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三十二章 寿宴前奏
作者:武陵秋      更新:2019-09-02 08:00      字数:3166

离着老夫人的寿辰越近,沈府各路人马越是忙得人仰马翻。沈宏和沈旭忙着迎接前来拜寿的高朋贵友;王氏既要忙着掌控寿宴的花销和流程,又要安置好远来女眷。因着是老夫人的六十福寿,林家、王家都来了不少人,沈府虽大,在一波又一波的远房亲戚陆续到来后,已经没有空房子可以安置了。王氏紧急同沈宏商量了,想将沈钧儒从正房的尔雅居里头挪出来,将那处院落用来安置自己娘家的亲眷。

沈宏气得话都说不出了,一巴掌扇在王氏脸上,厉声骂道:“没眼力的贱妇,也不低头看看你王家是个什么草芥身份,人家沈世侄又是什么身份?那是京都沈家的小公子,才弱冠之年,已经被征召为太子詹事了。这些天,我日日让旭儿作陪,连我都不敢往他跟前凑,生怕惹了他半分不快。你今日居然敢起这样的心思?你要是嫌我沈家府邸小,容不下你们王家的亲眷,我一纸下堂书予了你,从此天高海宽,你想往哪儿安置你的娘家人就往哪儿安置。”

王氏直接被打懵了,捂着脸道:“老爷冤枉啊。我不知道那沈均儒是的身份。”

沈宏站起来冷冷地道:“王淑容,我沈宏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聘了你为妻。你看看你这副德行,愚蠢、善妒、一脸的村妇相,要不是为着旭儿和宁儿考量,我早休了你。你说说你这些年都做下过什么事情?静丫头让你养成了个蠢物,陪嫁婆子欺压庶子,前些日子你还有脸跑到旭儿的院子里去闹,还当着旭儿的面毒打韬儿,王淑容,你但凡有半分慈母之心,就该想到你这样歹毒,让旭儿如何自处?外头但凡有一句传言说他苛待庶弟的,他的前程就让你给毁尽了。”说完,似乎极度厌恶王氏似的,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走了。

王氏大哭着喊道:“老爷你怎么能如此刻毒的咒骂我?你说我善妒,你忘了你当初求娶我时是怎么承诺的?你当初信誓旦旦的保证过此生不纳妾的。结果呢,我刚过门,红烛都还没燃尽啊,你就纳了梅婉英那贱人。随后又是孟姨娘,兰姨娘,一个接着一个,你叫我怎么不妒啊。老爷你——”王氏还要嚎哭,被闻讯赶来的王家人捂了嘴劝住了。

王家这次来的是王氏的老母亲和亲姐姐,两人支出了丫头婆子等人,悄悄地同王氏说了好些话。

这厢王氏日子过得艰难,那边梅氏也不快活。她正忙着托娘家兄弟去寻一件过得去的寿礼。更让她五内欲焚的是,自从沈昱那杂种的丫头来过之后,她便整日的寝卧难安。她身边的婆子道:“姨娘这般消瘦下去可如何使得?老爷多日不来看姨娘,姨娘也要多打算才是。”

梅氏愁苦地道:“嚒嚒,我焦心的很啊。”

那婆子同玉儿有些亲属关系,这会儿向着梅氏道:“姨娘可是忧心三公子房里那贱婢?依老奴看着,不如想办法……”

梅氏打断道:“嚒嚒,莫去招惹她。玉儿那边,你老帮着留心个青白的人家吧。”

那婆子犹自不甘,道:“姨娘何必畏首畏尾。咱们拿浅云居里那悍妇没法子,难道拿个小丫头也没法子不成?这事交给老奴去做,保管干干净净的。”

梅氏冷冷地:“嚒嚒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等那婆子去了,梅氏才疲倦地闭了眼。

外头另一个身子硬朗的婆子打起门帘子进来,替她轻轻地按压着穴位,道:“让孔嚒嚒到庄子上养老去吧。”

梅氏拉了那婆子的手,垂着泪道:“嚒嚒,人人都道我是个狠毒的人,哪个又晓得我的苦楚?韬儿……韬儿他在服散。王淑容……王淑容,她这非要韬儿死不可啊。王淑容,你好狠毒!你的孩子已经那般优秀了,为何还不满足?”

那婆子轻轻搂了梅氏,像小时候那般慢慢地安抚着她,道:“姨娘,你当初就该听老身的劝,就不该让那孽障从那贱人肚皮里爬出来。”

梅氏道:“嚒嚒,禁声。你说怪不怪,那样猛烈的香,都没要了那贱种的命。难道真是天意不成?”

