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夕阳依旧在
作者:谈笑泸沽      更新:2019-11-30 07:55      字数:19837

吉格侧头看着一边娇艳如花的女子,谓然感叹。

前方的路总有阴霾,总会有遮住视线的地方,也总会遇到不尽人意的事,但彼此相互搀扶,就一定能突破重重难关。

至少,吉格是这么想的。

百花谷花期永滞,山花烂漫。

两人来到一处山脚,最后打量一眼满谷的景色,便准备挥手告别,走出山谷。

............

从上而下悬着一副绳梯,用圆木制成的踏步,铺到了山脚。山峰陡峭,上面隔着云雾,望之令人心生缥缈之感。

吉格放好身后的桃木剑,朝她一笑,便率先登了上去。

这样的事情,在他以前所从未遇到,但现在看来,在这个世界,恐怕是家常便饭了,所以他必须克服恐惧,历练自己。

云梯摇摇晃晃,爬起来倒也不算费力,单奕反复做着深呼吸,平复心情。尽量不去看脚下的,在清柳儿口中所说的,别样美丽的风景。

“那等回到拉斯镇,你就开始叫我练剑吧!”吉格慢慢的爬着,脸颊吹得生疼,山风有些大了。

“好!”清柳儿回答的简洁有力。

“你要教我的是什么剑法?能打败小李飞刀吗?”吉格又爬了两阶,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然可以,你若是练成还打不过,那就叫上我。”清柳儿奇怪了瞄了一眼上方的单奕,搞不懂为什么他问出这句话的意思。

“那倒不用,等我学个一招半式,对付他应该就够用了。”身在云端,吉格已经有些口齿不清了,似乎这样也不足以克服恐惧了。

“你等一下,”下方传来清柳儿略带责备的声音,吉格只能趴在云梯之上,不敢有丝毫分神。

直到他感觉身边人影靠近,然后一只手被她紧紧握在了手中。

“这样会不会就不怕了?”清柳儿原本精致无暇的脸蛋儿此刻同样被吹的通红,她正浅浅笑道。

“我是不是太懦弱了?”吉格紧紧握住她的手,自嘲道。

“怎么会是懦弱,适应了就好了,我带着你走。”清柳儿嘟着嘴,小女人姿态般不满道。

“是,师傅。”有她拉着,吉格自是乐意之至。

手中传来冰凉温润的温度,云梯长达数百步,吉格却感觉每一步都走的如此温馨。

方轻寒的手掌柔弱无骨,带着丝丝凉意,给予他无限勇气。

云梯之上,吉格紧握着她的手掌,十指相扣......

............

云梯直直通向山顶,重峦叠嶂,峰顶有些新生的小松树,也仅有半人身高,除此之外,便是大块大块奇形怪状的石头。

吉格走到石像的背面,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惊在那里。

每一块石头都被雕刻成人像,每一尊都各不相同,有书生拿着经书做熟读状,有武士拔剑决斗状,还有渔夫撒网状,孩童哭闹状,形形色色的人,都在这山峰林立,神情举止被刻画的细致到位。

来到这里,仰望着它们,便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山峰呼啸,他们仿佛随时可能活过来一般。

固然看过前面雕刻的草木山水,却依旧没有此番眼前所见的更有冲击力,满山大大小小足足有上百尊,每一尊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着便是连妇孺怀中的孩童的酣睡神情,武士手中崩刃的长剑,都雕刻的一丝不苟,手法自然。

每一尊石像周围都有着厚厚的青草,有序的排列,形成一个四方形将石像围在中间,像是标注石像的专属位置,小松树的间距道路都不相同,却又好像暗合某种规律,匪夷所思。

清柳儿也是一脸惊讶之色,伸出小手摸着圆润的石像。

地处中心有一张石台,对立摆着两个石墩,石台上则是一副棋局,黑白落有数子。

吉格好奇道:“柳儿,你快过来看这里!”

“这是......”清柳儿黛眉微皱,思索一阵,随即又看看周围的石像,天空。

难不成这局棋是前人没有下完的?”吉格出言问道。

棋盘之上落着一百多颗棋子,棋盘是直接刻在石台之上的,右手边有着一个打陷进去的棋盒。

普通的围棋吉格勉强是有所涉猎,所以决定胜负的方法他也有所耳目,他一打量,就有发现黑子已经占了全盘交叉点的一半,而白棋则已经寥寥无几,看起来似乎没有在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只是这棋局放在这里,便说明棋还未完,莫非有某种深意?

“你看看着黑子一共多少?”清柳儿捏着袖口,指着棋盘道。

“一共九十八颗,白色仅仅只有十颗。”吉格仔仔细细的数了一下,回答道。

“这盘棋的胜负,应该不是由简单的胜负决定的。”清柳儿若有所思道。

“怎么说?”吉格不懂,出言问道。

“我刚才大概观察了一下石像的排列,我们再去数一数,看一下主攻杀伐的人数,有多少。”清柳儿露出睿智的神色。

主攻杀伐?手持武器的也没有几个啊?吉格挠着头上金黄色的碎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你仔细看这些石像,面带凶狠或是手持武器的便归为黑子一类,我们分两边,往中间数。”清柳儿笑了笑,解释道。

“好,我们在中间集合。”吉格点头道。

在没有阳光的地方,便是黑暗。很多时候,那些使用卑劣手段而重伤他人的虚伪之徒,甚至比手持利刃直面而来的敌人要更为可怕,因为他们往往布局缜密,令你防不胜防。

经过清柳儿一点拨,吉格果然看到了许多之前忽略过的小细节,那些隐在松树之下,儒雅袖间的动作,便一一显现了出来,他看到侃侃而谈的三两亲朋好友,袖手里紧紧握住的拳头,转身之人脸上的暴戾之气。

他忽然很感谢在这里雕刻石像的人,能在此怡然长居,置身事外,才是真正看尽一切,与世无争的高人吧!

............

吉格回过神来,便快速跑到中心棋盘处,果然清柳儿已经早早候在了那里,垫着脚尖,美目盼兮。

“不好意思,走神了,我这边一共是有四十七个隐藏杀心的人。”吉格歉然道。

“我这边一共是五十二个,说来奇怪,便是我自己也不敢相信,那些怀中抱着孩童的妇孺都怀着凶狠之心。”清柳儿轻轻摇着头,神色不可置信的说着。

“这种事情,谁又说的清呢?”吉格呵呵笑道:“不过我的清大师傅倒是冰雪聪明,果然猜的不错,这样加起来便是刚好九十八人。”

棋盘上的棋子并非随意败落,而是与这峰顶的雕像息息相关,那这破解棋局的关键,却又是在哪里呢?

