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道送命题。

陈沧海心情复杂。他当然懂周舒云的意思，大半夜的，她要去他家，难道是去打植物大战僵尸？但是，难道不该慢慢来？

男生与女生不同，进入青春期，他们会自发的做一个梦，教他们与此有关的种种事情。陈沧海当然是个十足正常的男生，他的电脑深处，藏着几百g宝贵资源，但是……

何况，这是在公司，是办公场所。他要怎么回答？网上有许多科普贴，教女生怎么拒绝男生“请我上去坐坐”这样的要求，可是没有一个教男生怎么拒绝女生的……

他急中生智：“好啊，先去我那里吃个宵夜，最近巡检很累，每天检查到深夜，不吃宵夜简直活不下去。叫个小龙虾怎么样？”他特意说了个“先”字。

周舒云无语，这一招，连消带打，很见功力嘛。但是，她连晚饭都克扣着吃，居然请她宵夜，亏他想得出来！陈沧海就是这点幼稚，他不懂得请神容易送神难。

她笑眯眯：“行啊，就叫红千里的小龙虾吧。”

陈沧海觉得自己勉强过关，他怀着劫后余生的心情打电话叫外卖，周舒云叫车。

公司宿舍是是三室一厅一卫的房子，客厅、卫生间是公共的，三个同事一人住了一间。住公司宿舍也有好处，最起码，像今晚这样的情况，有潜在外援存在，就不会太尴尬。陈沧海边想边开防盗门，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喂，你到底会不会干活啊？得了得了，你真是越帮越忙！”门一开，就是同事小李训斥他的女朋友的声音，他们两人正拧一条床单，他女朋友的一看就是没做过家务的。她挨了训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我都说了我是手残星人，以后做家务全靠你啦！”

“不会就得学嘛，年轻人怎么能放弃成长呢？从现在练起，还来得及，不然我要找丈母娘退货！”小李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哼！抢不抢得到还得另说呢，你还想退货，想得美！”她一个失手，床单差点落在地上，还好小李抢得快。

“你这大笨蛋！”小李恶狠狠。

“你也只配得上笨蛋。”她仍然不以为忤，笑得得意。

这才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啊，能毫不客气的责骂对方，也能毫不勉强的包容对方。不互相骂两句，怎么能称得上是男女朋友？周舒云很羡慕，她和陈沧海一直客客气气的，“请”“谢谢”挂在嘴边，说话要考虑再三，时时注意留一点余地，因为，他们的心还离得很远。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把他们隔开，她一直努力的想要把墙壁凿穿，然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努力，似乎她的努力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她的情绪低落下来。

陈沧海精神高度紧张，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周舒云身上，唯恐她放大招。此时看见她闷闷不乐，也有点惭愧，觉得自己太过份。

他和小李简短的打了一个招呼，拉着周舒云回房间。

陈沧海的宿舍和他的办公室一样整洁，除了公司配的家具，他还另外买了一个小书架，上面放了一套《王小波全集》和几本董桥的散文。宿舍是单身标配，当然只配了一把椅子。

陈沧海毫不犹豫拉开椅子，请周舒云坐下，她的脸色又难堪两分，这个男朋友，简直视她为洪水猛兽，叫她如何面对？虽然她今天下定决心要采取行动，但她也有尊严，她是个女生，怎能叫人如此轻视？

陈沧海抢先说话：“舒云，我要认真和你说一说。”

“是好话吗？是好话我就听。”她满肚子委屈，坐着生闷气。

陈沧海不知道该怎么说。舒云很好，她是个快乐的人，令他向往，令他不由自主想亲近，想从她那里分得哪怕一点点快乐，以此照亮他灰暗的人生。没有她，他恐怕会就此沉沦。他很珍惜她，也希望能好好相处，所以，他不能忽悠她，不能总是用哄的手段。

“和你在一起，我非常开心。我很多年没有这样开心过了。”他才说了第一句，周舒云的气就消了，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我对这段感情很认真，我希望长长久久，我还记挂着和你一起养一只英短，养一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猫。”

周舒云叹一口气，轻轻握住他的手：“我知道，我只是——有时候会情绪低落。我说过，要等你另一半心重新长出来，可是，我也需要鼓励，你也要给我一点信心。”

陈沧海静静望着她，他深知他爱她，仗着这份感情，他确实有点怠慢她了。

“我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走下去，我很笨，你要告诉我该怎么做？”

周舒云如鲠在喉，如果什么都要她说出来，这个男朋友实在太不称职。她站起来说：“今晚大家都累了，我要回去了。”

她一向是个见缝插针步步进逼的狡猾女孩，她一直积极主动，争取每一个机会，现在却意兴阑珊，这说明问题大了。

陈沧海还不算太笨，能准确判断危机，他拉住她，开始示弱：“我的小——女朋友，你的男朋友是个80后老人家，思想不开通，他正在努力学习。你就可怜可怜他，给条活路吧。”

他可怜巴巴的，满脸都是哀恳，好看的眉毛和眼睛都纠结成一团。难怪人家说要找一个帅的男朋友，再生气的事，看见那张脸也就消气了。

“好吧，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哪，手机拿来。”

陈沧海乖乖捧起手机，举至头顶，弯腰九十度，恭恭敬敬呈上。

周舒云不禁笑起来，她打开微信，选了他第一次主动抱她她拍下来作纪念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我们”。她要宣示主权。

陈沧海嘴唇一动，想说朋友圈有许多领导、同事，发这种太私人的照片似乎不太合适，但他生生忍住，这时候再说这种不合时宜的话，只怕这女朋友就要跑了。

发完照片，周舒云身心舒泰，重回快乐的状态，又拉着他说了许多甜蜜的废话。陈沧海送她回去，再回来，已经转钟。他倒在床上，几乎没有力气起来洗澡。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周舒云发来的“晚安”，他秒回。还有许多未读信息，自打有了微信，工作时间就不断扩张，侵占私人时间。老板们恨不得员工二十四小时在线，随时响应。他有时候会假装看不到。

可是，慢着，其中有一条居然是王逸发的？他们很少联系，难道，有什么事？

他有点忐忑，点开对话框，他，居然，看到了林素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