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不知是不是愤怒到了极致，希思里公爵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但这笑意背后那股浓烈的杀气依然压的离有些喘不过气。他等待着希思里公爵致命的一剑，可希思里公爵似乎没有想要动手的意思。他只是轻蔑地瞟了一眼这个再平常不过的少年。嘲讽般的哼了一下后，就转身走向了修斯的尸体。

“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尤里斯，莫里。你们几个把他清理了。我不想脏了手。”

希思里公爵再次掀开覆盖尸体的白布，对着儿子的尸首陷入沉默。他让自己的亲信出手杀死离。

“你以为你用你的贱命就能抵消我失去儿子的怒火？白日做梦。”

希思里公爵从没有正眼看过离，在他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自己儿子重要。在他的命令下，原本在公爵身后突出的几个重骑兵快速跃下骑兽，举起长剑带着杀气一步步向离逼近。可是离只是扫了一眼那些士兵，并么有做出其他的反应。

“离！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别充英雄，你快回到人群里！”

这时在一旁的尼娅老人还是忍耐不住内心的怒火，她激动的向离咆哮道，想让离远离这场灾祸，而尼娅老人突然发出的怒吼，也吓了几位重骑兵一跳，他们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注视着这位老妇人。

“希思里公爵，我请求你放这个孩子一条生路，他。。。”

尼娅老人立马向希思里公爵恳求放过离一命，说话间还准备向他跪下。但老人最后的话语再也没有机会传达到公爵的耳中。对于眼前那眨眼间发生的事，离的思绪瞬间一片空白，就连呼吸也在刹那间停止了。他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眼眸中那快速向后倒下的身躯让他的心灵在转眼间崩溃。

“老太婆，闭嘴。”

希思里公爵没等老人说完，就将他手中的长剑直接扔向了老人，而那锋利的剑锋却不偏不倚直接刺穿了老人的胸膛。在剑力的作用下，老人直接向后倒去，鲜血快速染红了那胸前的衣裳。原本由于激动而涨红的脸，瞬间失去血色。老人的眼中最后的震惊与悲伤却锁在了离的瞳孔中。

所有人都对这短时间发生的事感到震惊，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亚里村陷入短暂的死寂。被众人扶起的沃福老人瞪大了双眼，看着那倒在血泊中的尼娅，他和离一样失去了思考的意识，只觉得双腿一软瘫倒在了人群之前。而村民们也睁大了双眼看着那原本慈祥和蔼的老妇人，此刻就在他们眼前倒下，曾经鲜活的生命此时即将逝去。

离不想再顾及希思里公爵和那些索命的骑士。他不顾一切几乎是用爬的方式奔向了倒下的尼娅老人。他“爬”到老人身旁，缓缓将老人的身体扶起，让老人靠在自己的身前。而此时的尼娅老人已经神志不清，身体渐渐感到冰冷，但她看着失神般的离却依然艰难的用那微凉的手抚摸着他悲伤的脸。

但离并没有任何的言语，这是他第一次遇见曾经关爱他的人为了他倒在自己面前，他的意识深深的烙印着生命的可贵，而现在一个曾对自己慈爱的生命即将消失，这让离的意识世界陷入黑暗。他没有言语，也无法言语。

而尼娅老人微凉的手刺醒了他，他已止不住眼泪。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因为自己死去，这是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实。可如今，留给生命的时间即将耗尽，可他依然无能为力。

“离…..你口中的地球，它美吗？”

尼娅老人几乎是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向离露出了最后的微笑，可鲜血却止不住般的从那笑容中涌出。

离用力的点了点头，他很想告诉老人自己星球的美丽，但老人却轻轻闭上了双眼。

“如果，你能见到阿瑟夫，能帮我捎句话吗？孩子。”

离空白的大脑没法回答老人的问题，但尼娅老人知道他疼爱的孩子一定会帮自己，她收回了抚摸离的手，静静地放在胸前那柄长剑刺入的地方，那是曾经炙热跳动的心。

“告诉他，尼娅对不起他，但….我依然爱他。”

这句话深深的刺进了离的心里。他想回应老人，却不知从何说起。但是时间并没有给离道别的机会，它无情的带走了老人最后的温度。

“离。”

