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匆匆赶去工作室,接待她的是一位和蔼可亲的中年女人,不过,随后跟她对接的是一位看上去更干练的技术人员。
“之前我们在电话里沟通过。”他说道,“你说你在衣物之类的物品上找不到任何疑似定位器的东西,也对身体做过x光检查,对吧?”
黎洛点头。
“我们这边有定位器探测仪,先用它测试一遍,不过检查出来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很多定位器有反探测功能。”他提醒道。
思量再三,黎洛同意了。
只是结果就像这位技术人员说的那样,根本检查不出来。
他换了个思路,直接问:“请问您平时有没有佩戴首饰的习惯,比如项链、手链、耳环等等。”
黎洛叹一口气:“我戴项链和手链,可是这两样东西我也检查过,应该不存在被安装定位器的可能性。”
“那可未必。”技术人员不大赞同地说,“在针孔摄像头做出来以前,大众谁能猜到摄像头真的能做到那么小一个。技术的发展是很可怕的,监视或者偷听无处不在,这也是我们这类工作室会出现在市场上的原因。”
听他一席话,黎洛被说服。
她先把自己的手链取下来,这条手链是上次她遇上抢劫案后时年重新送给她的,纯银制作,中间镶嵌有一些碎钻,碎钻如众星拱月般包围着一粒个头不小的粉钻。
取了手链,她又把时年两年前送她的项链取下来。这条项链挂坠如鸟笼状,笼子里是一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鸟,做工精致,又因为这几年保养得当,看上去就跟新的一样。
这两件饰品一看就造价不菲,纵然是见多识广的技术人员也不由得多看了黎洛几眼。
这家工作室开的这几年有过不少客人,多数客户是中产,也不乏一些小富豪,这些人的打扮多半符合他们的身份。佩戴昂贵珠宝的不是女富豪就是富二代大小姐,以及被富豪包养的女人。
第一条眼前这个小女孩肯定不符合,看起来也没有那些大小姐骨子里散发出的刁钻,那就只有……
不知道为什么,技术人员突然有点可怜这个被金主控制的小女孩。
黎洛还不知道自己被可怜了,她在想,如果以后和时年分手了,一定要把这些漂亮的首饰还给他。
顺便整理一下他还送了什么东西,能还的都还,还有住院的那笔数额不小的钱——她一直把那笔钱放着,没有胡乱动用。
技术人员用探测仪扫了一遍首饰,仍旧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他思考一会儿,拿着首饰进了仪器室。
这些首饰细如铁针的链条部分可以忽视,挂坠才拥有安装定位器的可能性。
仪器室里有个仪器,发出的光可以穿透宝石,检查到宝石内部的状况,这样可以检查手链上的钻石和项链上的宝石有没有问题。
如果这两样没有问题的话,金属部分无法穿透,只能切开查看。
黎洛很紧张,如果宝石真的再没有问题,她想不到任何定位器的可能性了,那就只能说,时年对她就是有近乎恐怖的直觉。
先进行检查的是手链,手链完美通过,没有任何问题。
技术人员又将项链放进去。
当项链缓缓通过时,在项链挂坠鸟笼状的阴影里,有一个小小的方形阴影。
那不是小鸟的形状。
黎洛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项链被取出来后,技术人员看见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需要把宝石内部的东西取出来吗?”
“取。”黎洛咬着牙道。
整个过程是在黎洛的监督下进行的,他先把鸟笼切割开,把固定在里面由宝石雕刻而成的小鸟取出来,随后把小鸟开膛破肚。
他动作小心地切割,这时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被掏空的鸟腹,里面有一枚小小的芯片。
“这应该就是定位器……”他抬头,想跟黎洛说话,却猛地一愣。
黎洛的脸色十分阴沉,仿佛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滔天怒火。
这条项链是两年前时年送给她的,他竟然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算计她欺骗她!
或者说,这条项链做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追踪她。
那么每次,时年会准确无误地找到她都不是巧合。
安装摄像头也好,放定位器也好,时年从来都没有从心底里尊重过她。
黎洛付款之后,随便找了个东西把已经彻底破坏的项链装好,坐上公交车,面无表情地回去。
她现在就要去和时年分手。
她要完成任务,也要向时年表明自己的决心。
做出租车回去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当她推开门时,便看见时年坐在沙发上,就那样坐着,不惊不恼,表情平静。
他甚至没有转头看她,只是淡淡道:“回来了?”
黎洛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到他的面前,把袋子里装着的项链尸体抖出来。
项链链条、被切坏的鸟笼、蓝绿色被破腹的小鸟……以及小小的芯片。
时年依旧波澜不惊,风轻云淡,嘴唇轻启:“你知道了啊。”
这个不以为然的模样让黎洛产生了把项链砸到他脸上的冲动,她忍了又忍,给了他解释的机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应该能猜到吧?”时年偏过头,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就是你猜的那样。”
因为他的表情和语气,黎洛的情绪过于激动,眼眶瞬间变红:“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有尊重过我吗?”
时年紧闭嘴唇,黑眸看着她,沉默半晌突然道:“我爱你啊。”
“你根本不是爱!”黎洛激烈地否定了他,“是毫无休止和不加克制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你真的爱我就不会这样对我!”
时年盯着她蒙上雾气的双眼和死死咬住的嘴唇,想到的却是路泽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他没拆开就把整个盒子一起丢掉了。
两个人之间无形地将对峙坚持了下去,直到时年叹一口气,道:“我是真的爱你。”
黎洛在这一刻突然泄了气。
是的,时年就是这样。
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错,用爱的名义来捆绑她,似乎一句“我爱你”他就认为所有的错误都可以被原谅。
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这不是爱,从来都不是。
“时年,我们分手吧。”黎洛看向他,内心与大脑都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不是在与你商量,只是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