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谨言听了一怔,北靖候府果然嫌弃自己出庶的身份,也是,顾默言在也算是京城名媛,又是嫡女,原本说好的婚事突然变卦,嫡女变庶女,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北靖候府当然不乐意了,你能嫌弃咱家的公子,我就不能嫌弃你家的庶女么?
想通这一点,谨言反倒乐了,连父亲都说那北靖候世子是个浪荡子,那位的名声肯定也在名了,这婚事不成倒是更好,她心里丝毫没有被嫌弃的郁闷,眉眼止不住都展开了,看着就更觉明妍俏丽起来。
顾知儒看着却有些心疼了,才十四岁的小丫头,心性单纯不知世事,在府里被那几个嫡出的压制着惯了,如今被议亲的对像嫌弃了也不知道伤心,还能笑得出来,可怜见的,自己忽视了她那么多年,怎么着也要让她嫁得好一些,北靖候世子虽然性子浪荡一点,但也是文武双全,又与二殿下交好,嫁过去虽是填房,但好歹也是个正室,又是公候世家,身份可是尊贵了,总比嫁给别人作妾的好。
这么着一想,顾知儒便打定了主意要将这门亲事弄成了,明儿亲自去北靖候府一趟,再与北靖候爷谈谈。
“你放心,这事还有希望,北靖候府还是受了你的庚贴,老候爷虽然是个武将,但这些年大锦太平,候爷歇在家里多年,倒也是个年读书的,你知书达理,性情敦厚,想候爷也会喜欢你这样的媳妇的。”顾知儒难得地安慰起自己的这个小女儿来。
满腔的欣喜又被顾知儒这一番话给浇熄了,谨言不由感到懊丧,暗道你做父亲的想要弥补这些年的亲情缺失,不能换个方式么?那们亲事我根本不喜欢的好不好?
抬眼看到顾知儒眼中的带着丝歉疚还有丝爱怜的目光,她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也许这是他能给自己的最好安排吧,毕竟还有两个嫡女在前面,府里庶出的姐妹还有好些个,自己在这件事上太过挑剔,往后那些个庶出的堂妹出嫁时,可就难办了。
于是谨言又低眉顺眼地上前福了福:“女儿多谢父亲母亲疼爱。”又退了回来。
大夫人秀气的眉毛挑了挑,她还真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位庶女了,一直是低眉顺眼乖巧胆小的模样,今日在她父亲面前却像变了个人,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自信,一抹在这深院里难得一见的洒脱自如,这让她觉得很讨厌,当年那个女子也是很洒脱的,别人都道是大爷不待见那个女子,只有她心里清楚,那女子是洒脱,是不在乎,别人挤破头要争的,她却是不屑去争,情愿十几年独守在那一方小院里,自在的过着日子,就算对她再苛刻,她也能过出个安然自如出来,正是因为看不到她痛苦的样子,所以,大夫人很讨厌这种洒脱,所以,想看看,当她的女儿嫁给一个浪荡子时,她还不能不能保持那份洒脱自如。
看着谨言一副乖巧自如的样子,顾默言嘴角露出一丝讥笑,那个人她是见过的,虽然长得不错,却是终日留连花船宿妓寻欢,这样的夫婿,自己是看不上眼的,这小妇养的倒像是捡了宝,脸上装出认命听话的样子,心里保不齐正偷着乐呢,庶出的女儿,能嫁给世家子,又得正妻之位,真是三生修来的福份了。
她冷傲地看了谨言一眼,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双温润的眼眸,心里惦记着初六的那场诗会,今儿可是初四了,趁着父亲在,得讨个出门的机会才是。
“母亲,女儿前些日子犯了错,老祖宗罚女儿,女儿现在知道错了,惹了老祖宗不开心,心里很是难安,想去慈济寺给老祖宗祈福。”
女儿的小心事,大夫人早就知道了,知道她看心中喜欢的是贵人,心里倒是暗暗高兴,自己养的女儿,眼界就是不一样,这些日子她也在暗中走些门路,就算做不成正妃,做个侧妃也是好的,将来,大女儿在太子身边,二女儿在二殿下身边,不管最后谁得了大统,顾家都有靠。
想到这,大夫人便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顾知儒当然不会管这些事,女儿懂事有孝心,肯为老祖宗祈福,他当然更不会反对,便点了点头。
大夫人便微笑着道:“难得你能有这片孝心,也好,你准备下,初六一大早就去吧。”
顾默言欢喜地应了,正在告辞,谨言却站了出来道:“母亲,女儿也想和二姐姐一道去慈济寺,女儿抄了清心普善咒,想在观音圣像前诵读,为父亲母亲祈福。”
大夫人脸色一沉,默言出门可不是真的要去慈济寺,她是要去参加诗会的,这丫头跟着算什么事?同样的理由,刚才已经答应了自己的女儿,当着丈夫的面,不答应这丫头的还真说不过去,不由看着谨言怔住了。
顾知儒却是点了点头,难得这个庶出的女儿有孝心,没有因为自己的这些年对她的忽视而心生怨恨,竟然还要为自己祈福,别人可能不知道,清心普善咒可是佛家名篇,看来,这个女儿不止熟读经史,对佛学也是颇有研究,这让他对谨言更加刮目相看了。
“好,谨言,你有心了,初六那日你就陪着你二姐姐一起去吧。”不等大夫人作出反应,顾知儒已经答应谨言的请求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堂中这个还有些陌生的女儿,心里很是满足,那桩婚事,怎么也得把它议成功了。
