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感觉自己没办法和时年沟通。只要她和别人说话,或者稍微靠近一点点,他就会疯狂地胡思乱想,甚至不给她任何辩解的余地。
当解释没有任何用处的时候,在烦躁中最好的选择是沉默,反正无论她怎么说时年都不会听,还不如闭嘴少说两句。
她的沉默在另一个人看来是无声的对抗。
当时年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走的时候,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猛地推开他:“我今天不想跟你回去!”
看见时年阴沉如墨的脸色,她咬咬嘴唇,态度温和不少:“我很累,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晚春的风里已经逐渐带上一丝燥热,傍晚的校园静悄悄的,只有鸟拍打翅膀的声音以及时不时响起的鸟鸣。
时年站在一棵长出嫩黄色新芽的树下,定定地看着她,黑眸中一片冰凉,半晌后他偏偏头,忽然露出一个单纯无害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残忍地切断黎洛所有的期望:“不好。”
黎洛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他握住手,她试图甩开却绝望地发现她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撼动他,哪怕一丝一毫。
她被强行塞进那辆停在不远处的私家车里,片刻后她冷静下来,吞掉堆积在口腔里的唾液后,她抬头,与时年黑沉的眼眸对视:“我不是要走。我只是很累很疲倦,想要一个人静静。”
“没有必要,你想说什么可以直说。”时年同样望着她,语气冷漠。
黎洛咬住嘴唇捂额,声音饱含痛楚:“我说了你会听吗?你会吗?”仅仅是两句质问,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有的理智与冷静在一瞬间崩塌:“你不会!你从来没有把我说的话听进去过!我现在让你放我走,你会吗?”
时年沉默不语。
他的态度何其了然,黎洛惨然一笑,心脏像被浸泡在绝望之中:“所以你还让我说什么呢?我什么都不想说,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可是你连这点权利都不给我。时年,你根本不爱我,你对我根本不是爱,只是自私的占有欲,就算改不了,能不能收敛一点……”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宛如哭泣:“我快要疯了,你知道吗,像你一样……”
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一片寂静中,只有时年冷淡的声音响起:“说够了吗?”
黎洛闭上眼睛,生生憋住滚烫的眼泪。
看吧,她就知道,无论她说什么,时年根本不会听进去半个字。
晚上她蜷缩在那张双人床上,手中紧紧攥住手机,目光呆滞——谁来和她聊聊天吧,无论是谁。
她翻遍了好友列表,最后也不知道要发消息给谁。
直到一道冷漠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再不放下手机我就把它砸了。”
她伸手把手机放在床头柜的一瞬间,眼泪忽的落下来。时年从背后拥住她,眼泪却因此落得更凶。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连日来憋闷委屈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起先是抑制的啜泣,然后是克制的大哭,直到最后再也无法克制开始嚎啕大哭。
时年什么话也没说。
在他眼里,哭泣的黎洛比沉默却害怕着他的黎洛可爱。
可爱多了。
为什么要害怕他呢,他也没做错什么吧。
黎洛哭着哭着就没了声音,她的睫毛上挂着泪水,在灯光之下显得晶莹剔透。睡梦之中,她的呼吸均匀绵长,脸上泪痕未干,嘴唇抿起,仍旧一副委屈的模样。
时年伸出舌头舔去挂在她脸颊上的泪珠,轻轻一抿便尝到眼泪咸苦的味道。他低头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白皙的脸庞,眼睛里满是痴迷。伸出手,将湿润的头发从她脸上剥离,又起床将毛巾浸过热水拧干后帮她把脸擦干净。
他好喜欢这样安静乖巧的黎洛。
不会和别人说话,不会想着别人,也不会想着离开他。
*
清晨,黎洛依旧从窒息感里醒来,她费力地推开时年,艰难地睁开眼睛后,脑袋昏昏沉沉地走进浴室里。
她扎起长发,洗了个冷水脸后抬起头来,望向镜子里双眼肿胀的人。
她昨天哭得太久,眼睛到现在还有些难受,不过发泄这么一次,心里倒是舒服不少,似乎对昨天的事也没那么介意了。
在浴室里梳洗好以后,她转身出去做早饭。
结果一扭头,蓦地撞上时年幽深的目光。
黎洛不自然地颤抖一下,旋即恢复正常,她侧身绕过他,低声道:“我去做饭。”
现在是早上六点半,他们第一讲又没课,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在早餐上,所以她打算慢慢做,做得精致一点。
某种意义上,做饭也是一种减压的方式。
她切开一个南瓜慢慢熬制南瓜粥,又用鸡蛋和糯米粉做鸡蛋糯米饼,最后准备好水果和纯牛奶。
她做得很忙,就像单纯在享受烹饪的过程。
昨晚所有早餐准备工作,她脱下围裙和时年一起吃饭,这个过程很安静,谁也没有提到昨天的事。
吃完早餐后,洗碗的是时年。
黎洛站在厨房外,看着那个站在厨房里清劲如松的背影,心里有许多复杂交织的感情。
时年以前做家务的次数少到可以忽略不计,连洗衣机都不怎么会用,洗碗是她教他的,她也教会了他该怎么洗衣服。
他其实也为她做出了不少改变,可她想要的不是这种改变。
她想结束这种无论做什么都要提前向他报备的生活。
她是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人,不是宠物,更不是附属品。
时年可能永远理解不了这一点。
夜晚来临时,黎洛在浴室里,热水从淋浴喷头哗哗落下,她闭上眼睛仰头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小九。”她的声音被掩盖在水落下的声音里,“任务什么时候彻底终结?”
“那可还要很久呢。”小九事不关己地嘿嘿一笑,“怎么?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他了?”
黎洛擦一把自己的脸,抹去眼睛上的水珠:“他逼我逼得太紧,再这么下去,他的心理问题没好,我的精神要出问题了。”
“怎么会呢,你觉得系统选人的时候没检测过你吗?”小九不以为意道,“你的心理素质那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崩溃。”
黎洛翻个白眼,认为实在有必要把小九拉出来揍一顿。
和小九一拌嘴,她的心情都好了不少,深呼吸一口气后,才关掉喷头,擦干身体穿上衣服走出浴室。
面对时年,总像是一场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