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放心,于鼓城虽是小县,却是建自先秦,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城南靠近泰山,森林葱郁,便于伏兵,城西有源自泰山的绣水,绣水河虽然不宽,但是河边多滩涂,便于防守,将军五千人马到县,袁绍军纵然有两三万人来攻,也不见得能占多少便宜。”县尉是个细心的人,一边详细的给我讲解于鼓县城附近的地形地貌,一边向我提出种种守城的建议,居然每一条都有相当的道理。
“看起来卢县尉对于鼓的防守很下了一番功夫啊。”论品秩,我其实比他高不了多少,但我是田楷的心腹,又是五营军马的领头人,说话很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这让我觉得有点别扭,毕竟县尉比我年龄要大,而且他显然是个善于做点实事的人,对这样的人我一向很尊敬的。
“在城南的山上立一个营寨,和县城形成倚角之势,卢县尉的建议很不错。”何盛显然对卢檗的一些判断很有兴趣,但我并不赞同这些判断。以我还不算太丰富的军旅经验看,这些想法都太保守了,此次吕布等人举大兵前来,攻击的是在青州尚未完全站稳脚跟的我们,如果四平八稳的守下去,一切被吕布牵着脖子走,受破坏的是青州的民生,影响的是白马军在青州的声望,还不一定能守得住。
此时我心中已经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其实在刚才田楷派来新的信报后我就在酝酿了,只不过这时候分外的清晰起来。
“吕布军逼近东平陵,那里有青州军三万余人,诸位以为吕布有多大机会打到于鼓来?”于鼓在东平陵侧后方,当田楷和吕布在东平陵对峙的时候,我们实际上起的是一个保护东平陵侧翼和后路不被包抄的作用,这一点在我们接到田楷防守于陵的命令后就已经明晰。
“信报说袁谭的军队正在祝阿附近准备渡过济水,如果让袁谭的大军进驻祝阿、历城,冀州军队就可能源源不断的支援吕布,这样东平陵可能面临吕布持续的攻击,诸位认为在这种情形下,我们枯守于鼓有什么意义么?”身边诸位都是各营营长,军阶都与我平级,现在我亟需有人支持我的想法。
“将军定是有主意了。”伍权显然看出了我有些想法,很配合的接过了话头。
“放弃于鼓,奔袭祝阿,在祝阿渡口截击袁谭。”我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啊。”几个营长顿时长大了嘴巴,北海的一个营长立刻的站了出来:“将军的想法非常大胆,然而恐怕不容易实现。”
“哦。”我知道反对的声音肯定会有的,重要的是必须说服他们:“尤营长以为我们有哪些困难?”尤昆,北海第三营营长,在都昌保卫战中立过大功,年纪不过三十余岁,是北海四大主力营之一,此次奉命受我节制,或许有点意见。按照戚飞周宁的说法,他们多半是认为被我这样一个才二十二三的人管辖有点憋屈,但是因为我强横的武力,又不得不服从我的指挥,此时涉及到军事上的决策,自然要表达自己的想法。
“第一,于鼓到祝阿二百八十里,我军长途奔袭,刚刚休息了一天,体力尚未恢复,要奔袭祝阿渡口,恐怕士兵都太疲惫,不堪大用。第二,吕布军已经抵达东平陵附近,随时可能出现在我们前进的路上,万一被他们伏击,怎么办?第三,如果我们离开于鼓,于鼓的防守怎么办,东平陵的侧后方没了保护,田青州就会危险。第四,祝阿和历城相距四十里,互为支援,万一我们攻城不下,就无可能去渡口设伏。第五,我们赶到祝阿的时候,如果袁谭大队已经渡过济水呢?第六,我们全军仅仅五千人,袁谭可是有两万大军。”尤昆一口气说出了五六个原因,几个营长顿时不停的点头,跟在后面的几个百人长中队长也一脸恍然,看起来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还真不少。
“如此说来,诸位都认为不可能去奔袭祝阿了?”我心中不快,声音变得有点生冷,几个百人长马上缩到了自己的营长身后。
“我也认为不太可能。”何盛当然不用怕我:“即便要奔袭祝阿,也要有真书将军的命令,我们肩负保护东平陵侧翼的重任,怎能分身去搞什么突袭。”
“是么?”我心里暗自叹息,像何盛这种人,十多年的军旅生涯,积功进爵到营长,靠的是服从上司命令,靠的是稳妥,我实在不该指望他有什么奇思妙想,然而战争仅仅是靠稳妥能取胜的么?如果是这样,那孙子兵法里面那句“兵者诡道也”的名言又怎能得到如许兵家的推崇。
“既然诸位都认为不可能,那么吕布和袁谭更会认为不可能了。”我虽然有节制他们的权力,但是也没太多的权力,大战在即,可不能得罪了他们,所以还得跟他们好好解释:“吕布他们十几天时间内连续跨越黄河、济水,跑的路不比我们少,如今一头撞在东平陵青州大军怀中,哪有闲空管我们这支负责后方防守的军队。”
“部队虽然疲倦,但经过一天的休整,体力上已经恢复到七七八八,只要我们赶在袁谭渡河之前到达祝阿,所谓军半渡可击,士卒打顺风仗,体力问题不会太大。目前的祝阿和历城,应该不会有太多驻军,因为吕布和袁谭前后军明显脱节了,没有驻军的祝阿能够抵挡我们进攻么?显然是不能的。”
“袁绍派出吕布、袁谭、臧洪梯次的队伍来经营青州,说明他们的攻击富有准备,如果我们不能出奇兵,凭什么去打退袁军的攻势?如果我们能够重创袁谭,再会合青州前后夹击,吕布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也要想办法走路。”我停下来观察了一下,发觉不少人脸上已经出现了犹豫的神色,看来有些被我打动,于是大声说道:“诸位的考虑更多的是从战术的可行性去判断,而我觉得我们更应该从如何打赢这场战争的全局去看,既然我们必须赢,我们就要想出赢的办法,这其间最关键的,其实是我们的决心,只要我们有决心去做,我们就可能出奇制胜。”
“我支持赵将军。”刘政首先表示了对我的支持,接着伍权等人也纷纷同意我的看法。当下我们商定,由何盛率领一营人马留驻于鼓,其余人马四千人于当夜离开于鼓县城往西南而去,由于要避开吕布的斥侯,所以我们选择了沿泰山急行,这样到祝阿要多走七八十里,我向精选出来的四千将士下达了严格的军令,限定必须在三日后的凌晨攻下祝阿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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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按:青州于鼓县,是战国末年稷下学宫最重要的领袖人物邹衍的家乡,邹衍所创五德始终学说后来被前汉大儒董仲舒纳入儒学之中,近几十年来这种学说大行其道,好些妄图取代后汉的诸侯都利用这种学说,说自己代表了什么什么,应该取代后汉的正统地位,其实这些人什么都不是,就是想自己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