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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啸楼盯着面前装着朱果的匣子看了一会儿,嘴角慢慢地勾起,伸手将匣子收入袖中,笑道:&ldqo;如此,多谢花兄。&rdqo;
花陀微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地道:&ldqo;叶兄,你跟我说这个谢字,未免太生分了些。&rdqo;
叶啸楼朗声大笑:&ldqo;那好,花兄,既然你我兄弟,你的便是我的,就请你将那&lsqo;生生造化丸&rsqo;送几十粒给我吧。&rdqo;
杜蓝的眼睛&ldqo;倏&rdqo;地瞪大,花陀如神仙般恬淡出尘的脸上却露出一抹苦笑来:&ldqo;叶兄,你这不是难为我吗?生生造化丸的原料太过难得,我也就不过是练成了两粒,你却一开口就是几十粒,你当这是地里的黄豆?&rdqo;
叶啸楼却嘿嘿笑道:&ldqo;不过是开个玩笑,花兄还是这么小气。&rdqo;
花陀只是苦笑:&ldqo;倒不是我舍不得,只是这两粒药丸,到了叶兄你手里,只是平白浪费,放在我这里,必要时倒可救得两条性命。&rdqo;
&ldqo;花神医这样还叫小气?&rdqo;杜蓝在一旁忍不住替花陀叫起屈来,悄悄地对叶啸楼翻了翻白眼,心中嘀咕道:&ldqo;师父说过,生生造化丸是治伤的圣药,不管多重的内伤外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服下此药,定可救回一条性命。这种药因为有些犯天忌,不仅原料复杂,更是必须要用天山雪峰之水为引,以紫晶砂陶炉为药鼎,天才能练制成功,没想到这位花陀却竟然连这种药也能练出来,果然是有真本事,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rdqo;
想到此处,杜蓝忍不住再次抬起眼来,悄悄地打量了花陀几眼,寻思道:&ldqo;师父曾经说过,天下间,知道生生造化丸如何炼制的,只有她和大师伯两人而已。难道,这位神医花陀,竟然是大师伯的徒弟&hllp;&hllp;我的师兄?&rdqo;
叶啸楼随意地瞟了杜蓝一眼,却见她正在悄悄地看着花陀,两眼有点微微地发光,脸上有掩饰不住的雀跃。叶啸楼的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暗暗地磨牙道:&ldqo;昨晚便宜了这个臭丫头,今晚却定饶不了她!&rdqo;
就在叶啸楼观察杜蓝的神情时,花陀也在玩味似地看着叶啸楼。注意到叶啸楼的神情变化后,他突然对杜蓝露出一个极为友好的笑容。
杜蓝见花陀往自己望过来,忙又垂下眼去,脸上恢复了谦恭和顺,心中却惴惴地想:&ldqo;他为什么笑得那么古怪?莫非,他也知晓了我的身份?不对,师父和大师伯多年未曾谋面,大师伯尚且不知道师父收了我这么个徒弟,何况是他?&rdqo;
确定了花陀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来历后,杜蓝更加疑惑不解。这屋子里,分明有玉笺和凝香这两位俏丽的丫鬟在,花陀都不曾正眼一看,为何却偏偏对自己这个不起眼的丫鬟特意示好?&ldqo;爷爷曾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hllp;&hllp;呃,非奸即恶,不管他是不是师兄,防人之心不可无!&rdqo;杜蓝在心中悄悄地告诫自己,随即开始头痛:&ldqo;惨了惨了!这个花陀如果真是大师伯的徒弟,我的那些毒药可没办法瞒过他的眼睛。只要这家伙在,毒药就不敢妄用,只能靠硬本事从花心大少手中夺玉佩,这&hllp;&hllp;好像挺困难的呢!&rdqo;
杜蓝的眉头微微地皱起,盯着自己的脚尖,轻轻地咬了咬嘴唇,神情又放松下来:&ldqo;嗯,既然他是为了送寿礼来的,肯定过两天就会离开。反正一个月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两天。&rdqo;
可是,像是听到了杜蓝的心声似的,花陀悠悠地道:&ldqo;叶兄,你我兄弟一别就是一年,这一年来,我想喝酒都找不到人陪。这次回来,你可要好好地陪我喝个痛快。&rdqo;
叶啸楼大笑道:&ldqo;那是自然。花兄不在,我喝起酒来也是无趣得很。&rdqo;
花陀轻轻地击掌道:&ldqo;如此甚好。在这里有吃有喝有朋友,岂不胜过我奔波江湖?这一次,我就在你这里躲藏一年,省得那些江湖人总来纠缠。&rdqo;
&ldqo;一年!&rdqo;杜蓝呆呆地望着脚尖,贝齿轻咬嘴唇,差点没哭出来。
叶啸楼却笑得正开心:&ldqo;如此甚好!其实,如果你自己不愿意,又有谁能强迫你医治他?&rdqo;
花陀笑得更加悠然:&ldqo;叶兄的话虽不错,奈何我花陀生就一副菩萨心肠,每次见到他们拿出那些个黄白闪亮之物,便狠不下心来拒绝他们,真是不得已而为之!&rdqo;