吉格双手交叉抱着手臂,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棋盘当中的黑色棋子与山顶的石像皆能找到相同对应,那就说明,白色棋子应该也隐藏在其中。

而这山峰之上,石像足足一百五十七尊,除去标记好的九十八尊主张杀伐之人,便还剩下五十九尊。

棋盘上仅有白棋十子,黑白对立,那白色便是主张防守,那就说明,要在这五十九尊石像里面细细查探,找到能够为其证明身份的象征才行。

两人决定一同前往,遇到拿不定的也好共同商议。

除却标记过的,找起来也相对容易许多,清柳儿慧眼如炬,秀外慧中,许多东西一言便已道出。

其观察事物细致的敏感程度,便是吉格聚精会神都连连摆手,坦言不是其对手。

主张防守的人还是较为容易找到,很快他们便发现奇怪之处。

这些人身着服饰虽不相同,但是其袖口都或多或少露着点点图案,这些人有吃饭的客人、拉车的马夫、还有卖糖葫芦的小贩,以及听小曲的老爷,两人猜测这便是一个帮派组织,这些人个个表情享受,应该只图安乐,理应不会插手这场战争。

除了其中断定是防守的乡野武夫,布衣平民,还有几个稚气未脱的孩童,最后筛选出了两尊石像,有待考究。

............

这两尊石像都体型较大,里面隐含的内容也较为丰富许多。

一尊是渔夫撒网的石像,渔夫面容之上带着刀疤,目光眺望着远处袅袅青烟的茅草屋子,面容似忧似喜,站在轻舟之上,手中散着半开的渔网还未入水,木浆上绑着一只厚重的柴刀,柴刀上血迹未干。船身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昏迷不醒,此刻左手手臂上的鲜血正往水面滴落,染红了小半见方。

另一尊描述的则是一个青衣少年,头戴斗笠,怀中抱着一把铁剑,坐在桥头。桥头写着‘奈何桥’三个大字,天空下着绵绵小雨,天空也是丝丝雾气笼罩,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眼神盯着前方的一条无人小巷,小巷木脊上悬着两盏枯油灯,面罩褶皱不堪。

这两尊石像体型极大,是以吉格一开始便注意到了,饶是他苦思冥想,依然不知道这石像画中所隐含的信息。

渔夫船上躺着一个身受重伤的中年男子,男子昏迷不醒,他却面色冷静,不予救治,一旁木浆上还别着一把血迹斑斑的柴刀,人证物证具在,这简直就是杀人现场。

另一幅画面中,少年怀中抱剑,坐在奈何桥上,下着下雨仍旧一动不动,只为等着从奈何桥对面小巷走来的人?

这又是什么意思?奈何桥上走来的,岂非只有鬼魂?

吉格打眼看向清柳儿,见她正盯着面前的石像焦思苦虑,不施粉黛的脸颊恬静自然,明眸皓齿,分外动人,刚要打定主意盯她一阵,就见她脸上渐渐有了喜色。

“我想到了。”她语笑嫣然,望向吉格,很是开心。

吉格弯腰恭敬的朝她拜了一拜,深表折服,随即做着洗耳恭听的动作。

“你看这幅画,渔夫手中的网还未洒下,这船中便已经躺着一个人了,说明人是先被他救起来的,昏迷之人手上鲜血不止,鲜血的颜色用黑底篆绘,岂非是有毒的颜色?而且左手相较右手肿胀了许多,只怕是被毒蛇咬伤所致,渔夫定然是见其中毒昏迷,于是用柴刀将伤者手臂划开一道口子,将伤口垂下逼出毒血。望着远方,那茅草屋子便是他的家了,他眼神喜忧参半,便更是显露出他此刻的心情。救人虽是件好事,只是他担心这样贸然带此人回去,唯恐家里的妻子担忧,故而神色这般复杂。”清柳儿拉着吉格走到石像前,一一指出,证实着自己的观察。

“真棒。”吉格听得豁然开朗,朝她比划着大拇指夸奖道。

“还有这幅,少年屈身坐在奈何桥的桥头等人,便说明与人有约在先,而这桥名为奈何桥,其对面便是预示魂魄归来之路。空幽小巷,天色未黑却燃着两只油灯,说明来人已经到了。他手中的宝剑轻盈浮华,剑形婉约,应该是女子佩剑,他看似随意的抱在怀中,便是已经点出少年对此剑极其看重。此人口是心非,依然愿意在这里等她,并且脸色平静,一方面足以表示,少年爱慕着这位已故的女子,另一方面也表示少年知事明理,不愿再提报仇之事。”清柳儿一路小跑,匆匆来到另一尊石像前。

“这个青衣少年心无恶念,却怀抱着女子的宝剑,这便是表明了他的态度。”清柳儿接着道。

吉格身材高大威猛,方轻寒体型娇小则足足矮了他小半个脑袋,加上一路手拉手小跑过来,这般仰头看着他,只觉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登时吉格便见她急急转过头去,缩着脖颈,耳根一片通红。

“这个少年怀中抱剑,说明其摆着防御的姿态,自然而然就是作为防守方了。”吉格接过她的话打趣道:“清姑娘聪慧过人,令人佩服,只是这害羞程度,只怕是要勤加练习了。”

“谁害羞了!我才没有。”清柳儿别过头去,自是不愿意这般轻易承认的。

............

还是吉格缓解了尴尬,如今十颗白子也尽数找到,接下来,便是这盘棋的决胜之法了。

只是不知道摆这盘大棋的人,是主张杀伐之式,还是提倡非攻兼爱?

若是依照当前局势,只怕要不了几步,手执黑子的一方便可将白子赶尽杀绝;若是力保白子,却实在是需要费动一番脑筋。

人生如棋,一步错便步步错。

此人高雅淡然,心思独到,在这世外青峰之中,摆上这么大规模的棋局,其用意难以捉摸,实在不好妄自揣测其内心所想。

二人深知此间道理,故而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方才能行。

这或许是唯一能够出去的路了。

“你都这么累了,要不咱们在这坐会,吃点东西?”

一通忙活,这时候都已经到中午了。

看着眼前两个石凳,吉格提议道:“咱们坐在这石凳之上,或许也能揣摩一下当时下棋人的心情。”

他话语透着关心,又多次肌肤相亲,但清柳儿仍旧多少有些羞涩。

她没来由的脸颊一红,只好点点头,乖巧的坐在石凳上,看着他从包裹里拿出食物递到手中。

“吃东西可以适当补充能量,促进大脑运转。”吉格笑着解释,“我们要做的,便是稳扎稳打,找出破局的办法。”

清柳儿不知在想着什么,也不说话,只是看他点点头。

“我觉得,等一会咱们再仔细找找,留意观察一下。”吉格咬着干干的牛肉,想了想,又道:“看看原先主人有什么字迹或者物事留下的。”

她正盯着眼前的棋盘,纤纤玉手拿着半块干饼,嘴角边还沾着少许的碎末,看的出神。

“哎,你想什么呢?”吉格直起身子,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个轻轻的脑瓜崩道:“专心吃饭,不要胡思乱想。”

清柳儿吃痛,顿时回过神来,眨着水灵的眼睛,不满的哼了一声。

就看见单奕从包裹中翻出她的水囊,毫不客气‘咕咚’往嘴巴里倒着。

“知道你饭量大,我这里还有。”吉格一手自然的抹着嘴巴,见她盯着自己,只当是没吃饱,于是一手递过去油纸装好的干牛肉。

“我,我才没有饭量大,你为什么喝我的水!”清柳儿稍有疑惑,便不满道。饭量?谁关心饭量了?

