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二哥，那肯定不会错了，9月1日报名，我推开宿舍的门，你已经铺好床铺，正坐着看书，你跟我说，你好，我叫陈沧海。我妈回去之后念叨好久，说你是个俊俏小伙子。”陈沧海接着说：“你没有和我握手，你往我手上重重打了一拳，说陆景林。够酷的啊！”

他们俩人相对一笑，不约而同喝了一杯。

最后是林素，陆景林说：“你先说。”

“这不公平，凭什么我先说？”

“因为我敢打赌，你不记得。反正你本来等会儿也是要说的。”

林素搜肠刮肚，确实没什么印象，以常理推测，他们应该是高一下学期才熟起来的，林素不肯吃这个亏：“你怎么知道我不记得？你先说说看。”

“高一刚开学没多久，有一天我起来晨跑，你已经跑完了，正在压腿拉伸，我站在一边看你。”

林素想了一下这个场景，觉得莫名其妙：“看什么？”

陆景林拍手：“就是这句话，你当时恶狠狠的跟我说‘你看什么看？！’我回敬你，‘你管我？’你就气跑了。”

李小雯动作夸张的捂住耳朵，大喊：“我什么都没听到！你尽管说！多说点！”

陆景林拉她：“你别的听没听到不要紧，这句话一定要听到，我不是看她的长腿，我是看谁这么变态起得比我还早。”

王逸不由分说就灌他酒：“说错一句罚三杯，刚才几句了？一二三……管它，你反正得把这些都喝了。”

一场游戏玩下来，林素喝得最多，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跟这些人好像都是渐渐相处着熟起来的，并没有特殊的标志性事件，再说时间久远，有也早忘了。可是有什么关系，他们仍然是朋友啊！

陈沧海比较沉默，但一直在笑。他没有把夕阳下操场上的那次初见说出来，因为绕不开叶心，他认识林素，全是因为叶心，他突然了悟，叶心是源头，也是终结。虽然他很想很想和林素好好谈一谈，把一切都告诉她，但是……

他最终还是说了：“我那时候在校广播台嘛，你说要我叫你说普通话。”林素想一想，表示合理，跟他碰了一杯，陈沧海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是做作，是确实不记得了，一件事，只要有一个当事人记住，就没有白白发生，就没有失落在茫茫的时间海洋中。但是，记性好的人总显得不长进，忘不了的就会被动，当然，只除了考试。

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多年来，他心里始终怀着愧疚和愤懑，总觉得无脸见人，不敢参加任何同学聚会，甚至不敢联系他们，现在，他终于可以和他们好好相处了，还好，情仍在，酒仍香。

在陆景林看来，陈沧海和林素都过于关注自己的感受，其实大家那么忙，生活那么不容易，谁还计较十几岁时的往事呢？在每个人心中，自己才是真正的主角，其他人，爱谁谁。谁管你是否还在为往事忏悔？是他们自己不肯放过自己罢了。

陆景林看不过眼陈沧海的沉默，拉着他瞎扯：“二哥，我就说时间特别优待你，你看看我们，油的油了，残的残了，你还是这么玉树临风，啧啧啧，更添了成熟风度。”

陈沧海也借着酒劲说：“讲道理，你们就算不油不残，那也比不上我帅啊！”

王逸说：“慢着慢着，到底谁油了谁残了？我刚刚瘦了二十斤，自认为已经恢复旧观，正英俊潇洒呢！”

“来来来！为王处长的英俊潇洒干一杯！小雯，王处长虽然貌不惊人，但才华横溢，在学校无数女生喜欢，连校草二哥都干不过他。”

“得！我宁可你夸我英俊潇洒，也不要说我才华横溢，有趣的灵魂千篇一律，好看的皮囊才万里挑一，我呀，就是遗憾自己当初英俊未遂。”

同学会都是这样的吧，要回忆当年，说起最值得骄傲的事，要互损护捧，真真假假掺在一起，把老底扒个干净。

王逸拉着陈沧海一直说：“长得好看的人，永远无法体会不好看的人的悲哀……”咦，这话耳熟，是谁说过？

陈沧海把胳膊搭在他肩上：“人王语嫣都说了，男子汉大丈夫，，第一论人品心肠，第二论什么什么，管他，反正怎么数也数不到相貌啊！”

“瞎扯！她表哥要是不玉树临风，她会喜欢他？”

王逸喝了一杯又一杯：“陈沧海你扪心自问，有没有占长得好看的便宜？”

陈沧海摊手：“我不知道有没有占到便宜，我只知到迎新时，那些姑娘都来找我帮忙搬东西，累得够呛。”

陆景林可能喝多了，他一不留神就说出来了：“林素也没变，看上去都像我的学生了，你们俩还真是一对……”

他及时刹车，但大家都懂他的意思，王逸有点担心，林素很觉得尴尬，今天，叶心虽然不在场，虽然大家都不提，但她实实在在还在，大家聊了这么久，竟然没一个字提到她，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避过了她，叶心不需要谁为她刷存在感，隐而不提，这份小心就足以说明她的重要性了。叶心不在的时候，她仍然有第三者的感觉，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不不不，她和陈沧海决不是一对！绝不能！

这一回，陈沧海却表现优异，他笑着说：“老六，管管你的嘴，别乱开玩笑了，林素是女神啊！我哪敢高攀？再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大家都很诧异，李小雯毕竟是局外人，最先反应过来：“二哥，恭喜恭喜。”

林素紧绷的心似乎有点放松，终于，他们中间有个人先迈出了一步；似乎有点失落，这次只剩她自己还走不出来；似乎有点欣慰，陈沧海很好，理应有个爱人；又似乎有点难过，她自己也很好啊，为什么……

来不及细细辨别心里的感受，她立即跟着说“恭喜恭喜。”她和陈沧海对视一眼，多年之后，他们第一次这样大方的打量对方，时间也许很长，也许很短，最终大家一笑，都转开目光，如果说告别应该有仪式，这次聚会就是他们的告别仪式吧。

别了，青春期的一切。

陈沧海说：“她是a市人，有机会带给大家看看。”

他说的是周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