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铮一脸阴色的瞪着杨休,嘟着嘴半天不说话。
杨休笑嘻嘻道:”丫头,你干嘛阴沉着脸?是不是因为先盖的‘杨厝’后盖的‘黄宅‘,所以不高兴了?你听我解释啊,老杨家人多,先盖好了可以就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这样就可以抓紧盖黄宅了,我这是有安排的,你就别操心了.......”
见黄铮抿紧了嘴唇,杨休转了话题道:“不是因为盖房子?那就是因为收铁胚的事儿了,我已经通知了十里八村的小货郎,只要是铁,破锅破刀破铁锹,有一个算一个,给高些价格收上来,我这也是有安排的,你也别操心了.......”
见黄铮眼睛轻眯了,杨休讪然道:”也不是啊,那就是......“
黄铮气得眼睛又瞪了起来,嗔责道:”杨一毛,装,你接着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杨休尴尬的呵呵笑了笑,从怀里掏出那张“和离书”来,递给了黄铮,黄铮气鼓鼓的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任家有女,年方十四,仪容方正,贤良淑德......成家有男,弱冠之年,忠勇义肝.......愿结同心,携老白首。“
文末是二人血红的手押。
黄铮向杨休抖了抖手中的宣纸,狐疑问道:”怎么回事?‘和离书’怎么变成‘婚约书’了?“
杨休耸了耸肩膀道:”本来也没有什么‘和离书’,是这些人没有一个人像我,会识文断字,至于在成家‘和离书’上面的话,是我顺嘴胡诌的。“
黄铮不由得竖起大指称赞,慌称有了和离书,又有杨休撑腰在先,枣河沟村的人,以后不会再找桂花的麻烦,桂花终于可以摆脱梦魇般的生活了。
黄铮只想通了桂花这一节,却没想通成大郎那一节,继续问道:”凭你的脑子和实力,应该能将成大郎也一起救出来,为何没有?成大郎没有桂花的支持,便是孤身一人,被卖铁矿,从此无依无靠,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怕是离死不远了。“
杨休”啧啧”两声表示不赞同道:“成大郎原本是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因猛然见过了杀戮,骤然吓破了胆。若是他以后还是这样畏畏缩缩、躲在女人身后,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黄铮听得眼睛登时一立,没想到杨休放出这样的狠话来,将成大郎这样一个没了胆的人,扔进随时吞噬人的环境之中,不死也得扒层皮吧。
见黄铮动了真怒了,杨休本来痞痞的坏笑,瞬间变得肃然起来,轻轻叹了口气道:“丫头,现在这个世道,弱肉强食,成大郎的这幅样子,时时需要桂花来保护,桂花的性子你是清楚的,她,又能走多远?只不过是早死、晚死,好死、赖死的区别罢了,与其那样,不如置死地而后生,说不定,成大郎能缓过来,变回原来的成大郎。”
黄铮沉吟了良久,仍旧犹疑不定道:“就没有别的方法让他变好吗?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铁矿深处山腹之中,常年不让下山,最关键的是,负责管理铁矿的,是梁权,我实在放心不下。”
杨休伸手揉了揉黄铮的头发,顿时乱成了鸡窝,宠溺的叹道:“你呀你呀,嘴硬心软,就爱瞎操心。我已经买通了人牙子,将成大郎的身契给买下来,又将他与李木一起送往铁矿做短工,李木已经买通了梁权小舅子,他们两个不会被人欺负的。”
黄铮不仅没安下心来,反而觉得更加的雾蔼沉沉,搞不清楚杨休要搞什么鬼,既然买通了人牙子,为何还要送住铁矿?
杨休有些疲累的倚在黄铮的肩上,嘴巴刚好对着黄铮的耳畔,低喃道:“丫头,我小时候要是遇到你这样好心的人,该有多好。”
黄铮的心弦如同断了一般,再也接续不上了,有些疼,有些酸,相较于成大郎,当年的杨休,刚出生便被亲生父母抛弃;失去了老爹,孤身一人,打拼到现在,是经历了怎样多的苦难与不公呢?
黄铮本能的伸出双臂,将杨休的身子圈在其中,手轻轻的拍打着杨休的后背,似喃喃自语道:“以后,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再被欺负了。”
少女的话很怪异,让人听着却是分外的舒服,杨休不由得放松了身体,将浑身的重力都倾轧在了少女的身上,顿时感觉,身上的担子虽然轻了些,心头的担子却是加重了无数,以后,那里,住进了一个叫做黄铮的女人。
夜色渐深,杨休匆匆离开了黄家,黄铮后知后觉的喊道:“杨一毛,你还没说为啥让成大郎上铁矿的事儿呢?”
只是声音杳杳,哪里还有杨休的影子。
有一种重生,叫做凤凰涅槃,但愿,成大郎有重获新生的一天。
.......
没几日,江阳县发生了两件石破天惊的大事。
第一件,就是江阳县的大牢人满为患,抓了若干个悍匪,其中不知哪个囚犯得了重疾,连累得死了上百名囚犯,其中有一个据说是悍匪的军师级的人物。
第二件,就是江阳县盐铁丞陈峰的嫡长子,也是独子独子陈子阳,被悍匪给掳走了,为了救回儿子,陈峰给出的赏银有上千两,相当于悍匪的首领赏银。
屑想赏银的人很多,真正去应赏救人的却几乎没有,毕竟,前些日子王四虎的人头被挂在城墙上的惊悚景像,至今还让人难忘,寻常人早闻匪丧胆了。
几乎没人应赏并不等于没有人应赏,这一日,陈府便迎来了这么一位年轻后生,言之凿凿可以冒死去救陈公子。
听闻是来应赏的,陈府管家直接带着这位后生到了陈府的后宅,接见他的,却不是陈峰,而是两个女人,后生不由得有些失望。
做在正位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一身淡紫色的衬裙,团花深紫色的长款褙子,绣着对称蝠纹,头上戴着紫玉珍珠梅花簪,耳畔同款耳坠,就连这褙子的扣畔,都是紫玉的,看着不怒而威,雍容华贵。
不用问也知道,这定是陈峰陈铁丞的正室夫人陈氏了。
陈氏的下手边,坐着一个体态丰腴的妇人,身穿桔红色的衬裙,外穿大红色的长款褙子,除了颜色,款式几乎与陈氏完全相同,就连钗子的样式也是如出一辙,只是材质不是紫玉的,而是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