“口渴就喝喽?水?什么水?”吉格动作麻溜的处理完现场,故作不解的问道。

“不许喝我的水!”她三步并作两步,一把从包裹中扯出来,对着烈日,大口大口的喝着,似乎这样才够解恨,至于畅饮,有之吧?

阳光洒落在绸缎一般的长发上,花颜月貌,唇红齿白,身着黄色丝质长裙,耳际有一丝秀发调皮的随风吹动,娇柔中有着一股霸气,花枝招展,美不胜收。

“哟!你想占我便宜吧!小妮子,你这样太粗暴,人家好喜欢。”吉格意在打趣,捂着双颊故作害羞道。

他刚才并未对嘴喝水,所以也只是说说而已,缓解待会紧张的破题,也不至于这么枯燥。

吉格模样本就俊逸非凡,捂住双颊的手指有意无意捏出兰花指的模样,指缝开合间眼睛一眨一眨的。

在清柳儿的眼中,这模样只怕比三月春风里迎风招展的女人还要娇艳妩媚三分。

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烈日当空,她只是直直盯着他。

在吉格后来问她的时候,她眼神皎洁,星光闪闪,笑着说:“等你有机会到了兰陵,我一定介绍你去醉春楼?”

醉春楼或许是勾栏女子出没的地方,但是令吉格不解的却是她的话语,以后还有机会再见么?如果可以的话。

............

此刻再看峰顶落满的石像,便只觉这是一场战局,石像顶端云影绰绰,风声涌动,似乎将这一场无声的战局都渲染的浓烟滚滚,声色俱全了。

石像隐藏的信息太多,单奕只能用手拨开遮挡的青草,掩盖的枝叶,仔细观察,以防错过线索。

“呀!”远处清柳儿惊呼出声,受到了惊吓。

“就这个,把你吓成这样?”吉格闻言快步跑了过去,看清之后,顿时觉得有些无语。

一根稚嫩的青枝上,一条慵懒的青色毛毛虫正在上面,傲娇的蠕动着。

“那谁知道这里还有毛毛虫的。”清柳儿不服气,据理争辩道。

“你长得漂亮,你说了算!”晕,还以为遇到什么危险之事,吉格无奈点头,没事就好。

终于两人找了一通,在两边对立的边缘石峰上,发现了刻着的重要信息。

南面如下:大不攻小也,强不侮弱也,众不贼寡也,诈不欺愚也。

北面则是:贵不傲贱也,富不骄贫也,壮不夺老也。是以天下庶国,莫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害也。

兼爱非攻,提倡众生平等,意图已经如此明显了。

“那还等什么?开始吧!”

棋局之上,战意凛然。

吉格搓着双手、神色压抑不住的激动、眼神里战火滔滔、稳稳的站到了白子的一方、挨在方轻寒落座石墩的边上。

让吉格不满的是,在他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方轻寒仅仅只是点点头,丝毫不见有任何异色,显示出的淡定沉稳派头足以稳固了老大的地位。

“白子对应的人数太少,我们需要救助保全他们,势必要借助其余的势力,石像中既然摆着一个帮派的势力混在其中,自然有它的用意。我们需要在棋盘之上,准确的摆出这些人的定位,然后找出能够令其心动的条件里,亦或是愿意帮助防守方的好处,这样帮派势力便会帮助防守一方。”

清柳儿话语言毕,神态端庄的坐在那里,眼神睿智、笑容沉稳,青丝飘动间颇有些羽扇纶巾的巾帼之态。

再往后看去,便见吉格一个劲的朝她扇着清风,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

“我们去确定那些帮派中人隐藏的位置所在吧!”清柳儿拉着他的手,甜甜笑道。

“是,大人这边请!”吉格伸手挡住她额前的太阳,摆手恭敬请道。

“我不要你这样配合我,嘻嘻,快来。”清柳儿拍打他的手,拉着他走去。

帮派中隐藏的人很多,足足四十九人,有一个押镖车队,之所以断定这些人都是帮派中人,是因为每一尊石像脚下都埋着一块火红石头,与确定了的人脚下的一模一样,这也是单奕后来发现的,至此一百五十七尊石像皆有来历。

吉格仔细对照其帮派人员的地理位置、参照物,一一将棋盒之内的白子落在了上面。

棋局之上虽然发生了变化,可是要如何确定这个无名帮派会帮助这十个人呢?

这显然又是一个难题。

吃饭的闲散客人、赶车的马夫、还有卖糖葫芦的小贩,以及听小曲的老爷,加上老爷看曲的门外、等候着的十余名孔武有力的轿夫,加上后来发现的押镖车队,这其中的有着什么利害关系?莫非还有什么隐藏信息没有被找到?

他们之间,又会有什么共同点呢?

吉格自然是对着石像一再观察。

“你觉得他们有什么联系?”清柳儿饶有所思,忽而偏头望着吉格问道。

“我?我这种混吃混喝等死的人,怎么可能猜得出来?”吉格连连摆手笑笑。

“可是我总是觉得你猜出来了,快说,不许瞒我!”她掐着吉格的手臂,不满意他的回答。

或许自己都不曾发觉,这般小女人的撒娇,越来越不经意了。

“那好吧!我说说我的个人观点,石像有小贩、商人、车夫、镖师、轿夫还有最重要的老爷,这些便是帮派的主要人员,看似毫无目的,其实不然,我们仔细留意,可以发现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带着坚定,而且全部都身怀绝技,这一点,可以从细节刻画看出来。好比这个轿夫,看似生活疲累,但是他脚上穿的是一双布鞋,而且布鞋还是完好无损,常年拉客的人,鞋底更是连一丝的变形都没有。仔细看老爷,他眼神锐利,手握茶盏的食指内侧明显起了老茧,这个位置,一般身为练家子,才会有此现象。还有这个小贩,则更加明显许多,整日卖冰糖葫芦的人,右手的手臂怎会和一个练剑之人一般无二,他的手臂协调奇怪,下臂粗壮有力,上臂则柔软,分明与那几人相同。这些人齐齐来到这里,定然是有所图谋。”

吉格思绪清晰,稍微顿了一下,便接着道:

