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很苦恼。
自从好感度升高以来,时年就很少拒绝她的要求,甚至算得上是有求必应。可是眼下,他坚持不做心理治疗,倔得要命。
黎洛叹口气,侧耳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压低声音问道:“小九,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有啊,可是你肯定做不到。”小九笑得无比阴险邪恶。
黎洛摸着自己的下巴,趁时年还没出来,赶紧问:“快说!”
小九嘿嘿一笑:“你去亲亲他,抱着他撒娇啊。”
黎洛脑补了那个场面,瞬间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难怪小九说她做不到。
“我还是好好跟他谈谈吧。”黎洛扶额。不到迫不得己,她真干不出那种事。
时年从充满水雾的浴室里走出来,连带着他的眸子也是湿润的。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不复之前的狼狈,从容不迫,体态优雅。
黎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一想到之前他还泫然欲泣地抱着自己求她不要走,她就觉得像梦一样。
她愣一下,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时年是割裂的。他外表看上去难以接近,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冷清模样,站在高岭之上俯瞰众生,从不与任何人交谈。可是,剥开这一层冰冷的外壳后,他只是一个惶惶无助的孩子,只能蹲在墙角里无助地哭泣。
在年幼时目睹父母间最肮脏的秘密,尝试过反抗却通通以失败告终,最后只能筑起高墙将自己保护起来。无论他的年龄,他的外貌怎么变化,心里有一块地方永远不会长大,那是年幼时缺少关爱从而导致的缺失,在往后的岁月里想要弥补却为时已晚,因为早已错过最好的时机。
黎洛的眼睛不由得蒙上一层悲悯,她走到时年面前,缓缓蹲下,就这样仰视着他,恳求道:“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不好。”时年用自己还微微湿润着的手掌去摸她的脸,轻轻刨开落在她侧脸的碎发,“马上就要开学了。”
黎洛不明所以。
开不开学和看心理医生有什么关系?
“九月份就是省赛,进国赛我必须要拿前六,在那之前我精神状况不能有太大的波动。”时年说。
好像有点道理。试图说服他的黎洛感觉自己被他说服了。
黎洛略一迟疑,又立马摇头。
她差点被带入时年的逻辑里。
谁说做心理治疗就一定会有大幅度的精神波动,说不定他去跟心理医生聊一会儿出来,反而更加神清气爽了呢?
正当她想跟他争论时,时年别过头:“别说了,我不去。”
“……”黎洛一生气,拿掉他在她脸上作乱的手,回到自己的床位上躺好。
她都把姿态放低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还是不松口,她感觉自己都要被气成河豚了。
不想和这么一个小孩计较,黎洛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生闷气。她翻来翻去好一会儿,忽然听到一阵诡异悚然的音乐声。
黎洛吞了吞口水,抬头看过去,时年正捧着手机看什么。幽怨诡异的背景音乐还没停,她结巴一下:“你、你在看什么?”
“恐怖片。”时年抬头,把手机屏幕递到她眼前。
此时刚好是最吓人的片段,一个形状骇人的鬼突然出现在门口,惨叫的不只有电影里的主角,还有屏幕前的黎洛。
她激动得一掌劈掉时年的手机,好在地上铺有一层柔软的海绵,并未对手机造成任何影响。
黎洛抱紧被子,一脸委屈地控诉:“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东西!”
“抱歉。”时年起身,弯腰捡起手机。
嘴上是道歉了,可他的表情毫无歉意,明明就是……故意的。
黎洛知道了,他就是故意给她看的,明知道她害怕这些东西,偏偏还要来吓唬她。
幼稚。黎洛腹诽。
偏偏她因为这个幼稚的举动睡不着了,只要一闭上眼睛,那张鬼图就闪现在她的眼前。她只能睁开眼睛,可是盯着天花板也会想,索性蒙住自己的脑袋瞪大眼睛死死盯住被子。假如现在有手机,她还能用手机转移一下注意力,可她没有,最后只能崩溃地掀开被子喊人。
“时年——”
没有反应。
她只能颤颤巍巍地喊第二遍:“时年……”
依旧没有反应,黎洛翻个身,又开始生闷气。始作俑者已经睡着了,而她还要饱受鬼图的摧残。
她觉得已经也变幼稚了,因为她现在真想去把时年吵醒。她埋怨得正起劲,忽然有人坐在了她的床上。
这种感觉很不好,黎洛发挥了自己完美的想象力,一刹那间脑补出十八种鬼的模样,她尖叫一声往后爬,这才看清来的不是鬼——就算是,那也是长得好看的鬼。
“过去一点。”时年眼眸半垂,在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黎洛抱紧被子,满脸警惕:“你要干嘛?”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挪动了一下位置。
“是你叫我的。”时年漫不经心道。他躺上床,双腿伸得笔直,扯过一点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他穿得很规矩,白色的圆领短袖搭配上黑色休闲长裤,除了手臂,也算是包裹得严实。
黎洛尴尬地笑两声:“可是你也不用过来啊,跟我聊天就好,或者你把手机借我用用也行。”
“手机在充电。”时年避重就轻。
通宵不睡和时年躺同一个床上,黎洛再三权衡,还是选择了后者。
时年也不会做什么吧……大概。
黎洛背对时年,正惴惴不安的时刻,一个略带凉意的胸膛从后面覆盖上来,在她耳边轻声道:“睡吧。”
这下更睡不着了。黎洛暗自吐槽。
心里这么想着,她还是闭上眼睛,随着思绪浮沉。
黎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夜半她醒来一次,又想起那个恐怖的场景,随便找了个热源拱过去,这才安心闭眼睡觉。
于是她早晨醒过来的就发现自己把头埋在时年的怀里,她一惊立马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下床。
时年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他的眸子像一汪不起涟漪的清泉,这么盯着黎洛,让她觉得他就是在欣赏猴戏,暗自恼怒一下,便钻进浴室里洗脸刷牙。
等她打理好自己,两人吃过早餐又回来,反正无事可做,又捧着时年的手机看电影。
黎洛选了一部喜剧片,片中搞笑桥段极多,黎洛每次想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时,瞧见旁边面无表情的时年又只好硬生生憋回去。
他都不觉得好笑吗?
看恐怖片面无表情就算了,看喜剧片居然也这样。
再这么相处下去,黎洛觉得自己心脏病都要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