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慕怡望着眼前这一幕,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盛烨可……真他娘的虎啊,这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机器人说胡话的能力,她真是自愧不如。
要不是地上太脏,她真想给他跪了。
不过这次,这个家伙恐怕得栽跟头了,那可是个机器人啊,刚才连他们心里那些小心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又怎么会看不出……
“唔……你、你别靠我这样近,我……我有些紧张……”
梁慕怡:“……”
只见那机器人大小姐两颊发红,目光闪躲,被盛烨握住的手想扯又扯不出来,粗短的小腿欲撤又没有退路,说是一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也不过如此。
此情此景,那位大小姐仿佛是被登徒子占了便宜,看的梁慕怡怒从心头起,恶却往胆边生不了,毕竟……那是个机器人啊喂,拜托你有点做机器人的觉悟好不好!
梁慕怡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几次想开口,又着实不知从那个角度吐槽比较好。她一脸不忿瞪着那个胡乱散发魅力的臭狐狸,狐狸本君却浑然不觉,轻柔地拍了拍大小姐的手,才后撤一步放开。
“你……你是超能终结者吗?”很快,大小姐好奇地问。
语气和态度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当真是有两幅面孔。不过这家伙为什么只问了你,不应该是你们吗,难道她梁慕怡不是人?
可惜并无人发现在背后满腹怨念的她,盛烨轻笑一声,说:“是呀,你不是能看到我们的想法吗?”
“我……”大小姐脸更红了几分,“那谁让你先说我矮的……”
“我可没说,我只是想了想。”盛烨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再说,矮有什么不好,多可爱啊。”
梁慕怡:“……”她真的要吐出来了。
大小姐显然没见过这阵势,被盛烨一套温柔的花言巧语搞得晕头转向,它偷瞄打量他,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你……跟那些人好像不太一样。”
“什么人?”
“就是……就是会从上面下来的人。”说起这个,大小姐似乎心有余悸,它害怕地回头望了眼,才又说,“他们从来没这样跟我说过话,也不如你这样……这样……好。”
盛烨眸底一闪而过深邃,表情却不变:“龙生九子都各有不同,更何况是不一样的人呢?他们来这儿都是有要事做,不像我可以停下来跟你说说话。”
“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梁慕怡原本百无聊赖看着这场好戏,听到此,不禁紧张起来。可反观盛烨,比之刚才还要淡定许多,他耸了耸肩,说:“师兄让我下来,我就下来了。”
“师兄?”大小姐歪着脑袋想了想,“你说的是那位姓萧的先生吗?”
盛烨点头,大小姐又问:“可他很少会派人单独下来,都是亲自来的。”
“这不是外面不太平吗,师兄去处理外勤,留我在这里等。最近天凉,外面怪冷的,我就先下来看看。”
盛烨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叫一个自然,没等大小姐再问,他又说:“哦还有,他说这次来是要处理编号五十六的一些事,可不可以请你先带我过去?”
大小姐的脸上仍旧夹着几分害羞的红晕,那双澄澈的眼睛盯了他许久,却再也没露出过丁点情绪。梁慕怡站在他们身后,不知道此时此刻盛烨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又怀揣着怎样的心思,不过她也管不了他,现在她更需要清空自己的大脑,免得被这机器人看出几分端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下室的门口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梁慕怡心急如焚,生怕下一刻萧廷昊连人带武器就出现在他们头顶,然而这种想法刚一冒出,就被她火速叫停。
“好,我先带你进去。”大小姐说着,经过盛烨身边,又来到梁慕怡面前。仿佛这才发现这里有个人似的,它惊讶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梁慕怡都毛骨悚然,它才一句话都没说地上前带路。
“怎么样,我还可以吧?”盛烨压低声音跟梁慕怡说。
梁慕怡翻了个几乎能上天的白眼,连吐槽的心思都省了。
她小心地跟在盛烨后面,尽管无数次告诫自己必须保持头脑放空,但……紧张、担忧和害怕,无数情绪涌上来,最终变成了一幅又一幅令人恐惧的画面,饶是她怎么努力都显得无力。
“我有个问题,从刚才就想问你了。”这时,盛烨再度开口。
大小姐头也不回地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跟机器人一点儿都不一样吗?”
盛烨“嗯”了声,竟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你是……又看到了吗?”