“我们不妨设想一下,这战局主攻之人有九十八人,占据了整个战事发动的主动权,当中定然有高官首脑严密调查个中势力。此刻这个帮派若是已经与主攻之人勾结,定然忙于筹备,不会有如此闲情逸致。且看他们忙于押镖、载客、听曲、行商,刻画之人想必所要表现的便是他们在查探民情,恐怕早已旨在同抗外敌。在防御一途上虽未明言联合,却早已与那十人心领神会了。”

“所以按理说我们在摆上这棋局之上的四十九颗白子之后,战局应该会有所显示才对?可如今看来,似乎有些东西还没有触发。”吉格说出心中所想。这些他的确早已想到,只是清柳儿见解独到,他想看看,清柳儿到底有多聪明。

“或许是需要适当挪动这些石像也说不定。”清柳儿眼里透出赞许的目光,提议道。

“那咱们试试?”吉格也赞同道。

两人选了就近的轿夫,开始准备挪动。

这个区域有着八个模样不同的轿夫,而轿夫附近便是有一对孩童,属于防守一方,若是设想真的成立,那这番挪动,应该会有显现才对。

轿夫石像宽厚,需要两人合抱才能转动。方轻寒力气甚大,吉格主要是觉得她一个人上去不太雅观,便提出自己也来,这样两人协作,颇为浪漫一点。

清柳儿自然不懂他说的浪漫何意,只是脸色微红的与他一起,一连将八个轿夫石像都转到了孩童的方向。

在这一区域的石像转动之后,脚下就开始发生变化,轰轰声不绝入耳。

青松移开一道出口,那八尊轿夫石像就自行移动起来,直直向前划去,转动间‘咯吱’声四起,满天尘沙散尽,两个孩童石像便如同预期一般被围在了中间。

果然有效,两人目光对望,皆是一喜。

接着又将另外的几处石像分别挪动至要保护的石像方位,果然一一对应,自行移动了过去。

尘土飞扬,斗转星移。

三两合抱,倒也有了稍微的防御之势。

接下来,要保证势均力敌,守住进攻才行。

再看棋盘之上,白棋子果然三两合抱,看似零散,实则已经形成了初步的防守。

这棋局甚是怪异,竟可以自行运作。

棋盘上黑棋向前突进一格,单奕甚至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看向石像之中,果然对应的石像便移动了一下。

黑棋一方的杀伐,开始了!

“你来指挥战局,我去挪动棋子。”清柳儿当机立断,出言道。

“你这么相信我啊?”吉格颇有些感动的说道。

“那你挪地动石像吗?”见他有此一问,清柳儿顿觉好笑,便反问一句道。

“那好吧!加油。”吉格朝她伸出大拇指道,权衡利弊,觉得自己还是在这里比较好。

清柳儿轻嗯一声,便快步走进了石像之中。

非攻,要的便是防守,而结合围棋的防守,理应抱团为上,黑棋已经先发制人,所以单奕倒是不太着急了。

若想要突破重围,就必须赶在黑棋的下一步之前形成围势,令其锐利攻伐扑空才行,必须要掌控全局,才能预判到黑棋一方的人下一次的点位在哪里。

这盘棋并非讲究一人一子,就好像可以一齐挪动八名轿夫一般,考验的应该是别的才对。

若是我为黑将,那么下一步又将会从哪里进攻?才会令对手防不胜防?

吉格虽然紧张,但此时此刻,他的大脑却反而越发冷静下来。

此时他闭着眼睛,已经进入到传说中的物我两忘境界,身畔再无其它,只有眼前烽火四起的激烈战局。

感受着眼前的棋局,不断的进行着换位思考,论证着黑棋的下一步攻伐之处,设想着白棋的下一次防御之姿。

不断演练,推翻,终于,他看到了一处破绽。

“将镖师几人推至渔夫跟前,下一步的攻伐,势必会在那里出现。”吉格蓦然睁开眼睛,沉声说道。

黑棋滚滚而至,果然,这一次的攻势出现在了渔夫身边。

此刻连清柳儿都不自觉的盯着他,在他的身上仿佛正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在散发出来,那是一个令人仰望的孤单背影,又或许是他前所未有的认真所致,她也说不清楚了。

只是纵然他每次都能预料到黑棋的杀伐,却依旧抵挡不了人数的劣势,长久下去,只怕寡不敌众,还是成为败局。

得赶快想个办法,困住一些黑棋才行。

吉格看着还未调动的车夫、卖糖葫芦的小贩,以及对面不远处的身穿麒麟补子的一品武官,顿时眼前一亮。

主事攻伐的高官定然也在其中,若是用拉车的车夫将这人拖延至别处,或许其中,还会有所转机。

如今机关用尽,只能由此一搏了。

成败将在此一举。

“柳儿,先将小贩移至左边第一个路口,移动镖师前来,再将车夫推至前面拐角左转。”吉格沉声道,他所选择的一处,是这个武官出府的必经之路,因为到了现在,他已经隐隐觉得,这是一个故事改编而来。

如若真的是一个故事改成的这盘棋局,那么想必自家府邸面前发生争执,这个武官排兵布阵定然不能安心,会前来一探究竟,此时门口安歇的马车定然是不二之选,再让车夫绕他个两圈,想必可以拖延时间,让其余白子顺利汇合了。

“好。”清柳儿点头应道,便开始行动。

果然按照计划的一般,那武官石像被卡在那里,失去了方向。

“黑棋怎么不动了?”清柳儿奇道。

“事不宜迟,现在要做的,便是尽快将防守之人聚集在一起,镖师轿夫等人排在外围,孩童老人屈在中间。”吉格说完便起身,也开始挪动石像。

在堪堪将石像按照队形摆好之时,就看见三人的石像尽数破碎,吉格看在眼里,也不是滋味。

车夫还有小贩镖师三人,是他必须要做的弃子,放弃他们,另外的人才会得以生存。

如今防守阵型已经完毕。

清柳儿拉着吉格回到棋盘跟前的时候,就看见黑棋一方尽数破碎。

这一局,是他们赢了。

......

随着棋盘之上棋子的尽数湮灭,整个石台也顿时倾塌下去,露出下面的一方天地。

而这山峰之上的人形石像,也随之化为粉碎,之前的支撑好似被人注了灵力一般,现在棋局已破,随之消亡。

吉格只隐隐看到一个台阶,便被一阵狼嚎声吸引过去。

山崖边传来凄惨的狼嚎,很突兀的出现。

清柳儿身体一滞,便反应过来,朝吉格说了一声,就往悬崖边上跑去。

“是小狼,它遇到麻烦了。”

这声音太过熟悉,吉格早已经猜到,于是二话不说跟着一同跑去。

山巅之边,草木茂盛,崖间山花烂漫。

有一根麻绳垂直而下,绳子晃动间传来阵阵狼嚎,其声悲哀。

听到清柳儿的叫喊,回应的声音更大了。

两人扯着绳子,往上拉着。清柳儿爱惜小狼,此刻更是忍不住抱在怀里,轻轻的抚着它雪白的毛发,泪眼婆娑。

............

