,朱大胆面色一青,再不敢说话,抱着脑袋就往外走。
苏落音追上去,打了他几下,皮蛋也是咬住了他的衣角,说什么也不让他走。朱大胆听见了院外传来的响动声,只怕这事儿闹大,传出去毕竟也不好听,索性,他拉下裤腰带,由着皮蛋咬个空裤头,自己拼了命的往外头跑。
李子业刚到后院,就看见一个男人正光着个屁股往外头奔,他下意识的奔上去,最后在朱家大门前发现了一直狂叫不已的皮蛋,他眉头一皱,阴沉着脸往回走。
此时,苏落音的屋里已经堆了三三两两的人,正打着哈欠,询问着苏落音情形,听得贼人进门,没有偷得丝毫东西,更是没有伤人,大家纷纷回了自家屋里。
倒是陈婆子迟迟赶来,听得李淳风不在家的事情,临走还不忘嘱咐苏落音切记要将今晚打猎所得,拿到前院去。
苏落音缓缓呼出一口气,暗自后悔自个儿就不应该叫人来着,倒是给李淳风找些麻烦。
屋里人走光了,苏落音这就要关门。忽然,一双修长笔直的手挡在了屋门前,苏落音看向来人,竟是李子业!
他背对着月光站立着,让人看不清楚他面上的表情,但是,那冷冽的唇角却预示着人他此时的暴躁。
“小叔,你该回去了,贼人已经跑了。”她说着,这就要关门,这时,是在不想与李子业再多费口舌,即便多说任何的话,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谁曾想,李子业却是死死的按着房门,说什么也不让她关门。
苏落音有些无奈,叹道,:“你有什么事儿等你大哥回来再说吧,这么大半夜了,你我站在这里,毕竟不太合适。若是让人瞧了去,只怕更会添些是非。”
李子业细细的打量着她的眉眼,此时此刻,听她说着如此认真的话语,当下忍不住的又是一声叹息,她的面色柔和,足足的过了好一阵之后,她终是轻笑道,:“你既然都知道男女有别,你又如何解释刚刚的事情。嫂嫂不会告诉我,那光着身子的男人就是贼人吧,而且还是来自于朱家的贼人。”
苏落音眉头微微皱起,不耐道,:“难道不是?”
“是或者不是,恐怕也只有嫂嫂心里最是清楚,但我还得提醒嫂嫂一句,我大哥虽然如今家境贫寒,可你若是为了钱财或者是其他,做了对不起我大哥的事情,我也定然是饶不了你的。”
苏落音听着他这阴阳怪气的调子,扣着门的手,越发紧了一些,她的面色变的十分难看起来,当下,竟又是顾不得其他,只冷着张脸,沉沉道,:“李子业,你用不着在这里血口喷人,你若是找出证据来,别说你哥赶我走,我自己都得走。堂堂七尺男儿,成天与我这妇道人家说这些事情,你未免也是太好笑了吧。”
李子业的眉头沉沉的皱在一起,被她说的一阵晃神,猝然不妨,房门已经被苏落音重重的掩上了。
他望着紧紧闭上的破落木门,耳旁有她回屋的脚步声,原本还想伸手敲门,他这话都还不见得说完,就被他关上房门,心里始终觉得不顺气。可这手才是伸到了房门前,又被他收了回去。
她原本就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人,不是吗?他看的出来,大哥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温柔,那是李淳风从来就不曾有的。自己万万不该再胡思乱想了。
带着沉沉的心情,他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心中有一种扭不开的结,越发的扎人了。
月色幽深,这样的夜晚,注定了有人不能安睡。
苏落音一大早起来,屋内就传来了阵阵包子味儿,她实在是有些饿了,赶紧扒拉起来,这才推开房门,正好看见李淳风在院子里编东西。
苏落音面色一怔,不无诧异,:“你回来啦?你是何时回来的?”
昨晚她实在是没有听到什么响动,他应该是没有回家睡的。她探究的看着他,只见得他穿着紧身的黑衣,这是他一贯出门打猎的时候穿的,那黑衣上还有这斑斑泥印,想来他是没准备换衣服的。
随着她的目光看来,李淳风将自己全身的行头打量了一阵,温声道,:“衣服上倒是有些腥味儿,我将这鸡笼编好了,这就回屋换。”
苏落音一愣,家里就只有自己的那只山鸡,怕他也是经过了郭氏的事情,准备着给山鸡弄个笼子吧。
顾不得这事儿,她忍不住多问到,:“你何时回来的,为何不知会我一声,也不回屋睡觉,要是整日像你这般熬着,再好的身体,怕也是熬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