那婆子道:“姨娘到底心软了。依着老身来做这事,那贱人就生不下来,就算生下来了,也是个死胎。”

梅氏叹了口气,道:“我那时候怀着韬儿,只觉得都是做母亲的人,便怎么也狠不下心。可我哪里知道……”

那婆子阴狠地道:“姨娘狠不下心,她王淑容的心可是石头做成的。她那般对待二公子,就别怨大公子活不长。还有兰芳那贱婢,老爷明明已经厌弃了沈昱那杂种,怎么又翻了身,还住到二公子的院子里头去了?”

梅氏道:“沈昱暂时不能动。”

那婆子道:“姨娘真怕了一个小丫头不成?”

梅氏悠悠地道:“我活了三十多年了,一直不认命,这会儿却想认了。兰芳那个贱婢生的贱种怎么就那么好命?那个叫令仪的丫头,处处替他打算的好好的。你知道那贱婢怎么同我说话的吗?她说我要是再敢动沈昱分毫,她就将那寒食散的盒子放到沈旭的滴翠轩去。好手段,好谋略,我梅婉英在这沈家活了十多年,竟不如一个小丫头眼光毒辣。”

那婆子道:“兰芳是个立不起来的糊涂虫,那沈昱更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对公子将来也没什么威胁。现下最要紧的,是拢住老爷的心,防住滴翠轩里头那位一飞冲天。

梅氏擦干了眼泪道:“嚒嚒,我心里头难过啊。我的韬儿啊……”说完,又埋头垂起泪来。她这边为着沈韬哭得肝肠寸断,玉笙居里头却歌舞升平。

沈韬自身上的伤好了过后,就再也没去过家塾。整日里不是和这个丫头调笑就是和那个丫头胡来,他又是个不挑食的,不论美的丑的腥的臭全都要上手试过了才罢休,好好的个玉笙居生生让他弄成了个欢乐窟。只可怜了那一众丫头,既失了身子又要遭毒打,还有那极个别的几个,身上更是连块好肉都没有。

前些天林家的四公子转到内院来,无意间撞见了吟香,一眼便瞧上了,沈韬也乐得做个引路人,关了房门让两人胡闹了数场,关系自然就亲近起来。那林四公子又做东,请了数桌的酒席,为着答谢他的人情,也捎了他作陪,介绍一些世家子弟同他来往

在沈韬觥筹交错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令仪几个也几乎是彻夜不歇。《夜宴图》本就是个繁杂的工程,更不说要做成双面绣了。是以纵眼观去,整个沈府,反倒是无事可做的沈昱最悠闲自在了。

沈昱这会儿正磨着令仪给他讲《礼记·中庸》篇。

令仪从前头几篇里随口抽了几句话出来考他,见他都能应答上,便又讲了几句《中庸》。沈昱见她眼窝处一圈的乌青,心疼地道:“我自己临帖子就是了,你到那边踏床上去躺着歇会儿。”说完,犹自不满地嘟囔道:“为这个琇莹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你不心疼,我瞧着还心疼呢。”

令仪脸上现出犹疑之色,向着沈昱道:“公子,我这心里头总不快活。父亲教我万事要随心,我这次却是违了心了,不晓得究竟是帮了琇莹姐姐还是害了她?”

沈昱气鼓鼓地道:“怎么又是害了她了?”

令仪意志有些消沉,低声道:“士庶不通婚,仆婢不嫁娶。我这样子把她推到人前去,她是真没退路了。”

沈昱从来见不得令仪难受,心里头对琇莹也有怨气,怒气冲冲地道:“什么士庶仆婢的,我听不懂。她自己的事情,还能怨你不成?是你逼着她的吗?”

令仪道:“我没有逼着她,也跟逼着她差不多了。我想不到其他法子了。以前父亲说过,人力终究有限,我偏不信,结果,我救不了父亲母亲,现下我也没什么好法子救琇莹。”又向沈昱解释道:“士庶不通婚,是说门第不对等的人家是不能互通婚约的。至于仆婢不嫁娶则是指婢女是不能以妻的身份被迎娶进门的。”令仪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大公子是注定了要出仕的,到时候琇莹她又该怎么办呢?”

沈昱见她越说越难过,不高兴地道:“这又关你什么事了?你又要为着这些不相干的人心伤?我就奇了怪了,她琇莹是要给兄长做姨娘的,又不是给你做?你瞎操的什么闲心?这半月来,你张口闭口都是她,什么不得了的。你明明是我院子里的丫头,凭什么让她占了去?”

令仪苦笑着道:“沈昱你是小孩子吗?”

沈昱不高兴地道:“我不是小孩子,你的琇莹姐姐才是小孩子。”说完,不由分说地赶着令仪去了卧房。

令仪很快便在踏床上睡熟了。沈昱不放心,既怕她热了冷了又怕醒了要水喝找不着人,便让烟儿守着。自己则回了书房,对照着《千字文》读《礼记·中庸》篇里头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