小狼身上有好几处明显的伤口,像是被刀刃所刮伤,吉格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便朝清柳儿望了一眼,相对诧异。

小狼一个纵身翻了起来,便露出獠牙,虎视眈眈的盯着吉格背后的草丛,凶光毕露。

草丛间隐着一条细绳,此刻突然一紧,吉格二人便感觉脚下一空,竟被收入网中,滑落一阵,就已经挂在了崖边。

“哈哈,没想到你们两个小娃娃竟然真的能够解开这棋局的秘密,也不枉老夫在此隐居十余年。”

崖顶边上传来人的脚步声,吉格一惊,暗道完了,大意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句话是清柳儿说的,并不是疑问句,来人正是秋老,此刻或许不是秋老了。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而你是什么人,我却很清楚。”秋老笑了两声,接着言语阴狠说道:“你和你姐姐一样,是个恶毒的女人,便在一年前我初次见你之时,已然认了出来。”

“我姐姐?你把我姐姐怎么样了?你这个畜生!”怀中的清柳儿身体抽搐,闻言更是泪流不止。

“你姐姐?呵呵,我可不敢把你姐姐怎么样,你姐姐可是龙王看重的人,我们这等下人,自然不敢如何。不过,你姐姐倒是已经死了,便是死在了你眼前这个人手上。”秋老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便是清柳儿也是瞬间盯着吉格,吉格一无所知,根本有口难辩,只觉刹那间清柳儿变得太过陌生。

那是一种恨之入骨的眼神,却又是那样痛彻心扉。

“你以为自称是失去记忆,我便这般轻易相信你了?”秋老很是得意,在崖边自顾自的说着话:“你眼前的这个小子可不简单,以为自己走出了黔灵,到了这大漠之中,便可以保全性命了吗?”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能够在有生之年,替龙王再一次斩除心头之恨,便是我的荣耀。”秋老的话笼统不全,似是感慨自己这十多年来的经历,却又像是在发泄着十多年来压积的仇恨。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这地方本洛玉桥的地方,只可惜他不明事理,竟与龙王作对,不惜决裂兄弟感情,暗自将这一处密府交给这个小子。而我能够进来,也是沾了这小子的光。”秋老还在喋喋不休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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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五年前秋老路过这里,发现了此处隐着的洞穴。他当日好奇驱使,便一路摸索,发现了里面的草木石画,以及药圃之地,他正要往里探索,却突然听到一声鹰叫,才发觉自己深入太多,恐有危险,便决意退出去。

可是这样退出去又觉得心有不甘,于是决定记下路线,留待来日再来。

三年后二公子造人陷害,带着方轻月流放至此。

洛玉桥听闻他是位英雄人物,便决意救他,不惜与兄弟龙王决裂,黔灵地界算是待不下去,于是洛玉桥就将自己的密府赠予二公子,这地方有山有水,并且十分隐秘,隔着绿洲之城并不远,生活所需也极其方便。

二公子自是不会客气,受人之恩惠,自当有还日。

巧就巧在二公子精通武学,还爱钻研各种机关陷阱,自他住进这里,便整日研究奇门暗道,一来是兴趣爱好,二来便是防止外人进入。闲来带着方轻月欣赏美景,修建茅屋,自是无忧无虑,神仙眷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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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秋老决意再探密府。因为当日只是听闻有鹰叫,故而以为此地无人居住,是前人所留,里面定有重宝。

他这番身披铠甲,头戴钢盔,有备而来,自然决意要一探究竟。

按照所绘路线进到了药圃园中,便发现没了去路,他左思右想,赫然发现石壁之上有一个按钮,当下内心欣喜,按了下去,自然而然的掉进了一个陷阱之中,随后便有数十只山鸡飞来,说来奇怪,山鸡不觅食物,却只啄人的头发,便是那个夜晚,秋老成功转型,成为一名僧侣,好在陷阱后来升了起来,他也随之解放。

之后他更加勤奋练习武功,内功心法日渐深厚,贪念也随之俞来俞盛。

当日掉进陷阱之时,自始至终都未曾见过人影。他便误以为是中前人的陷阱,误打误撞的被山鸡啄光了头发。

于是他便去往后山,决定带上巨蟒,巨蟒是他亲手养大,专门吞噬其路过此地的无辜难民,那些孩童实则不过是他为蟒蛇养大的食物,这几年来蟒蛇已是吞噬数百人的性命,体型巨大,愈发妖邪。

后来在后山就遇到了清柳儿,秋老一时拿不定注意,便决定暂时救助。

无意间听闻方轻月在此地,秋老便从那个时候打定主意,要为龙王解决他的心头之恨,已借此重回黔灵。

于是他干脆放弃探寻密府的计划,决定等一等,看看是否二公子会出现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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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二公子出现了,以一副痴呆傻呵呵的模样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几乎忍不住要动手了。

只是这个二公子的表现极为怪异,并不认识他,所以他不敢冒进。

直到看见方轻寒在古井旁打着井水,笑着跟他解释是今天搭救的人所发明的东西之后,他便决定,机会到了。

为了黔灵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他决意趁这个失忆的愣头青还未清醒的时候,设计神不知鬼不觉的令其毙命。他假意从水桶中掏出一粒金子为由,让这个二公子与方轻寒一通去那个危险的密府之中,那里面危险重重,自是不用担心能够活着出来。

自从几年前知晓这是一处洛玉桥的密府,里面还藏有天地棋局的异宝之时,他便一直在准备。

当晚便悄悄跟了进去,秋老多次在密府外围游走,知晓其出路不止一条,于是他便封闭了两人来时的路,令其惶恐。

一边躲在暗处观察,小狼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却并未有任何异常举动,这点让他放心不少。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痴呆的二公子竟是对这里如此熟悉,一连避过好几处危险重重的地方。

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事情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只需要跟着二公子,再不济看着他死亡就可以了,若是机缘巧合之下能够揭开天地棋局的奥秘,那自然是极大的好事,之后再宰掉这个呆傻的人,便可以独享财宝,到时候龙王容颜大悦,他重回黔灵便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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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眼前的人已经生死命悬一线,坐享其成,这如何不令秋老开心?