尼娅老人的声音逐渐弱去，老人已经要支撑不住了。这时离的内心也逐渐开始自责与懊悔，甚至想杀掉自己。他凝视着老人最后的笑容，深深低下了头。

“我，真想看一看…..地球呢。”

尼娅老人缓缓停住了话语，最后的呼吸却告诉了离他最不愿知晓的愿望，老人静静地躺在离的怀中。可离却止不住的低声抽泣，他知道老人不会再醒来。生命已经停止，心不在跳动，尚存余温的笑容深深刺痛着离的心。她已经离开了自己，离开了生活的村落，或许是再次找到了孩子的笑容，又或许回到了“他”的怀抱。而这些都他都看不见了。

他感到刺穿灵魂的悲伤，那内心深处那固守成规的角落的枷锁已然破碎，生命在这个世界或许真的只是转瞬。夺去别人的生命，在一些人眼中也许只是一件小事，他们不会感到自责也不会感到害怕。而自己却还在想象着会有法律的存在。或许法律真的存在，可这个世界真的会注重它吗？有的人眼中，他就是法规，生命宛如尘埃。

离抱着逝去的尼娅老人，无数次的问着自己也无数次的告知自己。

“这不是我所想的世界。”

离将老人轻轻地放在了地上，看着沾满双手的鲜血，离微微颤抖着。

“神啊，这就是你想让我知道的世界吗？”

注视着那依旧插在老人胸口的长剑，离没有多想就将那把剑抽出奋力的插在了老人身旁的泥土之中，他看着被老人鲜血染红的大地与老人的脸庞。眼角的泪已经干涸，只留下了无神的空洞。他缓缓抱起老人的遗体，不顾身后希思里公爵一行人的威胁，径直的将老人抱向了亚里村的村民们。

他走到沃福老人身前，这时的沃福老人早已老泪纵横，他不愿接受尼娅的死。可她的遗体如今却被那个罪人递到了自己身前。他用一种仇恨的神情看着一言不发的离。

“就是因为你的到来，你的愚蠢害死了尼娅！我就不该接纳你留下来！你这个丧星！”

他疯狂的朝离咆哮，向离倾泻着内心的怒火与痛苦。但离并没有反驳，他没有资格反驳。等到沃福老人的咆哮终结，离才将老人的尸首交给了一旁的村民。向沃福老人和所有村民深深鞠躬。

“对不起。请让老人得到安宁。”

离没有多言，他也不去理会村民对他的不解与责骂。他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他是这一切的源头，他不能有任何的怨言。

离走回了老人倒下的地方，打量着剑身上染上的鲜红。

“必须做出改变，这个世界不会对你善良。”

离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

“果然，到哪里都是这样。那种黑暗永远存在。”

离开始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他缓缓握住了那柄长剑的握柄，那是冰冷的触感，就如同他现在的内心。这是一个不会善待他的世界，他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他得学习这个世界所教给他的一切，直到找到适者生存的方式。

“必须全力排除一切与自己为敌的人。在这里，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离在这里学会了这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也许法律并不能保护自己。而真正能保护自己的就是力量与手中的武器。他奋力拔起深入大地的利刃，横剑于众敌之前。

平静的凝视着那一直未曾“打扰”他行动的希思里公爵与那群依旧杀意涌动的重骑兵。

“哦？想为那个老太婆报仇吗？小子。”

希思里公爵见离的架势是想与他进行最后的战斗，但并不把那副姿态放在眼中，离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贱民。无法对他构成任何的威胁，而自己却能轻易让他下地狱。

离没有回答希思里公爵的问题，他扫过公爵身旁骑士的装甲。不易击穿的铠甲与精良的刀剑。但是自己手中所持的是希思里公爵的佩剑，所以精良度应该不亚于他们手中的武器，但自己并没有结实的甲胄。但他必须为了尼娅老人拼死一战。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去陪那个老太婆了。行，你也去给我儿子陪葬吧。”

希思里公爵一声令下，身旁的众骑士蜂拥而上，数柄利剑直指离的要害。

“女神，你不会再降下乐章了吧。”

离稍许闭上了眼短暂的思索后，在确认没有神迹之后。他微微一笑，便迎着骑士冲上前去。他的目标很简单“为了活下去。”

