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支至少五百人的西凉骑兵,在刚才的战斗中我已经看到了自己所遭遇的强大对手,全是西羌马种,使长枪、配飞矛、身无重甲,这都是西凉骑兵的特点,虽然还弄不清楚这些西凉骑兵怎么来的,但眼前这一大队敌骑在我雷霆般灭杀一支相当规模的骑兵并且放话挑衅后还相当嚣张的对冲过来,显示了敌方势在必得的决心。
“投枪,战法第三!”陈立高声叫着,紧跟着又吼道:“护盾,防御第四!”
喊声未落,夜空中已经传来刺耳的呼啸声,那是敌骑和我们同时投掷出来的飞矛,许多投枪和飞矛在空中撞到了一起,一阵噼啪的裂响声后纷纷簌簌落地,但是更多的飞矛在我们的头顶刺落,也多亏了陈立命令及时,大多数飞矛都刺在了手盾上,但我依然听到身后有此起彼伏的闷哼声响。当然敌军也不好过,阴影下大片骑士从马背坠落。
“常山赵子龙在此,挡我者死。”一骑马,小白已经发力飞驰,一杆枪,飞羽艳寒光闪闪,身后只有周宁、裴元绍等二三十骑,这些人多是当过我亲卫的,受过我长期亲自的提点,更多的人都跟在了陈立周围,将严格执行我们曾反复训练的战法。
“东向北,西转南,角弓,标尺……”陈立的命令还在一个接一个的下达,但是我已经渐渐没有去听了,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迎面而来的敌骑身上。
虽然是黑夜,但是夜光与火把辉映,寒光闪闪的刀兵映照着铠甲脸膛,那些一脸杀气的曹兵个个身高臂长,鹰眼隆鼻,个个是典型的西凉大汉。
“杀!”那些敌骑呐喊着向我冲过来,手中的长枪舞出阵阵风声。
我已经不再呼喊,只是努力的调整口鼻呼吸,十根手指在枪杆上飞快的摩挲着,寻找身体手臂最放松的感觉,渐渐的,我已经觉得自己完全的融入了夜空下的沙场,凉风习习、马蹄声声、刀光惨惨、一切都那么的真实。
谁生、谁死、谁又从我的枪尖滑落,我自然也是看见了,感觉到了,但是这些都不过是拨动了我心中的某根细微的弦而已,只轻轻的一点,事实上,小白一直在敌阵中疾驰,毫无迟滞的疾驰,夜风吹过我额角的头发,贴在脸上,那么轻轻的,轻轻的。
前后不过一杯酒的时间,这支不下五百人的敌骑队伍已经支离破碎,因为我已经带头从敌阵里杀出,飞羽艳的刃口上浸染着鲜血,我略为驻马,周宁裴元绍等人也从后面冲了上来,虽然只有十数人了,却个个精神抖擞、战意澎湃。
“怎么样?”我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问了一声。
“没有问题。”裴元绍率先大吼着。
“那好,咱们继续。”我双腿轻磕马肚,小白仰头一声长嘶,已经朝那一直奔腾的最大一片黑影冲了过去,刘备的亲卫队已经被压迫在一片小土垄上,人马不过数百,外面有上千的骑兵一波接一波的猛扑,后面有曹仁至少两千人在拼命向外挤压,眼看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捉住刘备的赏千金,封万户侯!”曹军中一波又一波的叫喊声震天动地。毫不停息息的,我朝着敌骑最密集的地方冲了过去,一往无前。
“叮!”当一簇敌骑被我刺落马下过后,迎面一团黑影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扑了过来,风声伴随着杀气,还有一种人吸气吐气的声音,想也不想,我已经挥枪刺了上去,然后就是一声闷响。
巨大的撞击力瞬间就顺着枪身传递到我的双臂肩背上,连小白也在这巨大的撞击下止住了前冲之势,对面的黑影向后飘退,远远的接连撞到两三个敌骑,然后才一个翻身落在一匹无主战马之上。原来是一个手执巨大方形武器的汉子。
“你的名字?”我轻轻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臂,对手的铁牌至少也在一百斤以上,能用如此重量的武器以如此迅捷的速度腾空攻击,那至少表明对手的武艺相当了得,或许是极其了得,但是这个人我从前从没有见过,似乎也不是目前曹军中那些炙手可热的名将的风格。
“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那人并不正面回答,只是把铁牌交到左手,右手伸出来转了几下,想来也是刚才那一击触痛了他的神经。
