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暴雨来得又猛又急，黄豆般大小的雨滴狠狠地砸落在混凝土制成的地面上、青翠欲滴的树叶上以及略有灰尘的玻璃窗上，短时间内驱散了烈日暴晒后留下的炙人炎热。
黎洛短暂地从学习中分出心神，望着教室外的雨幕叹一口气。现在是六月末，马上就要期末考试，此时正是一个学期里学习氛围最紧张的时刻，熬过这段时间，就会迎来足足有两个月的暑假。
但对黎洛而言，暑假是不存在的，因为九月份就是省赛，暑假将近三分之二的时间她都要留在学校的实验室里准备竞赛。
黎洛回过神，继续埋头学习。
期末考试很快结束，考完的那一天，即使是校规严格校风优异的江州一中也弥漫着轻松的氛围，大家有说有笑，抱怨复杂的期末考试，谈论暑假的安排，最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彼此道别离校。
黎洛就没这么轻松了，从明天开始，她要每天早上八点来学校实验室，和学校其他入围省赛的同学一起学习，到晚上九点才能离开。这样的生活将持续到八月中旬，到那时他们才会有一个相比其他同学十分短暂的假期。
其实不愿意参加学校的培训可以自动放弃，自学也不是不可以，黎洛显然不属于可以自学的范畴，有竞赛老师的帮忙可以事半功倍。
对时年而言，自学和参加统一培训并无多大差别，更何况在家请一位竞赛老师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能够和黎洛一起是再好不过的事。
他们开始竞赛培训的第四天，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时年毫无意外地名列第一。进入高中一年以来，除了那次他故意交白卷，再也没把第一的位置让给任何人，大家司空见惯，不以为奇。
黎洛这次是班上十九名，年级三十三名，其实成绩不算太糟糕，但和时年一比，怎么都不够看。
不过话说回来，跟时年比简直就是找虐。
黎洛时常觉得，如果不是家庭拖累，他应该早早完成了中学学业进入大学。只可惜父母虽然把他带在身边但从来不管他，他只能和普通人一样按部就班地学习——不，也不普通，他早已崭露头角，显示出异于常人的智慧。
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天才会获得与众不同的垂青，死了都还有再活一遍的机会。
心中这么想着，黎洛看向时年的目光多出几分羡慕。
注意到黎洛的视线，时年转头，轻声道：“怎么了？”
朦胧天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教室里，为时年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辉，为他本就长得精致的脸庞看上去更加夺人心魄。
黎洛扼腕叹息：她怎么就不能长得这么好看不能生得这么聪明！
她的眼里有幽怨，有不甘，还有些委屈，时年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只好再靠近一些，专心致志地看着她，低声问：“怎么了？”
被人这么认真地看着，饶是黎洛也不由得心颤，她吞了吞口水，果断推开时年的头：“我没事。”
手指却被时年握住，贴于他的掌心，牢牢地被他抓住，黎洛试图抽回手却没有撼动他半分。
时年的手很凉，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干干净净，就像他人一样。平心而论，这双手换个场合或者换个方式，黎洛还是很有兴趣欣赏一下，可是现在是在教室，这双手还死死地抓住她的手，死活不松开。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这算是调情？
黎洛早恋过，也曾在教室里和程一言嬉闹，高中学习何其忙碌，谈恋爱都像忙里偷闲。那时程一言也曾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缩回去，她便笑嘻嘻地用另一只手去打他，趁他不注意将手抽回来，累了趴在桌上傻傻地朝他笑。
这样的举动就像傻瓜，但彼时她甘之如饴，忘记了失去父亲的悲伤，也忘记了家庭从此破碎的苦痛。她用恋爱来治愈伤口，所以程一言才会在她心里占有特殊的地位。
她有恋爱经验，可这不代表她对时年有这样的心思啊！
虽然她是牵过他的手，也抱过他，但那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安抚。正是因为在她眼中时年始终像一个孩子，总是他成绩优异，外貌出色，她也对他根本生不出太多的歪心思，纵使是亲密的举动也显得坦然。
幸而时年也不是喜欢动手动脚的人，两人的相处也因此显得光明坦荡。
现在看来，好像坦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趁着这个时刻，黎洛没有再着急地收回手，而是盯着时年漂亮的眼睛，想要从他明净如山涧溪水的双眼里看出来什么。
时年向来向来情绪不外露，黎洛越是想要深究，越是看不出来。
她着了魔一样盯着他，直到时年捂住她的眼睛，低声道：“别看了。”
黎洛叹一口气，推开他的手，想起以前时年也曾在教室里说过想抱她，当时因为震惊她轻轻放下没来得及追究，现在说应该也不算太迟。
“时年，以后别这样了。”
时年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已经不再理她，低头去看书。
黎洛捏了捏眉心，感觉她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不是黎洛自恋，是她根据时年的举动分析，她觉得时年是喜欢她的，更何况好感度满满一百，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可是刚才，她试图从时年的眼睛里看出哪怕一点点可以称为爱恋的情绪却一无所获。
她对时年的好感度很高，但不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喜欢，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难不成时年也像她一样，空有一个好感度？
这样纠结下去毫无用处，黎洛干脆去问小九。
小九打个呵欠，不耐烦道：“时年只是在掩饰自己对你的感情而已，所以你看不出来。”
“我是在问，他对我是什么感情。”黎洛没好气地强调。
“这个很难说。”
黎洛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他对你的感情并不单一，无论是解释为亲情或者爱情都不合理。”小九说道，“不能简单归纳为某一种感情，但他应该有皮肤饥渴症，渴望接触你，并且……”
本来听到小九的话，黎洛的眉头已经越皱越深，小九戛然而止，她不由得催促：“并且什么，你快说啊。”
小九本来是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黎洛的，但既然已经问到它头上，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他对你有强烈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