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回去大哭了一场后,就像把压抑在心间很久的沉石一扫而光,我反而感觉轻松了很多。据说那个吴月犀近日来也常是以泪洗面,只不过我的难过是因着伤了人,她却是因为被人伤,不知道谁能比谁好些。
好在这些事总算也过去了,从最初来到这里的不适应、百般折腾,到如今已经有了自己难以割舍的牵挂,虽还未逾半年,但我经历了太多太多,有过恐慌,有过感动,还有过深深的甜蜜,但有个人却在这些纷繁人事里慢慢清晰起来,他就像是一颗巨大的定心丸,让我对未来不再感到那么迷茫无助,一想到他,便觉得相思入骨难愈。
是了,沈珏。
从今往后,我只希望能得上天庇佑平安喜乐的和父母在一起,将来也能够和在乎的那个他两厢厮守,不再经历离分与苦痛就好。
明日要到上月节了,府内上下都忙的不可开交起来。来来往往的家丁有忙着清扫屋舍的,张灯挂彩的,还有准备各式糕点饭食的,总之到处都笼罩在一片祥和喜庆的氛围里,十分热闹。我在燕子楼内放眼望去,满府都贴满了漂亮而精致的窗花,各主楼屋檐下也挂起了五颜六色的彩灯,有椭圆的垂着流苏的,还有大圆形纹着祥云仙鹤的......大家伙不论是下堂打杂的还是各房内的近侍,远远迎来都是一脸笑意融融,欢声笑语,期待着眼前的这个上月节。
朝廷百官也在上月节当天有休假的习俗,和家人一起团圆赏月,共享天伦,好不美哉。
想不到这里的人把上月节看的如此隆重非常,却比过年都还要气派热闹,实则也不难理解,大抵是古代的人们淳朴自然,没有像后世那么发达的网络和便利交通,大家都十分珍惜和家人和美相依,含饴弄孙的日子吧。
这也是我和父母分离后,和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节日,自然是无比开心。
只可惜美中不足,有一个让我牵肠挂肚的人,不知道在远处的那方天空下,怎样过着这个上月节,他,也在如我念他一样,对我思之入骨吗。
“小姐,发什么呆呢?”
一双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这才回过神来。
可乐捂着嘴格格的笑:“小姐这卷书都看了有半个时辰了,难道就是没发现拿倒了?”
雪碧也在一旁偷笑:“可不知是谁让小姐如此牵挂,倒像丢了魂似的。”
我松泛了下撑着下巴的左腕,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的那本《千金方》,分明被我反放在手上,我却硬是瞪着上面倒立的字发了半天呆,竟没丝毫察觉。
好啊,竟敢笑话我,:“怎么?你们是嫌活少了?”
她俩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不敢不敢。”
“娘亲准备好了?”
“就是呢,珂松姑姑说车马已备好,夫人招呼让小姐快些下楼去呢。”
“嗯,快去回,我这就来。”
这次节前例行去寺庙敬香礼佛,母亲本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并没有打算带我一同前去,是我好一番央求,母亲才答应带上我随行。一来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股,好除除身上的病气和晦气,二来听说这来凰寺善男信女成群不断,香火袅袅婷婷,我也想去亲眼看一看,顺便求求菩萨让我能够早日见到沈珏。
爱情的力量,可真是伟大。据我那两个丫鬟说,只要我听到“沈珏”二字时,我就会变得傻兮兮的,一个人在那里望天傻笑。
我每次听她们这么说我,我便严词正色:“你们懂什么?”
她们则会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只有沈公子懂!”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这山高路远的,车马难行,书信迟缓,不知道,我和他还要多久才能在一起,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去庙堂拜求一把神佛,向菩萨倾吐倾吐心声吧。
一路上,车马喧嚣,人声鼎沸,真的是热闹非凡。我手痒耐不住寂寞,不时趁着娘亲不注意掀开帘子看向外面。
只瞧见那街边店铺林立,商贩也各自占着摊铺,拥挤着吆喝叫卖,密密麻麻的游人往来接踵,各大酒楼,饭馆前进进出出着穿朱着紫的达官显贵,平头老百姓们也都涌上了街头凑热闹,街边有卖姑娘家用的玉佩首饰的,也有卖着小孩子玩的泥人、拨浪鼓之类的,还有专门营散酒的,在那厢散着酒坛,飘散开来一路的醉人香味,吸引了很多人前去问津......总之这锦绣京城里,吃喝玩乐的还真是应有尽有。
还有那边不知什么时候新开的“春韵楼”前,一群打扮的莺歌燕舞的姑娘们,穿着暴露的抖露着腰肢,和一群大老爷们卿卿我我的往楼上走去......
啧啧啧,我暗笑,原来这就是古代的妓院啊,嘿嘿嘿。真真是惹人遐想联翩,若是有朝一日能有机会女扮男装进去瞧瞧,也算是圆了我在现代时......
“你个不知羞耻的,这是女孩子家该看的?”
正想着,母亲一把拍掉我正偷偷翘起的扒开帘子一角的小拇指,故意板起了脸教训我。
我疼得“嗷呜~”直叫唤,连忙收起笑:“母亲莫气,嫣儿只觉得好奇,不知什么时候又新开了家......所以就多看了会儿。”
“这眠花宿柳的地方可有什么好看的,老老实实在里面呆着,省的像上次那般被歹人看见了,再将你捉了去。”母亲仿佛还心有余悸。
我大腿一拍:“作恶的人如今自身都难保,哪里还......”
话没说完,就被母亲一眼瞪了回去:“小心隔墙有耳,为娘平日里教你的谨言慎行,你倒是全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我赔笑:“是是,母亲教育的是,嫣儿失礼了。”
我娘是个典型的极重深闺礼仪教养的女子,我来到这里这么久,从下人们嘴里听来的,再加上之前的傅嫣儿平日里留下的书画字迹,看得出她被教育的真真是个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这里面少不了面前这个娘的功劳。总之她的原则就是女孩子家食不言,寝不语,笑不露齿,施施有礼。
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大概也会被调教成一个婉婉有仪的良家少女吧,想想还真是有点期待,就是不知道,沈珏那厮会不会喜欢。呵呵,他敢不喜欢。
来凰寺并不坐落在城里,出了城郭外还要弯弯绕绕走好半天,因母亲吩咐了赶车的别拣经过百鬼谷的那条近道,所以大家一行就绕了远路,不过好在路上风景宜人,风清气爽,来往着三三两两的赶路行人,虽不比得那城里繁华烟柳盛况,却另有一番静谧。
远远地瞧见那几座恢弘庙宇里,升起着腾腾袅袅的烟雾,还有那洪亮庄严的撞钟声极有规律的响起,我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参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