他只觉胸口郁闷了十多年的那股鸟气一扫而空。

秋老的话令吉格感到惊讶,今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秋老此时说的话,理应不会有错才是。

只是吉格仍然有些难以置信,其中疑点多多。

秋老的话中并未涉及到二公子的死,如果自己真的便是二公子,那么这个二公子是怎么死的?二公子挚爱着方轻月,又怎么会亲手至心爱之人于死地?这其中自有曲折,只怕不会这么简单。

“清柳儿,我答应你,若是能活着出去,一定将此事查明,到时候自当给你一个解释。”吉格看着她,内心亦不是滋味,自己意外失忆,竟没想到其中恩怨牵扯这么多。

清柳儿心如死灰,也未曾想到,眼前这个朝夕相处之人,便会是杀害姐姐的凶手。

“你说我是二公子?那你可有什么证明?”吉格冷笑道。

“证明?我想你心知肚明吧?”秋老极尽得意,连连笑道:“若你不是二公子,又岂能够平安无事的来到这里?以为真的是凭借聪明才智吗?”

“就凭这个吗?”吉格反问道。

自那日误以为是梦境之后,他便的的确确生出感应,从藤蔓之上的横洞,再到议会室中的【惊鸿七剑】,他都有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凭什么都不重要了,臭小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山崖之上,秋老踱着步子,似乎有所考虑。

过了小半刻便又听他道:“姑且留你一命,待我先去寻了棋局中隐藏的宝物,再来一解心头之恨。这短暂的时光,便留给你们说些遗言吧!”

悬在山崖边上,倒也不怕他们跑了,秋老哈哈大笑,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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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呼啸,这束网之下,两人一狼,颇有些狼狈。

吉格此时消化完信息,已经冷静不少。

他看着清柳儿道:“你觉得我像二公子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十三岁的时候见过二公子一面,其余的,便是听姐姐说起。”清柳儿说完这句话,便又开低声哭泣。

她奋力摇着头,只恨自己没能记住他的模样。

“就算我是二公子,我也没有伤害清月儿的理由,不是吗?”吉格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而且我是身受重伤,被你搭救,记忆全失。”

清柳儿低头抽泣,有些认同他的说法,毕竟这几天朝夕相处,彼此都有些了解。

“咱们还是想办法逃出去吧!”吉格见她平复下来,便说出心中的担忧:“我总有种预感,这秋老想要得到的东西极为危险,我们必须要去阻止他。”

秋老这般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东西定然非同寻常,这一点清柳儿自然也能想到。

“那我们要怎么出去?”清柳儿问道。

“很简单,摸我。”吉格突然想到了什么,挣扎了一下身子,将小狼拨到一边,这样一来两个人身躯挨得更紧了。

见他神色认真,清柳儿竟真的缓缓伸出玉手,摸了起来。

“别摸屁股,摸我的脚踝,摸到了吗?”吉格小声抗议一句,问道。

“摸到了,这个真的能行吗?”清柳儿手中拿着一块火红石头。

“就它了,别忘了你的宝剑可是还在上面,难不成指望我的这把木剑?”吉格摆弄一下身子道。

火红石头状似月牙,绚烂璀璨。这块石头便是那些石像脚下所留,他当时见到着快石头便捡了起来,后来发现放在怀中硌得慌,便放在了脚踝的裤管处,没想到此刻竟能有这般大的作用。

“到我怀里来,用这个割绳子毫无压力,你快些动手吧!我望风。”吉格说完就将她拉进怀里,用双手撑住绳网,制造出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小狼则被挤到了一边。

倒不是吉格好色,这种时候,秋老随时都可能出来,谁还有心情在这时候占便宜?还是来自自家小姨子的便宜?呃,这么解释好像不对。

主要是他力气不大,割绳子这种事情自然不能逞强,两人合作,才能更有效的节省时间逃出去。

怀中清柳儿身子柔软,却显得有些僵硬,还好吉格两只手紧紧撑着绳网,以示清白。这才使清柳儿没有胡思乱想,两只小手飞快的划着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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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秋老返身来到石台边,看着脚下的台阶,畅笑几声,便大步往下走去。

下面是一座地宫,台阶下是两排光鲜亮丽的玉石柱,每个石柱之上镶嵌着各式各样发光的石头,将整个地方映的通透。

一路走来,脚下踩的都是碧绿银湖沙,松软舒适,向里走了小半刻钟,就到了正厅。

正厅这里则更为考究,两排紫檀木打造的官帽座椅、配套茶几,令这空气之中都有着淡淡香气。上座则是两把黄花梨木制成的太师椅,椅身雕刻的是梅兰竹菊。厅上挂着一幅女娲补天图,笔法及远景描绘完美,充满神韵。两边的几案之上玉器满堆,光霞四溢。墙壁上挂着几把造型精致的武器,显然出自名家之手。

秋老早已瞪大眼睛,看的呆了,他慌忙奔上前去,连连大笑道:“天助我也,天意!”

此刻映入眼前的,便是一个珠光宝气的箱子,箱子仅有十寸见方,小巧玲珑,并未上锁。表面铺着流金,雕刻着龙飞凤舞的祥瑞,光彩流动,造型精美。

这里面装的,便是他苦等五年的宝物吗?

秋老感觉自己手在发抖,他忍不住将箱子举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的观赏,缓缓摸着上面的纹路。

端视良久,直到他眼神中的狂热终于散去,这才准备打开箱子。他必须让自己保持冷静,才能应对可能面临的危险,这一点,他很清楚。

纵然他在心中平复如初,在开启箱子的一刻,他仍旧心跳加快,呼吸凝滞。

宝箱里面装的是一颗珠子,圆润无暇,碧绿青翠。

秋老伸出手指轻轻点着,那珠子便周身发光,分外明亮。

开箱的过程并未出现危险,他打量一阵就起身收好珠子,欲转身离去。

便在秋老抬起头看的时候,却发觉女娲补天图正隐隐发光。他仔细一看,其图中一点深陷的圆形墨点正幽幽发光,丝丝绿气带动了整个女娲补天图闪闪发光,这现象实在古怪离奇。

秋老只觉这圆形墨点有些眼熟,自怀中掏出珠子,此时的宝珠也一闪一闪,仿佛受到女娲补天图的呼应一般,发着深绿如潮的亮光。

女娲补天图仿佛有着吸引力一般,秋老竟鬼使神差的将珠子缓缓放在了圆形墨点之上。

......