“那就死吧。”我一声低喝,猛的拍马冲出,瞬间就刺出十三枪。“绝命十三枪”,是我在师门枪学和各家武学印证下新编创的一招,以师门先贤们的温厚儒雅,断然不会像我这样直白的给出这么一个冰冷的名字,只是我这人生性懒散,命名的时候就没了那些美感,不过这一招刺出,那悄然无声的迅捷枪法顿时让对面的将领手忙脚乱,他突的把手中的铁牌舞起来一阵的上遮下挡,连挡十余枪,只是他的铁牌虽然巨大,运转毕竟没我的枪来得灵动,眼看飞羽艳电光一般刺破他的防御圈直奔他咽喉而去,那敌将猛的双臂一沉,胯下战马轰然倒下,却是被他铁牌硬生生砸断了脊梁,而他本人也顺势滚落马下,脱离了我的威胁。
那敌将似乎马战步战同样娴熟,身体刚刚沾地,又猛的腾身而起,一面铁牌如风一般向我砸来,那修长的身体长长的在空中拉起一道流畅的弧线。
这世上并不止他能腾空,眼看他身处高空,铁牌又重量惊人,我猛的吸一口气,身体从马背上飞速跃起,飞羽艳猛的点在他铁牌之上,这此我再不给他强力伤我的机会,枪杆微一弯曲,我已经手臂再次灌力而出,身在半空,却借力在一次飞起,“刷刷刷”连刺三枪,枪枪不离他的头顶。
“嗬!”那将领刚刚被我拼了一记,身体正往下落,突然见我从天杀来,却也并不慌乱,双臂一抱,铁牌已经横移到头顶,铁枪刺中铁牌,我再次借力腾空,那人却已稳稳落地,然后两个翻身,又找到了一匹失主的战马。
“哼!”我一声低喝,再次凌空扑下,那人身后几个西凉骑兵大概是没弄清楚状况,纷纷拨马挡在那将领身前,一边努力举枪刺向空中的我,然而他们错了,错得很厉害,枪还没刺出来,额头往下已经一带血迹,然后人突然就萎顿,心不甘情不愿的栽下马来,
正是这几个英勇的西凉骑兵的短暂阻隔,那敌将已经抡着铁牌又杀了过来,此时我前力虽然未尽,毕竟身在半空,连续几枪格挡过后,已经无处借力向前,只能向后一个闪身,掠回到小白背上。那敌将如影随形直追过来,正在一边领头搏杀的周宁猛的拨转马头,一口大刀呼的一声劈向了那敌将。
周宁的武艺也算得强横了,不过他那冒失的一刀还是吓了我一身冷汗,虽然只交手数合,但是我已经明了自己并不能在短时间内战败此人,他的武学修养或许不如我,甚至这差距还不小,但这人天赋异禀,神力惊人而且行动迅捷,这个判断让我想起了周仓,但此人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比周仓要强不少,而且他的武学修养也相当不凡,对战情的判断已经寻机作战的能力都相当强。
这样的人,遭遇了我或许不能完全发挥,但遇到周宁这种无法克制他的,那战力发挥起来是很吓人的,果然,就在我长枪抢刺的时候,周宁的大刀已经狠狠的磕在那铁牌之上,然后那柄大刀猛的脱手向天空飞起。
如果不是我及时的抢攻,即便是周宁这种武艺高强的人也可能遭受那敌将的反击而出现难以预料的后果,有我接过这强将的攻击,周宁连忙后退,自有雷云、裴元绍等人冲到他身边护住了他的安全。
马战的时候,不仅武将的能力很重要,战马的能力也同样不容忽视,那敌将骑乘的不过是普通战马,自然不能和小白这种千挑万选的良马不能比,抓住他的这个弱点,我只是催动着小白腾挪闪躲,然后一枪紧似一枪,虽然他力大牌沉,但是战马吃力不住,往往我一轮急攻过后就被迫后退。
有过刚才敌骑帮他缓劲的先例,周宁等人紧紧的跟随在了我的身后,只要有敌骑靠拢,立即上前绞杀,虽然他们只有六七人,其余都在刚才的战斗中战损了,但是这几人都是我部下拥有相当水准的高手,多半也是无数场恶战生存下来的,战力之强,已经不是普通西凉骑兵短时间内能凭人多就伤到的了。
陈立指挥的骑兵一直驰骋与我们的后方敌骑左右,他们正进行的是一种新的战法,这种战法大概大汉的骑军并没怎么使用,但是在漠北的许多游牧民族常常爱用这种方式,那就是充分发挥角弓的作用,不再把角弓作为冲突前的破阵辅助,而是利用轻骑的速度保持与敌军的距离,利用角弓反复射杀,这种战法我们称之为飞射,是在我和陈立的共同主持下训练出来的,之前还从来没搬上战场。
那敌将一路后退,完全是凭借铁牌高接低挡,让我一直只能得势,不能突进,不过有我这一搅局,敌军的骑兵已经在很大范围内出现了混乱,暂时不能对刘备那边形成太大威胁了,至于曹仁那批新兵,应该对这些从豫州甚至更早的时候就跟随刘备的老兵威胁不大把,而且我也看到,从西面赶来的霍峻军队和从东面退过来的陈到军队也靠近了土垄,有这两位在,想来曹军暂时不能拿我们有太多办法。
不过此时的战场,曹军任然占有不小的优势,敌骑虽然被我几次突杀,毕竟战死的也就数百人,还有一千多的西凉铁骑,他们的战斗力相当强悍,曹仁在四鹿寨内也还有两三千人,而我们这边总共才四千多人,刚才这一战下来,看起来现在也就只有两千多人还在战斗了。
整个的战局,就像我和那无名敌将一样胶着在了一起,谁能笑道最后,却是不容易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