大小姐步子一停,发出一声略带无奈的笑:“这次还真不是,只是每个第一次见我的人,都会问这个问题罢了。”
“那么答案呢?”
“没什么答案,不过是个人造产物罢了。一般的机器人没有自己的思想和情感,我则是在那个基础上,灌注了人类感情和思想。”它说着,抬起自己的手臂,“我想下一步就是仿真身体了吧,拥有人类外形和情感、思想的机器人,即便出了门,恐怕也没人能辨出真假。”
盛烨眉头紧了紧,前行的脚步一停:“也许那个时候,思想和感情,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梁慕怡心里一紧。再看大小姐一脸懵懂的样子,她也不知该说什么,能做的只有叹气。
显然,如果盛烨刚才那句话她没理解错误,关于人造人的设计,恐怕就是组织的下一步行动了。
他们或许是害怕越来越多的人知道真相,又或许是担心有一天超能者会联合起来推翻他们,总之,眼下必要之举,是创造出更加听话且靠得住的东西作为退路,显然机器人是最好的选择。
为他们创造身体,给他们移植超能力,再灌输必要的思想,这样的队伍一旦形成,就犹如古时候的死士一般,他们不怕流血不怕疼痛,只会为了胜利,一味厮杀。
可若真是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想杀的,又是谁呢?
梁慕怡怎么也没想到,因为老付的事,他们会查到这一步。如今抽丝剥茧,不管外表再怎么好看,里子却早就已经烂了。
面对这种发现,一开始她的确震惊,但现在竟然生出一种习惯了的感觉。
她想看看,萧廷昊和组织还能怎么样刷新她的下限。
二人随着大小姐走了很长一段直线距离,途经之处有不少厚重的防弹门,高科技的视觉与地下室的环境形成巨大冲击,令人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走了大约十分钟,他们再度来到一扇门前,门面光滑却隐隐流动了电波,若是一不小心碰到,只怕会瞬间丧命。
大小姐没有说话,走到一旁的密码框前,她快速摁下一串数字后,电流消失,大门开启。
顿时,一个新的世界,出现在梁慕怡和盛烨面前。
简约风格的布置,随处都是进行工作的机器人,无数电脑和设备正在高速运转,电波声阵阵,听久了直让人头痛欲裂。
“这些都是初级机器人,博士他们用代码安排他们工作,没日没夜,效率很高。”大小姐看着门内,语焉不详。
盛烨眼角瞥它一眼,眸底墨韵更浓,却再没说什么。这里并没有他要找的东西,他视线快速在周围环绕一圈,最后落在了右侧墙边的玻璃门上。
“从那里进去,就可以找到跟编号五十六相关的东西了。”大小姐说,“博士他们应该也在,你可以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盛烨应了声,招呼着梁慕怡,就走了进去。然而前行不过两步,他突然又回过头看着大小姐。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他问。
大小姐诧异地看着他,却又很快低头。他们无法看到它此刻什么神情,只听它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回答说:“离开这里,我能去哪儿呢?”
“世界这么大,总有你容身之处的。”
大小姐轻笑一声,这是自他们见面以来,第一次听见它笑。它并未再说什么,推搡着盛烨和梁慕怡将他们送进了玻璃门内。大门缓缓闭合,一方在左,一方在右,事到如今,说什么似乎都不重要,因为结果早就摆在眼前了。
梁慕怡心头没来由一阵难受,忽然想起之前种种无力的时候。
她看向盛烨,见他也敛去一贯的吊儿郎当换上了一副沉重的表情,心情不由更糟。
“它,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是被派来的吧?”她问。
“嗯。”
“那它,为什么还要帮我们?”
“因为,它也跟它们,是不一样的。”
一如它刚才所说,他和萧廷昊那些人不一样一般。
“你是说……它也是人吗?”
盛烨摇了摇头,拉着梁慕怡重新面向静谧又冷凝的无数实验室。
“思想这种东西不会凭空而生,必须有一个被移植的载体,不管它身体什么样,移植进入它里面的,是一个,人的意识。”
梁慕怡心情更加复杂,她反手握住盛烨,紧咬着牙,长舒了一口气。
“那为了这个人的意识,我们也不可以输啊。”
盛烨为她突来的举动震惊,他神情莫测地望着她,最后低笑一声,迈出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