玉珠碧绿圆润,充斥着一种古朴气息,秋老鬼使神差的放了进去。

随之就看见整幅女娲补天诀通体光芒大盛,画卷也好似受到了冲击,画中的景色动荡、左右旋转,不消五息便已经融为一团。

眼前出现了一扇打开的大门,门内碧波荡漾,灵力充溢,像是一道来自远古召唤的异界之门,旋转间摄人心魄,迷人心智。

秋老看着眼前这神奇的现象,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他见过天降异象,却从未见过这种诡异的事情。

画卷上开启的大门出现了灵力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

秋老往后退了几步,随后就看见一道书卷从里面掉了出来,还有一把通体火红的剑,几个空空如也的酒坛。

宝剑通体赤红,带着丝丝炙热的温度,秋老不敢妄动,便取过身前滚落的书卷,打开看来。

这是一卷关于此地的详细介绍,讲述的是洛玉桥对其密府的研究心得。包括其结构图、暗道、以及各种机关奥秘,秋老关心的是宝剑,粗略读过就将它别在了腰间。

宝剑的剑柄处悬着一个布袋,秋老打开一看,是一张羊皮卷。

羊皮卷上有娟细文字描述:

此剑得天独厚,铸成时天降异象,有虹光飞逝,故而取名惊虹。

剑展三尺三分,重七斤六两,通体温玉打造,外度精铁剑鞘于一体,剑鞘选自北山精制玄铁,承铸剑宗仙师云潜子一手。

该派历史三百九十年,剑身融合后先后置于北山极冰之地、西漠至炎之山锤炼,历时十五年余七个月,方才打造而成。

云潜子祈求天降吉福所铸,故而其旨在于驱除凡尘邪祟,斩消世间病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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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潜子是铸剑宗最有潜力的长老人物,铸剑之法别具一格,剑身造型各异,颇受广大用剑之人喜爱。

有江湖传言称,他手下出来的任何一把剑,哪怕是一件残次品,但凡出来售卖,都将有价无市,遭人哄抢。

这把剑名为惊虹,剑鞘之上雕着几条五爪紫金神龙,自剑尖引入吞口处,龙须修长,龙目霸道,栩栩如生,镀金覆盖,脚下踏着朵朵祥云,似要冲出这剑鞘之形,飞上云端一般,更添几分威武。

剑柄处有水纹浮动,衬着一颗珠子,翻身一看,背面亦是几条五爪金龙,其形态张牙舞爪,两爪相抵,龙尾卷着珠子,龙首高扬,气势迫人,细细一数,却正是那九龙拱珠图。

秋老眼神炙热,此剑未曾出鞘剑身便已经泛着红光。在剑身周围,隐隐形成了一片真空波动,这般望去,剑鞘之上的九龙便身影绰绰,有如活过来了一般。

看似剑身如同火焰一般燃尽一切,入手时却手感清凉,沁人心脾。

秋老习得是三十六路斩钢式,趁手的兵器则是较为宽厚重实的大刀,而他手中,一直用着的晴晓破风刀,也是出自铸剑宗大师云楚天之手,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武器。

便是见到此剑是也忍不住连连夸赞,此剑剑身轻盈、锻造精良,浑然天成,当真是传世佳作。

秋老细细抚摸一阵,便将剑放置在案几之上。

他暗暗思量,若是将此剑交给龙王,只怕是再好不过了。

很久以前,龙王的剑术便已登峰造极,早已无人可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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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老思量的当口,画卷之上的大门里,又有一阵波动传来。

这是一只体型极小的鹰。

这似乎只是一句毫无任何重点的敷衍总结语。

但在秋老看来,却没有比这个可以更好形容眼前这个滑落出来的小东西了。

它身材实在太小,若是跟在山鸡堆里,任谁都无法发现它。除了尾巴上长着几根五彩的羽毛,其余的地方全部光秃秃。它嘴里发出呵呵的叫声,围着秋老跑了几圈,似乎在嗅着某种气味。

它的目光并不敏锐,爪子也紧紧只是肉肉的,脱毛的翅膀展开有一尺左右,哪怕是走路动作都显得那样怯生生,实在算不上老鹰。

秋老有些厌恶,或许仅仅是又想起了许多年前成功转型的那个夜晚。

他一脚踢飞从它身边经过的小鹰,暗自摇头,这样一种丑陋的东西,竟也被放在这幅画中?

他可以忍受自己头上包裹好的白布,却不能容忍一个与他一般并且毫无遮掩的畜生。

脱毛小鹰呵呵叫着,爬了起来,似乎看出了来人对它的不屑,它眼珠漆黑,盯着秋老,转动间难得的露出一丝灵动。

只是此时秋老忙着寻找之前塞进画中的碧绿珠子,并未在意。

小鹰像是有着自己的思想,在这正厅里撒欢脚丫开始奔跑,跌跌撞撞的模样便是秋老都忍不住一再出言训骂。

小鹰还是在奔跑着,张开翅膀,飞到了石桌上,越过香案前。

最后竟悄悄摸摸的啄着惊虹剑,想要偷偷拉走。

这小鹰看似落魄丑陋,却不想力气盛大,嘴巴强劲,紧紧啄住剑柄上的一颗细小明珠,便收紧翅膀,细收步伐,它的翅膀并无羽毛,振翅却是充满威势,喙角坚韧,叼着一柄宝剑亦是不费力气。

以至于着小鹰将宝剑藏好从里堂出来,秋老都没有发现。

小鹰看起来神情得意许多,展着翅膀趾高气扬,嘴巴仍呵呵的发出叫声。

秋老找了一阵,便放弃了碧绿珠,当下有了惊虹剑,够他交差了。

只是当他伸手摸案几上摆放的惊虹剑时,却发现早已物事空空。

他慌忙自脚下,案几深处细细寻找,却一无所获。

眼见到手的宝物没了,如何不气愤?小鹰呵呵叫着,火上浇油般让他更加暴走。

他觉得着宝剑神出鬼没,只当是回到了画中之门,只是心中有股怒气,却不得不发了。

三两步走到一旁自顾玩耍的小鹰跟前,便是使出了一招“以手探云”。

以手探云,顾名思义,施展起来用手都可以抓到云,出掌的手法自然精妙,虚实有之。

他此番力气极大,出手快速,便是想瞬间取走这只喋喋不休的小鹰性命。

大手近在眼前,秋老嘴角冷笑,眼里已经闪着小鹰瞬间被碾碎身躯的模样了。

小鹰好似毫无察觉一般,忽的低头钻过檀木椅脚,继续到处攀爬,奔跑。

秋老诧异一下,便一脚踏出,将眼前的太师椅蹬成粉碎,随后一连踢出了几脚,封住了小鹰的必经之路。

小鹰看似身躯笨重,实则速度比之秋老还要快上几分,抖动翅膀一侧身,便在这小小厅堂上滑翔起来,光秃秃的煞是好笑。

每一次秋老的攻击落在它身上之前,它便加快速度,躲了过去。

秋老方才看出来这小鹰在戏耍他,眼神冷冽咒骂一声。

一屈身拾起案几上摆放的几件小玉器,火光电石般激射而出,一时间破风声四起,在这不大的厅堂里四处弹落,噼啪不绝。

小鹰应声而落,在角落颤着身躯惨叫。

“我道是你这畜生有多大的能耐,你倒是跑啊!”