越来越接近的刀刃，印在他的眼中。举起反抗的剑锋，他用力的朝最近的那个人斩去。金属碰撞间，那面无表情的重骑士轻声的接下了离奋力的一击，他没有对离造成杀伤，但刀剑碰撞产生的力量却将离的手臂震的有些疼痛，甚至是乏力。但他并不能反抗第二人的攻击，面对即将到来的第二次攻击，他只能躲避。

可不知为何，离感觉自己的身体此时并不想想象中那样沉重，反而显得有些轻巧。自己苏醒后，就没有再这样驱使过自己的身体，也许这只是自己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结果，但他还是巧妙的侧开了身躯，可还是晚了一步，那锋利的剑锋还是划破了他的左臂，给他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口。

离快速后撤看了一眼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但没有时间让他处理伤口。两个重骑不会留给他反应的时间，第三下与第四下攻击接踵而至。

“我命由我，拼了！”

离再度攻击，而这次他却意外的发现了重骑的缺点，那不易击穿的重甲终究还是限制了两人的行动。离利用自己轻便的优势，顺势躲开了这次的攻击，他转身对着其中一位无意间背对他的重骑士握剑的小臂狠踢一脚，竟轻松的将骑士紧握的武器踹飞出去。而自己踢出的力道好像也让那骑士感到了一丝不适，他的神色有些不适，似乎手臂出了一些问题。

见势有机可乘，离也没多想直接挥剑斩向了那毫无防备的重骑士。剑击重甲，金属碰撞之后，离却感到了自己的剑没有任何阻拦似的，直接划过了那重骑士的手臂。

在他不敢相信的眼中，那重骑士的右臂之下已涌出鲜血，被离斩断的小臂正急速坠向大地。被重伤的重骑士神色狰狞，无法理喻的疼痛撕裂了他的心脏。他痛苦的捂住断臂，嚎叫着。而他身边的骑士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幕所震撼，他停止了攻击。

可离似乎并没有打算停止他的攻击，他再次对着受伤的重骑士狠踢一脚让他向前倒去。排除掉一个威胁后，离转手开始解决另一个威胁，虽然现在是一对一，但他的优势依然渺茫。

而不远处的希思里公爵看到手下被斩断手臂，竟一时语塞。对于离所表现出的战斗力，这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也让他确定了，这个少年就是杀害自己儿子的罪人。他不能放过这个杀掉孩子的恶人。他向身旁一直观察着战局的黑袍人使了个眼色。

“马上杀了他。”

“遵命。公爵大人。”

黑袍人恭敬的向希思里公爵微鞠一躬。便抬起了手中与沃福老人相似的木杖，注视着正与重骑士鏖战的离。

“大地的精灵，借予我你的威严，击穿我之敌。”

他轻声低喃着，而随着他的吟唱。褐色的微光渐渐凝聚与他身下。

“地之荆棘”

突然他脚下的大地微微一震动，伴随着一阵诡异的蠕动，一道道由泥土积聚的锋利尖刺快速向没有任何防备的离扎去。这时离才从余光中发现这快速袭来的威胁。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攻击方式，他快速运转的大脑，没有给予他任何关于这个现象的反馈。

愈发接近的攻击，让离乱了阵脚。也将自己的漏洞暴露在了敌对的重骑士眼中。只见重骑士快速出击，剑尖直指离的心脏。腹背受敌的离，此刻已是困兽犹斗。他担心身后那诡异的攻击会给自己带来重伤，可近处那已经逼近的剑尖已经不可避免。

他只能不顾那身后的攻击，本能的去避开直指心脏的剑锋，但还是没能完全避开这次攻击。那锋利的剑锋依旧刺穿了他柔弱的腹部，一股深入骨髓的刺痛直接涌入他的大脑。离没法顾及剑锋刺入的伤害，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伤害自己的重骑士踢开。

这时那股奇怪的尖刺也到了他的眼前，也不知道是失去了思考能力还是本能的反应，离直接伸手想要阻挡尖刺的攻击。当他伸出手的那一刻，离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愚蠢。但他已经无法挽回，只能任由那股尖刺刺向自己的手心。

“这下完了。来不及了。”

似乎是确认自己没法回避伤害了，离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最后一次的刺痛。他的意识已经准备好停止运转时，一丝细微的声音却传入了他的耳中。那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仿佛从天而降般。将离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住手！希思里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