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前几日要的百濯香送来了”。
听着外面来了人,玉青连忙起身,理了理衣裙,急急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泪,便向外走去。打了帘子见掌管宫中内务的齐尚宫正在外侯着,便笑道:“竟是齐姑姑来了,公主正念叨着没香了,您这便送来了,可是赶了个巧。”说着,便伸手挽了齐姑的胳膊迎她进来。
齐姑在宫中已多年,见玉青面上带着笑,但却红着双眼睛,便心里直犯嘀咕,这玉青莫不是哭过?原是这宁宫中有个传闻,前几朝有一姓张的贵妃,在宫中极为得宠,飞扬跋扈。有一日贵妃宫中的宫人不小心打碎了贵妃最心爱的玉盏,贵妃责罚宫人时,宫人在贵妃面前哭的声大了些,惹得贵妃心中更加不快,大发雷霆,把其宫中所有的宫人皆杖毙了,贵妃后来也被打入冷宫,最终疯癫,惨死宫中。此后,宁宫才有了这不成文的规矩,宫人在宫中是不许当着其他人的面哭的,即使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哭,否则会给看到的人招来晦气。齐姑思及此,便心中直骂玉青,本想今得了空,想借着送香向公主讨个好,却不料偏生撞着这个节骨眼上过来,真是造孽!齐姑瞟了一眼玉青,淡淡嗯了一身,借着端香盒的动作轻轻的把胳膊从玉青手中抽出,便转身进殿了。
齐姑这反常的模样,倒是把玉青弄了个糊涂,思索着自己是哪里得罪了齐姑,又转念琢磨了一翻,便知齐姑的意思了。顿时心下懊悔,怎的一急就把这事忘了,叹了声气,也不知怎么跟齐姑解释,只好也打了帘子跟了进去。没走几步,见齐姑已经送完香出来了,玉青立马往后退了退,怕齐姑见着自己又心生误会。刚退了两步,便听着内室中的女子喊到:“玉青,玉青快过来。”这一声,喊的急且声音极大,似是出了不得了的事。玉青听着,也顾不得齐姑,连忙向内室跑去。齐姑听着这声音,又想着刚刚进香时公主似是心情不大好,便想着是不是玉青惹恼了公主,心道:“唉,今日来的真不是时候,要是这小祖宗恼了,谁知又会闹成什么样,刚又见了玉青哭,这下便快些回去,折几支柳条打打身上去去晦气”。想着,脚下也便快了起来。
“玉青,快,快些过来”女子对着小跑过来的玉青急忙说道,“我想着法子救二哥了,快快,去让他们备车,咱们现在就出宫”。
匆匆赶来的玉青气还未喘均匀,听到女子的话,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忙道:“什么法子?”
女子只是笑着,也不说话。只把手中刚进的香递给了玉青,“你看看这是什么?”
“香?”玉青接过香,打开看了看,清冽的香味扑鼻而来,是公主常用的百濯香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玉青疑惑的抬头看着女子,看到女子笑意盈盈的眼时,猛然间也想到了什么,惊呼道:“您是说,卞世医?”
“对,咱们去找卞瑾言”。女子点了点头,“快去吩咐他们备车”。
“是是是。”玉青忙答道,“奴婢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备车”。
一路出了北宫门,顺着北大街一直向前行,在月湖旁转个弯便能看到一幢纯木制成的古楼,上书道“瑾宁馆”三个大字。这瑾宁馆本就因邻着月湖,风景宜人,又不知卞瑾言从哪移来的竹,栽在了馆前的空地上,成了一片林,有风拂过时,除了竹叶飒飒的与风和鸣,空气中还漫着沁人心脾的竹香。进馆的青石路边还种了着不知名的小花,虽秋了,但依旧正盛。
进了门,馆内左侧整齐的列着一排排的药品,一个一个黑檀木制的小格子上用极方正的小楷标着药名,药桌前一青衣小童和一花甲老者正理着药材,再往里去,放着一张案桌,案桌后一男子正低着头,手中执笔在写些什么,并未发现来人。
女子等着男子放下手中的笔才开口笑道:“卞瑾言,你这瑾宁馆环境倒是越发的好了,真是羡煞我了。”
“公主怎么来了,宫里的景看腻了?”男子抬眼看着面前的华衣女子,打趣道“香昨儿刚派人送去,难道这么快就用完了?”
“我不是来讨香的,是看你门口的竹不错,打算借两株栽到我凤炎宫去。”
“尽说些胡话,你有日子没来了,又怎知道我栽了竹,不过你若喜欢挖两株便是,何时也与我这般客套了?”
女子挑挑眉,叹了声气,正色道:“不与你说笑了,眼下有件正经事,需要你帮忙”。
卞瑾言听闻女子此言,便知其确有要事,点点头:“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走至二楼右侧尽头的房间便停了脚步,推门而入,入眼是一幅山水屏风,屏风上画着连绵不绝的山脉,山环抱着一汪碧色的潭水,似是天上的哪位仙人喝醉后不小心遗落了一颗碧玉,这玉从天穹坠到了人间。山中水旁建了一幢二层小楼,细细看去,竟与这瑾宁馆极其相似。楼前有一条通幽的小径,小径上一个男子带着两个男童,两个男童一青一白,身上都背着小篓,也不知是何作用。
卞瑾言看着女子对着屏风出神,道:“新添的,你上次来还未有。”
女子点点头,应了一声,转身看卞瑾言已坐在桌旁正在沏茶,自己便也坐下,:“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托。”
“何事?”卞瑾言把茶杯递给女子,扬眉问道。
“你可知一个月前,我二哥宁远出征讨伐东邬一事?”
卞瑾言点点头,“嗯,知道”。
“实不相瞒,我二哥前几日被东邬细作刺杀,传回信来,怕是不大好。我心中不安,想着你医术精良。今日来便是希望能请你一道与我走一趟,帮我看看我二哥。”
卞瑾言拿起面前的茶杯,浅浅呷了一口。垂下眸,略微思索了一阵:“瑾言愿随公主前往。”
见卞瑾言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女子心下便也轻快了不少,脸上积了多时的郁色也散了些,起身向着卞瑾言盈盈一拜:“宁溱在此谢过卞兄。”卞瑾言忙扶了宁溱起来道:“你我之间又何须言谢,何时动身?。”
“明日。”
大宁的秋不似北处,站在窗边向远处望去,依旧是满眼的碧色。远处嘈杂的叫卖声和着梧桐树的绿色,近处月湖的湿气含着竹叶的清香。卞瑾言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窗外的建安城,偶尔有风微微的吹来,拂过面,耳旁垂着的风铃叮当的响了起来,如梦如幻。
“少爷,您怎能应了公主呢,且不说您身子不大好,就是卞家……”刚才楼下那整理药材的花甲老者急说道。
卞瑾言手微微的抬了抬,示意老者先不要说话。他低下头,看见宁溱已出了医馆,正抬头看着他笑,而后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车夫扬了鞭,马车便压着竹林中的青石板远远的去了,卞瑾言看着离去的马车嘴上挂了抹笑,道:“燕叔,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