&ldqo;哈哈!说得好!凝儿,拿酒来,花兄如此妙言,岂可无酒相劝?&rdqo;叶啸楼拍桌大笑,显然是心情大好。
可是除了转身去拿酒的凝香,玉笺和杜蓝都微微地张着小嘴,呆呆地望着花陀那清俊脱俗的仪容,几乎不敢相信先前那句无耻之极的话竟然出自这样的神仙中人口中。
凝香很快地端了酒壶酒盏上来,替叶啸楼和花陀斟了两个满杯,这才又躬着腰退到一旁。看见杜蓝和玉笺都在望着花陀发呆,凝香轻轻地拉了拉两人的衣襟,又指了指门口。
玉笺和杜蓝会意,两人跟着凝香悄悄地出了花厅。玉笺轻声问:&ldqo;凝香,你叫我们出来做什么?呆会儿里面没人服侍,少爷可要发怒的。&rdqo;
凝香幽幽地叹气:&ldqo;玉笺姐姐,蓝儿妹妹,你们来到府里的时间都不算长,有些事情你们不知道。我跟着少爷有四年多了,虽然不敢倚老卖老,但知道的事情总要比你们多些。比如,花神医和少爷喝酒时,从来用不着下人服侍,这便是其一。&rdqo;
&ldqo;啊?&rdqo;杜蓝看起来仍然有些呆呆地。
凝香干脆拉着两人下了楼,来到楼下坐定后,才又接着道:&ldqo;还有就是,这位花神医,虽然医术是极高,长相更是出色,但却绝对不是什么救死扶伤的角色,而是生了一副只认钱不认人的铁石心肠。&rdqo;
&ldqo;啊!&rdqo;玉笺和杜蓝再次轻轻地感叹。玉笺小声地道:&ldqo;难怪刚才花神医他那样说话!&rdqo;
杜蓝却是低着头眼珠子一阵乱转后猛地定住,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差点脱口而出:&ldqo;原来是他!&rdqo;
杜蓝行走江湖多年,听了不少的江湖掌故,也算得上是消息灵通之人。从前她就一直奇怪,叶庆说的神医花陀医术高超,她却从来不曾听过此人的名头,还以为又是一欺名盗世的小人。但是现在亲眼所见,花陀对医术确实造诣不凡,再加上凝香的几句描述,她立刻会过意来。原来花陀便是江湖上如今医术最高,也是最臭名昭著的神医‐‐万命!
神医万命,也号&ldqo;万两夺命&rdqo;。这意思就是,如果你出得起万两银子,他甚至可以从阎王手中替你将命夺回。但是,同样的,如果你拿不出银子,就算是你死在他面前,他也绝不出手。万命于七年前神秘地出现在江湖中,凭借一身鬼神莫测的医术,将几名濒死的富贾和武林大豪轻松救活,从而声名雀起。不过此人现身江湖时,都是以一个四十多岁的青衣中年人的形象出现,所以杜蓝先前根本没想到这里去。
&ldqo;大师伯的徒弟,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有趣有趣!&rdqo;杜蓝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师父,那个清心寡欲的尼姑暴跳如雷的样子。
这时,玉笺正在问凝香:&ldqo;既然这位花神医是这样的人,为何少爷还和他结交呢?&rdqo;
凝香撅着嘴道:&ldqo;我入府的时候,花神医就已经和少爷是知交了,经常在府里来往。而且,这位花神医,对别人是铁石心肠,但是对咱们少爷,却真正是好得不得了。&rdqo;
杜蓝喃喃道:&ldqo;是呀,连朱果都舍得送出,这交情肯定很深。&rdqo;
玉笺却皱眉道:&ldqo;我看那朱果虽然香得特别,但也就是一个果子,难道真有那么珍贵神奇?该不会是他故意夸大其辞吧?&rdqo;
第一次,杜蓝用看白痴的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这个精通琴棋书画的才女。而凝香轻轻地摇头:&ldqo;不会的。花神医说它有那么珍贵,就一定有那么珍贵。花神医或者会骗别人,却从来不会骗少爷。&rdqo;
楼上的谈笑之声不时地传到楼下,整整一个上午,叶啸楼还真没叫人上去。楼下的三个丫鬟,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又各自绣开了丝帕。叶啸楼让杜蓝绣完的那张手帕,因为杜蓝生病的缘故,却是一直耽搁了,到现在还差几片叶子没绣完。
杜蓝一边绣着最后一片叶子,一边侧耳倾听楼上的动静,心中微微地叹气:&ldqo;都下了十一盘棋了,却次次都是和局,我在这里听都听得烦了,他们两人怎么受得了?&rdqo;
&ldqo;花兄,再来,我就不信我胜不了你!&rdqo;花厅里再一次传出叶啸楼朗朗的大笑声。
而花陀的声音虽然温和,却也极有穿透力:&ldqo;叶兄,只要你肯先送上万两白银,我就输上一局又如何?&rdqo;
紧接着是叶啸楼气哼哼的声音:&ldqo;哼,想要银子不难,但下棋的时候免谈!&rdqo;
玉笺、凝香和杜蓝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然后同时目光呆滞地低下头去绣花。杜蓝落下最后一针,看着手中已经成形的桃花枝,嘴唇轻轻地动了动,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喃喃地道:&ldqo;果然是物以类聚!&rdq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