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剩下的时间里,胡月一直紧绷着,表面看上去仍旧很平静,但其实紧张得抓住了衣角。结束时,总经理塞给她一张房卡,让她送喝醉了的柯先生回酒店房间。
胡月是个成年人,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当面拒绝总经理不是好的选择,所以她接过房卡,笑了笑,扶着柯先生回酒店房间。
柯先生似乎真的醉了,路还能走,只是意识不清晰,手也不会乱动。
胡月心里抱着一丝侥幸,她老老实实带着柯先生回房间,用房卡打开门,插入通电的凹槽,房间里的灯一下亮起来,原本黑暗的房间被照得灯火通明。
胡月深呼吸一口气,扶着柯先生到床边。她把他放在床上,没有逗留,直接转身出去。
哪怕是一秒,她也不想在这个房间里多待。
离门越近,她的心情越放松,手按在门把手上正要开门时——
她的衣领忽然被人抓住了。
胡月的瞳仁在一瞬间放大。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对方拖着她,她开始挣扎。
有那么一刹那,她想着就这么低头吧,向这个世界认输,这样她会过得轻松很多。但是身体比她的思想更快做出反应,挣扎之中她不知道自己摸到一个什么东西,直接朝着这位柯先生砸了过去。
等砸完她才发现,那是一个烟灰缸。她的力气不算太大,也没有砸到要害,但柯先生清醒过来,让她赶紧滚。
胡月没有犹豫,捡起自己的包立刻离开。
第二天,总经理就把她叫去了公司。
总经理坐在办公椅上,看见胡月,似乎火气一下上来了:“胡月,你昨天干的什么好事?”
“我……”她张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又及时闭上嘴巴,学会闭口不言。
这个时候还是什么都不要说得好,毕竟,总经理叫她来,也不是让她来解释的。
“人家怎么你了,你还打人?”
“你除了有一张脸,脑子没用?你真不想做那些事,你就不会说点好话?”
“你说你这样,在娱乐圈能做点什么?”
胡月盯着地板,一言不发。
这个态度反而让总经理感到畅快一些:“我看你也是有心认错,对吧?”
她咬着嘴唇,点点头。
“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总经理看着她,道,“去找柯先生,当面跟人家道歉,务必让别人感受到你的诚意。”
“……”胡月猛地抬头,欲言又止。
又让她去道歉,道歉还能道出什么花样来?
总经理看见她的表情,冷哼一声:“怎么,不愿意?”胡月久久没有回话,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如果你不愿意的话,说实话,娱乐圈这条路你很难走。”
没有明说,但胡月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了威胁。
她用力地闭一下眼睛,再睁开之时目光虚浮无力:“我能好好想想吗?”
“好好想想?”他皱起眉头,又松开,“你要是不去道歉,那你最好还是先别工作,好好反思一下。”
这就是明摆着的威胁了。
胡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总经理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她走出公司所在的写字楼,茫然地看向悬挂于高空的太阳,甚至不觉得刺眼。
街上有很多行走着的人,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各有各的事要做。胡月感觉自己就像和这个世界剥离了一样,她找到一个树荫之下的公共长椅,坐在椅子上捂住自己的脸,大脑混沌地进行思考。
她该怎么办?
是屈服于现实还是坚持自我?
平心而论,如果有得选,如果母亲没生病,如果父亲没贷款,那她现在绝对可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她想谈正常的恋爱,而不是献身给名利场。
可是她现在能怎么办?
她在宿舍里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天,一直在逃避,直到催债的电话打过来,才将她从逃避现实中强行拖出。
自上次还了五万块,这群催债的人消停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开始了。最让人烦闷的事,他们索要的还是二十万,多出的五万是利息。
不过也就十来天,就凭空生出五万利息。拖不了多久,二十万就会变成一百万。
她想把这个窟窿堵上,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医院里母亲预交的医疗费也要见底了——
胡月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她还能怎么办?
现在最好的出路莫过于先借钱把贷款还上,可她能找谁借呢?
二十万,对普通人来说,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她那些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亲密无间的朋友,没有一个人能拿出来二十万。
但住在她对门的齐芥肯定可以,不止二十万,说不定找他借一百万他都能拿出来。
问题是找他借钱不合适。
江湖定律,朋友关系破裂最快的方法就是借钱。
她还不想和齐芥走到这一步的。
这件事越想越是对她的一种折磨,胡月很痛苦,痛苦到大脑快要爆炸了。
她想啊,她是该向命运低头了。
在现实面前,什么底线,什么尊严,其实都不值一提。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是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其实并不重要。
毕竟活下去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她要把过去的那个胡月杀死,选择新的人生。
潜规则也好,明规则也罢,利用它们,掌控它们,最后得到属于自己的人生。
至于那些干净而纯粹的梦想——比如谈一场单纯的恋爱,生两三个孩子,得到一个普通的家庭——就丢到一边去吧。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做下这个决定后,胡月毅然决绝地给总经理打电话,她要告诉他,她已经想好了,要去给柯先生道歉,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可以接受。
但总经理的电话没打通,她退而求其次,转而给董家豪打电话。
董家豪倒是很快接电话了,却用着比较遗憾的语气跟她说话:“胡月,公司这边可能最近都不会给你安排工作了。”
这算是在胡月的预料之内,她轻声道:“可不可以帮我转告一下总经理,我愿意去给柯先生赔罪。”
“可以是可以,但是……”董家豪停顿一下,叹口气,“总经理已经下了死命令,可能你这几个月都要被冷着了。”
“几个月?”胡月一下提高了音量,她声音急躁起来,“我需要工作……董哥,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情?我已经知道了错了……”
“我会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