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夙殿是上涯的寝殿,与上渊的逍遥殿只有一墙之隔。
上涯疾步奔回,进殿后忙吩咐侍从将殿门关上。看着殿门关上后,有些郁闷地在殿内踱来踱去。
“哎!”
上涯叹了口气,温和的俊脸上满是无奈。当初是自己笨头笨脑的,分不清男女被人戏耍也是活该!自己从来没有怪过谁,后来时日一长自己都把这件事忘记了。
哪里知道后来又在北极碰见他,当时他只觉得这个帝君有些眼熟而已。自己恭敬地向他行礼,他却扑到自己身边娇滴滴地唤着他:“上涯,我找你找得好辛苦。”神情几分思念几分凄凉几分怨怪。
自己差点被吓得魂飞天外,师父和一众师兄弟更是吓的惊掉了下巴。自己细细一看,才发现他是当初那个男扮女装的骗子,哆哆嗦嗦挣开他抓着自己的手赶忙向他请罪道:帝君,当初是上涯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帝君,还请帝君不要见怪!
这事儿走到这个章程,按理来说就应该揭过去了。哪知道此人如此小气,天天在北极对他围追堵截。一直堵到自己受伤沉睡了,耳边才得以消停。
自己这才回来两天,他就又追来了,这到底是要闹那般?
正当上涯愁得不知所措的时候,殿门被敲响,上涯身体一紧。
“君上!”千离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上涯长呼了一口气,转身自己打开了殿门,看着他问道,“安排好了?”
千离恭敬答到,“臣已将帝君安排到了西边的雅阁,不知这晚宴君上打算设在何处?”
上涯一想到晚上还要见到他心里就烦。算了算了!吃了这顿明日想方设法打发他走。
“就设在花园的醉歌亭中好了!”
……
醉歌亭。
青竹搭成的醉歌亭,简约中又透着优雅,与满园如雪的栀子相得益彰。
上涯静静地坐在亭中,眉目染上淡淡悲色。母后是栀子花神,所以最爱这白如雪的花朵。父君虽是三界战之神,却是精通文墨,常常与母后在这园中吟诗作画,夫妻琴瑟和鸣,甚是风雅。
而妹妹常常守在这亭中,只要看到父君痴痴地盯着母后发呆就捧腹大笑。自己从北极回来的时候,常常就看到小丫头被父君拿着棍子追的满园乱蹿。小丫头一见他便扑过来自然地爬到他背上,不停地惊呼:哥哥!快带我逃!
然后自己就真带着她跑了,留下父君在后面气地吹胡子瞪眼。
小丫头躲到星夙殿霸占了他的床榻,不停地缠着他给她讲游历在外的趣事,听着听着就趴在他身上呼呼大睡了过去。而自己看着被口水打湿的衣襟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想到这些往事,上涯不自觉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应宸来的时候看着这样的上涯,只觉得那笑真的很是好看。
不过……要是对着他也能这样笑就好了。
看着迎面而来的应宸,上涯立即敛了笑容,起身向应宸客套一礼指着对面座位,“帝君请!”
看着这分列两边离得老远的座位,应宸心中一酸:别说离得近一点了,怕是上涯看到他就会觉得讨厌吧!
上涯落座后看着对面座上的应宸淡淡说道,“帝君请,东极简陋,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应宸却迟迟未动筷子,目光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上涯。
上涯放下手中筷子,眉头一皱,问道,“难道这些不合帝君胃口?”
应宸摇了摇头,“不是。”
上涯又问,“难道帝君不饿?”
“不是。”
“那帝君可以喝些酒水。”
“不喝。”
上涯深呼了口气,不停地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我忍!我忍!脸上缓缓一笑,“帝君若是累了可回去休息?”
“不去。”
我忍!上涯努力维持着笑意,“帝君若是不喜欢东极的床榻,可以回南极去睡。”
“不回。”
我再忍!上涯面上隐有颤抖,“帝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要什么不妨直说。只要不违背良心道德,上涯都给你寻来!”
