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之上,千帆竞渡,豫州军水陆军马在两岸严阵以待,特别是在南岸,襄阳城的城墙遥遥在望,虽然笃定他们不敢出城来骚扰,但没人敢掉以轻心。
豫州军水师的船只以及整个豫州府所能够征集到的各种大小船只在这两天内一直在忙碌着,船夫舵手累了可以休息,换一拨人又来,总之船不能闲空,一定要把所有愿意过河的民众都送过汉水。
新野樊城的百姓愿意迁徙的好几万人,绝大部分都是拖家带口,大包小包,大车小车,甚至有的家里把老母猪都牵上了,想那老母猪如何见过这河滩上热火朝天的景象,吓得在人丛中一阵乱串,惹得主人焦急的到处追赶。
如今正是八月天,秋老虎的威风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虽然有孙乾简雍等人组织了不少各级官吏在河滩上搭起凉棚煮起茶水为众人消暑解渴,还是不断有老人小孩在漫长的等待中熬得晕了过去,要是在河岸上有几丛小树,那下面一定挤满了躲避太阳的人群。
人丛中一个小孩引起了我的注意,手里用木棍叉了一条肥大的烤鱼,惹得旁边几个小孩一直在身边转来转去,我顿时想起义阳的那个口吃小孩,细看之下发现果然是他,真是个能干的孩子,在不远处她母亲一直在看着他,也不像许多家庭那样显露出焦急的模样。
刘备一直在北岸的一处坡地上驻扎,一面催促抢渡,甚至派人去襄阳城游说搞来了几只大客船,沿江上下也有不少地方自发的派来船只帮忙抢渡,一切还算顺利。等百姓官吏差不多都过河后,刘备才渡河到南岸。
自年初为应对日渐沉重的曹军压迫,豫州军在取得刘表同意后,大规模的进行了扩张,如今豫州军陆军都聚集在了襄阳以东汉水以南这片狭长的台地上,水军的战船在汉水中排出长长的队列,水陆军队,大概真如当初诸葛亮所说有接近两万人。
“襄阳城近在咫尺,如今豫州军都在这里了,请主公下令攻占襄阳。”诸葛亮再次向刘备进言:“只要攻占襄阳,襄阳有刘景升近二十年的经营,而且种种设施都针对北方兵马,加上汉江与水军,足以抵挡曹军,即便将来曹军势大,也可以在襄阳消耗曹军大量兵马。此时主公若放弃襄阳,曹操不日就将兵不血刃得到襄阳的城防和数万兵马,曹军愈强,豫州军愈发势孤,大不利啊。”
“是么?”刘备沉吟着,似乎有些意动:“诸君认为我们真能打下来襄阳么?就算能从蔡瑁手中抢下襄阳,荆州的局势如此复杂,到时候外有强敌内有掣肘,襄阳于我们就是一个大包袱,舍又舍不下,拿又拿不起,还不如从现在就放弃襄阳,到南方更值得我们经营的地方去。”
在场诸人顿时沉默,连徐庶和诸葛亮也不例外,这也是豫州军解不开的结,想要与曹军对抗,然而我们实力不够,襄阳有实力,可是襄阳的实力掌握在一群与豫州军对立的人手中,豫州军强悍的战斗力使我们面对襄阳数量多于我们的荆州军依然蠢蠢欲动,可如此一来,势必造成豫州军和荆州军实力受损,而且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达成的,但凡有所迁延,必将为曹操所乘。
“还是让军队做好战斗准备吧,我们先到襄阳城下去看看风色,”刘备拨马往西而去:“各级吏官督促民众往南而去,二弟镇守水军,让百姓的船只也不要停留直接南下。”不少原本生活在新野樊城的船夫要么被征集要么自告奋勇,将运送大批物资和部分民众走水路。
襄阳东门,高高的敌楼巍峨耸立,每个垛口都驻守着严阵以待的荆州士兵,吊桥被拉起,护城河两边遍布着鹿角,可见襄阳城内对这两天新野樊城民众及豫州军的动向极为警惕,特别是当豫州军步骑以战斗姿态逼近到城壕五百步之内后,城楼上的号角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歇。
“刘琮贤侄,叔父已至城下,你也不出来见我么?”刘备在我和张飞的护卫下一直进到离东门一百五十步的地方,城头已经有几部床弩在移动,在这种威力极大的武器面前,再往前的话,即便是我和张飞,也不能保证刘备的安全,所以我们再也不肯让他前进了,然后我们看到垛口出刘琮的身影飞速闪过又缩了回去。
“刘琮贤侄,我知道你就在城楼上,你可以听得到。”
“曹孟德挟天子之名侵凌华夏九州,天下敢于与之争锋者前后不过十数人而已,是谁敢合荆襄九郡豪杰与曹操恶战于江汉之原?是令先君刘景升。刘景升在世之日,多曾称赞贤侄天资聪慧性格刚毅,今日你手握襄阳权柄,正当继承令先君遗志,率襄阳文武整军备战,为八荆大地士子百姓保一方安宁。”
“昔日我率豫州军入荆州,令先君不因我穷困仓惶而鄙视于我,让我镇守一方,为豫州军在荆北与曹操的历次大战提供大量的粮草器械已经兵力支持。今日曹军大军压境,荆北民众抛家舍业扶老携幼渡江而来,为了是不被刀兵所祸害,是相信贤侄绝不忍心看荆襄被曹军侵凌。”
“贤侄若举荆州之力击退曹操,则退可保一方平安,进可伸张天下大义,若是把荆州献与了曹操,一则抛弃令先君基业惹万世唾骂,二则富贵易手,从此仰人鼻息,话不能随便说,事不能随便做,一旦有啥变故,还要担心曹操心胸狭隘手段狠辣,贤侄身家性命无所保障。”
“贤侄若有意,可打开城门,一则接应荆北士民就近安置,二则愚叔愿与贤侄同心戮力,合荆襄百万民众之力北抗暴曹。”
荆北民众在城下觅路而行,有些人距离东门也不甚远,听得刘备喊话,一齐停下脚步,等听到精彩处,一齐呐喊鼓噪,城楼之上荆州军偶尔也会有人喝彩,显然不少人都在心底打着这种主意。
“刘玄德,你讲够了么?”蔡瑁全副盔甲出现在垛口上:“曹丞相天威降临,荆州府上下顺应天心名义归服大统,那需要你在旁边议论是非,众所周知,你觊觎荆州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被曹丞相吓得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还敢在此大言不惭,鄙人蔡德珪认得你,城墙上的弩弓可不认得你。”
刘备的话语对襄阳城内外都是一种煽动,刘琮太年轻了不敢搭话,他却不能不管,不过他的反应似乎慢了一些,刚才刘备已经把话说得很完整了,荆州军民都听到了刘备的话语,百姓的心里有杆秤,许多时候都能称出一些不同的味道来。
随之蔡瑁开始下令那些弓弩手往城下射箭,似乎他也没敢真的激怒城下的虎狼之师,那些弓弩都疏疏落落的射在离城墙数十步的地方,本来床弩足以射出数百步远,但那些精铁铸造的箭矢也只呼啸着射到城墙前百步左右,吓唬吓唬人而已。
豫州军岂是能被吓唬的,居然有人敢威吓刘备,身后顿时响起一阵紧密战鼓号角声,几支盛装的步兵营齐刷刷的踏起步来,大概是徐庶和诸葛亮想要趁机发难,城墙上气氛骤然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