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已经不是从前的胡月了。

她已经决心抛弃那些底线、尊严、礼义廉耻，和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

无关对错，只是为了活下去。

董家豪仍旧为难着：“胡月，这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帮不了你。我其实跟你一样，都是公司里打工的，能做的实在有限。”

“可是我不能没有工作！他要停工几个月，我住在医院里的母亲怎么办？”胡月着急起来，说话语气难免重些。

胡月母亲重病这件事，董家豪也是知道一些的，他琢磨片刻，沉吟道：“要不，你去找总经理，当面求他？”

“可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公司。”

“这个不要紧。”董家豪说，“我帮你打听，说不定你就能见到他了。”

闻言，胡月感激不尽道：“那麻烦董哥了，谢谢。”

“不客气，这也是我唯一能帮上你的。”董家豪叹息一声道。

接下来的几天里，胡月一直等着董家豪的消息，与此同时，催债电话打得越来越密集，后面她干脆不接，直接把那些人拉黑。

等来等去，总算等到董家豪发来的消息。他发了一条短信过来，短信里说，明天下午三点，总经理会去办公室。

胡月道谢之后，开始琢磨明天怎么和总经理说话。

肯定是要求他的，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再犯，服从公司安排，并且会向柯先生诚恳地道歉。态度一定要放到最低，语气一定要好。

她思来想去许久，还在宿舍里排练了不少次，心里却始终不太放心。

她摸不准这个总经理会是个什么态度。

翌日，胡月准时去总经理办公室外想要找他，坐在外面的助理拦住她，带着公式化的询问她有没有预约。

之前都是总经理叫她来办公室她才来的，从没想过预约这个问题，自然摇了摇头。

“没预约的话，总经理是不会见的，很抱歉。”助理彬彬有礼道，嗓音却很凉薄。

不能进去，胡月想了想，决定在外面等着他出来。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办公室的门推开了，胡月心里一喜，急急忙忙站起来走过去。

第一个从门里走出来的却是一个穿着红色高跟鞋、言笑晏晏的女人。

——胡月印象何其深刻的，秦舞月。

她正在与总经理说说笑笑，两个人的举动看起来有些亲密。

胡月站在旁边，愣愣地瞧着他们。

以前她就曾听说过秦舞月与盛世娱乐高层有染的绯闻，这么一看，竟然不是假的，那个人还是总经理？

惊讶之下，她差点忘了正事，直到她嗅到秦舞月走过后留在空气里的香水味，这才回过神来追上去想和总经理说话。

不过很快就有两个助理过来拦住她，不让她近身。

胡月推不开也绕不开，只能看着总经理和秦舞月一起渐渐走远。

这个态度她算是明白了，总经理不会听她解释的。

折腾半天没有结果，胡月失魂落魄地离开，茫然无措地走出写字楼。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了。

心中还有无尽的懊悔。

如果她能早一点抛弃下那些无用的自尊，也不会被逼到今天这一步。

回到宿舍楼下，手机上有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胡月盯着屏幕犹豫半天，不知道该不该接。

她估计是催债的打来的。

果不其然，按下接听键后，那些凶神恶煞的声音立马传了过来。胡月拿得有些远，等着对面吼完了之后，才勉勉强强放在自己耳边，低声道：“知道了。”

对面似乎还不解气，还要继续骂下去，胡月心里烦躁，正要挂电话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吓得抖一下，转过头去却看见齐芥笑吟吟的脸。

这下她毫不犹豫，直接挂掉电话，还开了静音，任凭那边怎么打，她都不接。

“怎么了？”齐芥仍旧笑着，“接个电话，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齐芥的嗓音温柔无比，站在这里，真的像个关爱妹妹的兄长一样。胡月心里连日来堆积下的委屈隐隐有反扑之势，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把委屈吞回去，抬起头，冲着齐芥勉强笑笑。

“也没什么。”她轻声道。

齐芥盯着她，摇摇头，几不可闻地叹口气：“这话你要是换个表情，说不定还能骗住我。”

他是个很细心的人，当然能从一些细枝末节上分辨出他人的情绪。

“……”胡月也知道瞒不住他，所以干脆把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说了出来。

齐芥听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这幅模样让胡月紧张起来。

她反省了一下刚才自己说的话，言谈之间，无非就是在说——她缺钱，她需要钱，听起来就跟向他讨钱似的，这也难免气氛尴尬。

可问题是，她不是有意的。这是眼下她最着急的事情，弹起来难免会过火一些。

胡月心里正懊悔时，齐芥已经抬头，目光沉着地看着她：“五十万，够不够？”

胡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盯着她。

“我借你五十万。”齐芥嘴角重新带上一抹笑，“不够的话你再说。”

他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反而很认真。胡月与他四目对视半晌，复杂的情绪在脑海里翻滚，许久后才叹一口气道：“我还不上的。”

胡月没把自己被总经理停了工作这件事说出来，毕竟，这其中的波折实在有些尴尬，她不想告诉齐芥。

“要是你真的还不上，我也不要你还。”齐芥说，“这五十万，是目前《一个女孩的微笑》这首歌所有的收益，就当做是你应得的灵感费。”

“这怎么能行！”胡月连忙道，“歌是你写的，词是你作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齐芥摇摇头，笑道：“五十万对我来说是一笔不小的钱，可我出得起，对你来说却能拿去救命。我能做的，也就这么一点小事。”

胡月盯着他，平日干净明亮的杏眼里笼上一层水光。

齐芥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好了，别哭。”齐芥拉着她的手臂，带她去银行。

五十万的转账不是一笔小钱，要走的程序比较多。等他们忙完从银行里出来，胡月站在银行门口，看着手机里银行发来的流水短信，提醒她的卡里新到账五十万。

胡月抬头看着明净如洗的天空，把眼泪憋回去，小声道：“我一定会把钱还你的。”

齐芥正要慢悠悠地开口，又被胡月的话堵回去，她笑着，目光坚定：“我也要成长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