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中,城东宝阳门外,一个和尚和一个头陀躲到了城楼下避雨。和尚的手里,提着一根长棍。头陀的背上,背着一条黑布包袱
“这雨怎么突然就大了……”一到城楼下,石老三便把衣袖一扭,拧出了哗啦啦的雨水来。
野雪擦着脸,无奈地看着这城中的雨幕,叹息道:“若那小施主早些睡着,咱们也不致赶上这场大雨了。”
“还不知这事要怪罪哪个笨和尚呢……”石老三解下了背后的黑布包裹擦拭着,眼角白了野雪一眼。
正在石老三抱怨时,野雪忽然拉着他,不由分说便冲进了大雨中。石老三心里一怒,正要呵斥时,野雪堵住了他的嘴,小声道:“当心,是那伙镖师……”
石老三心惊,半侧着脸回头看去,果然望见两三个镖师冒着大雨跑到了城楼下,找到守城兵将询问着什么。
“那伙镖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石老三急忙背过身子嘀咕道,“码头不是在城西边嘛……”
还有什么事,能让这些镖师冒着大雨穿城而过呢?
“看来是江月容动手了!”野雪焦虑道,“她大概是猜测我们已经看到了她留下的暗号,以为我们会及时赶到,便开始动作了……”
说着,野雪懊恼地捏住了拳头:“都怪那小施主,怎么就不肯早些睡着呢……”
他们躲着镖师,匆匆进了城,却见城里四处都有镖师在走动,似乎那一众镖师也在仓皇地寻着什么。野雪带着石老三四处躲避,生怕被这些镖师撞见。直到躲进一个小巷暗处,眼看附近的镖师匆匆走了,他们才终于喘了口气,甩了甩湿透的衣袖。
这小巷狭窄悠长,两侧的屋檐遮挡去瓢泼的雨水,只在檐尽处落下了两道水帘。野雪和石老三各躲在一道水帘后,警惕地望着巷外的动静。
“那些镖师到底是在找谁呀?怎么到处都是他们……”石老三喘息着骂道。
野雪皱着眉头,冷冷道:“昨天咱见过他们队伍,今早也见过了。粗略数数,他们镖船上的人加起来大概十几二十个吧。我们这一路碰上的,前前后后少说也有十来人,却唯独最该认得的人一直没碰见……”
石老三寻思片刻,恍悟道:“他们镖头!”
野雪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手里的长棍,低声道:“还有拿这棍子的那小孩……”
“这么说,是他们镖头父子不见了?”石老三朝外头大雨里张望了一阵,小声道,“难怪他们这么着急……”
“只怕江月容跟那镖头父子,已经打起来了……”野雪靠在巷子墙壁上,苦恼道,“也不知江月容在哪里跟他们打,又把女施主藏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就算想帮,如今也帮不上忙啊……”
他们二人正在茫然时,巷子口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厉喝。
“和尚!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原来是三个镖师在巷口望见了野雪的行踪,在外头摆下了阵势,将三杆长枪对准了野雪和石老三。
石老三一慌,急忙要扯开那黑布包袱时,却被野雪拦下了。
“我们师徒在此避雨,干你们什么鸟事?”野雪对着巷外的镖师高声喊道。
三个镖师的脸上,是又急又恼的神色。
“你这和尚,满口胡言!”其中一个镖师斥骂道,“躲在暗处鬼鬼祟祟,分明是在做贼!说,是不是你们设计掳走了我家总镖头!”
野雪把石老三挡在身后,望着三杆长枪,毫无惧色地冷笑道:“怎么,你们总镖头丢了?”
“你……”镖师一时语塞,索性不与他争辩,只高声喊道,“我家总镖头在哪里!说出来,便放你们走!”
“我若说不出呢?”
“我便喊来我家弟兄,把你们围在这小巷里,看你说不说!”
野雪冷笑一声,把长棍支在墙边,摊开两只铁掌,阴冷着面色道:“各位,若不肯讲道理,便索性打一场再说吧。昨天我便看你们不顺眼了,今日正好领教领教你家镖局什么斤两!”
三个镖师把枪头一沉,脚下蓄力,眼睛顶着暴雨,都瞄住了野雪的要害处。野雪也半蹲下弓步,双掌收到腰际,千钧力道已藏在了两只铁巴掌里。
小巷中两道雨帘落地,溅起水花无数。
雨声嘈杂,打得整座武昌城噼啪作响。
却在这雨声间,夹杂了一声若隐若现的口哨声!
三个镖师被这声响一惊,急退开两步,散了阵势。
野雪一愣,不知巷口外什么情况,只冷眼看着三个镖师动作。
“大和尚,好像有人在吹口哨!”石老三在野雪身后小声道,“不对,不是一个人,好像有许多人在吹口哨!”
果然,这雨声中,此起彼伏的口哨声若隐若现,久久不绝,似是幻听一般。
武昌城的大雨中,许多镖师从四面八方,往同一个地方匆匆汇去。所有的口哨声,都正向着那个方向聚拢。
三个镖师互相望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收了长枪,也吹起了口哨。他们不顾野雪在巷中茫然无措,只迈开了步子,仓促地朝着口哨汇聚处飞奔而去,溅开一片积水,顷刻间便消失了身形。
野雪从巷口中探出头来,四面张望了一下,只看见雨幕向四方延展过去,路上不见了哪怕半个行人的身影。
“大和尚,他们怎么突然跑了?”石老三缩在小巷里,胆怯地问道。
野雪抓起了立在墙角的长棍,低声答道:“想必是暗号!”
“什么暗号?”
“你说有什么暗号,能把他们忽然拉走?”
石老三琢磨片刻,忽拍手道:“他们找着那镖头了?”
野雪点了点头道:“江月容此刻怕是跟那镖头打在了一处,那些镖师找到了镖头,也就找到了江月容……”
石老三急忙抱紧了手里的包袱,对野雪道:“大和尚,我们怎么做?”
野雪坚定地看了眼外头的雨幕,低声道:“我们也跟着那口哨声走——跟这些镖师,总归是要放开手脚打一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