顾默言脸色铁青,但父亲在,她又不敢当面发作,等父亲一走,她几步冲到谨言面前,扬手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但她的手掌被另一只手架在了空中,倒底没有打下来,顾默言愤怒地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大姐,怒道:“作什么,让我打死这个小妇养的。”
顾慎言微叹一口气,二妹妹那冲动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啊,父亲虽然走了,可是母亲还在不是,当着母亲的面打人,母亲面子上怎么也得制止的吧。
“我看,老祖宗当初就该把你罚得更重一些。”顾慎言无奈地瞪了二妹一眼,却对谨言轻声道:“三妹妹,二妹妹她是个冲动的性子,你别见怪。”
大夫人也骂了顾默言一声不懂事,看着大女儿沉稳精明的样子,心里便放了心,知道有大女儿大,默言那点子事,定能解决了,借着回事房有事,她安慰了谨言一句,便起身走了。
谨言根本看都没看顾默言一眼,眼见着大夫人要出门,她突然无限委屈地哭道:“二姐姐就这么讨厌谨言么?虽然谨言不是母亲亲生的,但养恩也大,谨言为父母尽些孝心也不成么?”说着,用帕子捂住眼睛,努力挤出一些泪出来。
屋里还有丫环婆子们在,丈夫怕也还没走远,以前丈夫根本不记得这个丫头,打了骂了,就算别人知道,也不会有人拿自己怎么样,可今天不一样,丈夫明显对这个庶女上了心,再像以前那样,怕是不成了。大夫人抬出门的脚只好收了回来,脸上装出慈爱的样子,“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我可一直当你亲生一样看待,你要尽孝当然是好事了,你别理你二姐,她魔障了。”
谨言还是哀哀地哭着,顾慎言劝了两句也没让她停下来,大夫人没法子了,只好对着顾默言斥道:“初六那日你给我好好带着妹妹,一同去,一同回,妹妹少根头发,我拿你试问。”
得到了想要的话,谨终于停了哭,怯怯地,满怀期待地看向顾默言,一副你要不肯,我就哭给你看的样子。
顾默言第一次对着这个庶妹头疼起来,她厌恶地看着谨言,无奈地对着大夫人点头应是,谨言立即破涕为笑,高兴地对默言福了福:“谢谢二姐姐,我一定乖乖跟着二姐姐,不会给二姐姐惹麻烦的。”
顾默言听了想死的心都有,谁让你乖乖跟我了啊,真是不要脸,没看见我很讨厌你吗?
顾慎言也是知道二姝妹的隐情的,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着谨言,很奇怪这个妹妹为什么会提出这么奇怪的想法,别说什么尽孝,鬼才相信,她一定有别的什么目的,别人以为她木呐,她可不这么认为。
“三妹妹,你真的抄了清心普善咒吗?”顾慎言状似随意的问道。
“是啊,我抄了好多编呢,大姐姐你要看么?”谨言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纸来。
顾慎言接过看了一眼,竟然是用梵文写的,她略微吃了一惊,含笑看着谨言,“你这张清心普善咒送给姐姐怎么样?”太子也是信佛的,如果自己能把这个送给他,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好啊,我抄了好几张呢,这个就送给大姐姐了。”谨言高兴地说道,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顾默言在一旁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暗骂道:马屁精!
顾慎言将那张佛典收好,“干脆我跟母亲说,初六那天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慈济寺得了,我也想听听慈宁大师对这佛家名篇的释义。”
谨言与默言两人听着意外地抬头看她,顾慎言笑道:“怎么?不想要姐姐跟着去?”
两人立即连连摇头,大姐在顾家的身份那可是很特别的,将来的太子妃,说不定就是日后的国母,谁敢得罪她。
顾慎言又笑着点了点头,对自家两个妹妹的反应还是很满意,沉吟了一会,她突然道:“我们每个人要带两个丫环,一个管事妈妈,还得备些路上的吃食,一应用具,嗯,马车怕是坐不下,不如这样吧,二妹,我和三妹妹坐一辆马车,你一个人坐一辆,免得挤得慌。”
顾默言终于知道姐姐的意思了,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感激之色,“那就这么着吧。”
谨言却心里打起了鼓,她故意要跟着顾默言就知道顾默言不是真的去慈济寺,顾默言开小差,她也跟着开就是,反正到了那天,跟着顾默言出去,再跟着回来,府里谁也不能说自己什么,这会子顾慎言突然插了进来,顾默言倒是自由了,自己却被她看住了,这可真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好不容易讨到的一个出门机会啊,难道就这样毁了不成?
明明说好了那天要混进宏家班子里,到文大学士家探探那们北靖候世子的,这下子成泡影了。
“大姐,要不,你们两个坐府里的大马车吧,我坐个小马车就行了,我也没什么东西带。”谨言做着最后的挣扎。
“不用了,你小一些,有我照顾,母亲放心,二妹妹那天还要去大舅家一趟,大表姐亲事定下来了,要准备嫁妆,母亲让二妹送些绣花样子和衣服式样过去,大表姐就说我们家的针线坊比她们家好呢。二妹妹不和我们一路的。”顾慎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