对面的应宸一双媚色眸子闪烁幽光,红唇轻启,“我要你。”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上涯拍案而起,俊朗的面容再无暖意。
亭外的千离吓的一颤:这应宸帝君可以啊!
上涯努力平息着怒气,看着对面的应宸冷冷开口,“帝君,玩笑开的太过了!”
应宸抬起头来看着他,俊美艳丽的面上隐隐苍白之色,“我没有开玩笑。”
“本座谢帝君厚爱!可惜本座不喜!”上涯说罢,就欲拂袖而去。
应宸立即起身拉住他了的衣袖,语带恳求,“上涯,当初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放开!”上涯心里一怒,反手就是一掌朝应宸拍来。应宸被这一掌打的措不及防,身体撞到了亭柱上,当即就吐了口血。
“你……为什么不躲……”上涯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应宸,但想着他刚才的无耻,心一横便转身出了亭外。
反正他也死不了!
亭中的应宸捂着胸口,看着上涯离去的背影惨淡一笑,“不是我不躲,而是……我对你永远没有防备。”
……
夜半。
整个君山都笼罩在一片月华清辉中,星夙殿中却是灯火通明。
上涯负着手在殿中转来转去,不停地喃喃自语,“骗子!娘娘腔!大变态!老不要脸!无耻!禽兽!”
立在一旁的千离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搓了搓惺忪的眼,“君上,您到底还睡不睡?”
上涯立即奔过来抓住千离的手臂,“千离,你说他不会死了吧?”
“啊!”千离长叹一声,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君上,这个问题您今晚问了七十八次!”
上涯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了他,“我忘了!”
“您要是担心就去看一眼!”
“不行!”
上涯坚决地摇了摇头,他怎么可以去看那个变态狂。
再也忍不住睡意的千离咕哝了一句:“您和公主还真像,公主也是一遇到扶夜帝君的事情就把什么风度啊气节啊通通抛在脑后了。”说罢,竟然就地一躺,呼呼大睡了。
上涯石化在了原地:“渊儿是因为喜欢扶夜帝君,而自己……”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上涯猛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千离!你起来给我说清楚!”
反应过来的上涯不停地扯着地上的千离,“你起来给我说清楚!”
被扯醒的千离内心是崩溃的,再也忍不住凄厉地大喊:“公主!你快回来救救千离吧!”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们看似正常的太子抽起疯来竟是如此可怕!
海底的某人也似乎听到了这声凄厉的哭嚎,手指微微颤动。
……
坐不住的上涯终是拿了伤药缓缓敲开了雅阁的门。
应宸打开房门,看着皓月星光下的上涯有些惊愕,“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死了没有,”上涯晃了晃手中的药瓶,“堂堂南极帝君要是死在我东极,我东极可是不好交差呢!”
应宸轻笑一声,“我就是死在哪儿,也断断不会死在东极让你交不了差。”
听到他如此说,上涯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谈谈。”
“好。”
应宸转身关上房门,和上涯一起往庭中走去。
上涯站在庭中古树下,清冷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他的脸上,俊朗秀逸的五官温润中又透着淡淡的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应宸认真地道,“我一觉醒来,世事已改,说是家破人亡也不为过,实在是没有心情和帝君玩闹。”
“上涯!”
应宸看着他愧疚而诚恳地说,“当初的事,我很抱歉。可是……这次我是认真的。”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上涯心里泛起了疼惜,但是口中却是毫不留情地说,“帝君,上涯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同帝君认真了。”说罢,将药瓶放在树下石桌上,转身朝院外而去。
应宸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上涯身体一僵。
“上涯,我只想陪在你身边……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上涯痛苦地闭了闭眼,终是缓缓掰开了他环住自己腰间的双手,“帝君,你若是真心想要补偿上涯,那便……不要再来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雅阁。
应宸站在满地如水月光中冷得瑟瑟发抖,抬着头望着天边圆月,一滴清泪缓缓流下:月圆,人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