秋老哈哈一笑,神色狰狞,走到角落,便决意一脚踩死。

小鹰抖着身子,翻身过来,已然奄奄一息了。

“胆敢戏弄我?小畜生,去死吧!”秋老带着愤怒,自然不会怜悯这只丑陋的东西。

“呵呵”

若有若无间传来小鹰的叫声,然后便传出秋老的惨叫声,秋老此时被烧得面目全非,身上带着火焰,惨叫不断。

他又怎会想过,这一只看似平凡的丑小鹰竟然能够喷出火焰,在这近在咫尺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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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可是我们人类的朋友,况且这小鹰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它?”厅外传来吉格懒懒的声音。

随之,吉格便和清柳儿一齐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吉格直接将红桃木剑霸气的扛在右手上,嘴里叼着根不知名的青草,脸上的表情足以嚣张到不可一世了。

清柳儿则含蓄很多,左手按在彩粼剑的吞口,小嘴轻轻抿着,脸上露出鄙视的神色,当然是对着吉格的。

“这个白眼狼似乎忘记是我们打开这里的。”吉格走到小鹰的跟前,轻轻的抱在怀里。

又看了眼它接着眉头一皱,一脸嫌弃道:“不对啊!按理说通关之后爆出来的理应是好装备才是,可是这个小鸟,岂非也太埋汰人了!”

清柳儿在一边掩嘴轻笑,瞪大眼睛,不予话语。

怀中小鹰身受重伤,听闻此话仍是有些不满,在他怀中浅浅啄了一下,便沉睡过去,显得极其虚弱。

“它受伤了,需要救治。”清柳儿见它这么活泼可爱,突然间耷拉下去,顿时心急道。

“恩,那这秋老怎么办?”吉格指着地上装死的秋老问道。

秋老被小鹰口中吐出的火焰所伤,面目更是烧的溃烂不堪,此刻只能趴在地上,勉强呼吸。

“任其自生自灭吧!毕竟他于我有恩。”清柳儿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看着吉格道。

“说实话,你要是真的让我杀人,我只怕也不敢。”吉格抱着小鹰,嘻嘻一笑便率先走出门去。

“我猜你也是胆小鬼。”清柳儿眸光一亮,提剑快步跟了上去。

“是是是,那胆小鬼现在要救助丑小鹰了,你要跟来吗?”吉格见她轻松起来,自然唯唯诺诺,连连称是。

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吉格不禁想到,与自己共用身体的二公子,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如果是个冷血无情、杀伐果断之人,做的全是一些背信弃义的事,那自己真的还有必要去过着他的生活吗?

看来是时候去外面打探情况了,越早了解其中隐藏的秘密,便对自己越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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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仅有的见证者,清柳儿是自然要去围观这如火如荼的救助小鹰现场,其主动程度令吉格都感觉不可思议。

这还是吉格第一次看到,从来不多说话的她今日竟然找了一个理由,主动要求去为小鹰采药。

“治疗小鹰需要的药草在前面的药圃之中就有,我认识药草,让我去吧!”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鼓起勇气四目相对,眼里仍忍不住有些羞涩,她假意捂住小嘴咳嗽一句,随即她身边便传来一声声音绵长、威武雄壮、气势十足的狼嚎。

小狼的身影已经远远离去,吉格泪流满面,知道了她的真实目的。

她这种取笑人的招数,还真是衰到爆了,吉格摇了摇头有些无语。

清柳儿已经去采药了,吉格则留下查探着小鹰的伤势,它的全身光秃秃的,背部腹部都有着暗紫的颜色,显然是伤口所在。

当时小鹰喷火烧伤秋老的时候,吉格并未在场,故而一直不曾知道这小鹰的实际战力指数,这也在随后的几天磨合相处期,闹出了许许多多的笑话,暂且不表。

清柳儿的效率很快,去了一个时辰便已将需要用到的药草准备完毕。

接下来吉格打着下手,研药捣碎,敷在伤口处,从身上扯下几条布料,准备给它搞了个预防伤口感染的包扎布条。

“不管怎么说,你以后也是我的小弟了。”吉格细心的将它身上的绷带一一系牢靠,摸着它的小脑袋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怀中的小鹰似是有所感觉,竟用头蹭了蹭他的手掌,吉格咧嘴一笑,侧身看着清柳儿。

“这就是你说的如火如荼?清柳儿浅浅的笑着,眼睛里闪着打趣的目光。

“晚餐吃什么,我已经想好了。”如火如荼当然是吉格吹嘘的场面,被她问道,皆装作没有听清的样子。

今天刚收获了一个小弟,自诩是个大喜日子,吉格决定将心中的些许怒火改为饱餐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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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格执意将自己牛肉干喂给小狼吃,并提出今天相位相冲,星座不合。

女生也不宜食用肉类,强烈推荐清柳儿放下肉食,加入到他的健胃养生指导计划中来。

并随即说了一大堆各种肥胖带来的烦恼,以及后遗症的可怕程度等等,说的煞有其事。

当他最后总结出一点就是嫁不出去的时候,似懂非懂的清柳儿脸色秀红的将牛肉干交给了单奕,果断选择了素食。

吉格虽没有二公子那般‘野外烧烤’的本事,但是对付一餐温饱的问题,还是可以轻松应对的。

崖边野果众多,色泽鲜艳,分外诱人。

吉格殷勤的摘了一大捧的红色果实,用膝盖前的长布兜了回来。

两人找了一个风景较好的地方,吉格开始大快朵颐,果实酸甜可口,比起自己吃过的山楂苹果之流实在是强上太多。

如果没有那令人尴尬的对话,这个夜晚也许过得会较为愉悦。

“这果子还真好吃,你多吃点,酸酸甜甜的,有助于消化。”

夕阳下,吉格不住往清柳儿手中塞着红色果子,言语满是关心。

“你真的觉得很好吃吗?”清柳儿沉默良久,终是握住一个红色的野果捏在指尖,神色颇有些奇怪的说道。

“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吃饭讲究情调,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与什么样的人吃饭,感觉都是不一样的。”吉格闭着眼睛,沉醉在自己编织的幻想之中,接着道:“就好比现在,我们两人,乘着凉风,赏着美景,岂不正是对应了着酸酸甜甜的滋味?”

“这只是野李子而已,你没有吃过吗?”清柳儿突然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揭穿道。

“吼,野李子啊,吃、吃过。”什么东西我就没吃过了?野李子,难怪这么好吃,吉格眯着眼睛从善如流。

饶是吉格再如何面不改色,答完之后他还是愣在了那里,满脸无言以对,什么跟什么?问这么犀利的问题,到底会不会聊天啊?

他突然想起来二公子经常风餐露宿,野李子想必应该是吃过吧?也不算是骗人了。

话说你这小姨子怎么回事?

“哦。”清柳儿似乎也觉得这样问有些不妥,便歉意的点点头,若无其事的吃着野果。

“头一次见你这么主动问问题,却还是这种尴尬的问题!”吉格直接栽倒在地上,做出口吐白沫状,无言道。。

这次则是清柳儿全身紧绷,俏生生坐在地方,静静看着落日,也不言语了。

青山依旧在,夕阳几度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