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沈家一干婆母于崔家铺子前砸门未遂。
沈家二公子,他居然先行断气儿了?!
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将噩耗传来。
沈家婆母当场昏厥晕倒。
一众三姑六婆七手八脚的将她扶住了。
随即扯开嗓门,开始哭天喊地。
吃瓜群众纷纷散开些许,啧啧而叹。
这沈家婆娘,方才还在同未婚儿媳逼着讨要说法呢。怎么这会儿反倒是,她家儿子先一步去阎王爷那边报了道?
吃瓜群众嘴上道过仁义,叹过可惜,关注的角度难免就有所偏移。
陆云儿与楚应黎对视一眼,均是觉着怪异的紧。
一旁的崔玲儿半跌在地上,也说不清是哭还是笑。明明嘴角咧的老高,眼中泪水却在簌簌的落,口中无意识地念念道:“我那日,就该随舅舅一走了之的啊…”
陆云儿想了片刻,摸出随身带着的零嘴荷包,祭出两块糕点来,同那前来报信儿的羊角辫小姑娘打探。
“你家二哥,当真是…”
小姑娘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却也不肯收下糕点。
陆云儿心想这小姑娘定是认生,自然不敢勉强。只接着问道:“这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暴毙?”
小姑娘摇头,略略想了片刻,迟疑道:“不、不是暴毙。二哥他是中了邪魅的,近来半月有余,都是躺在床上,下不得地,吃喝也要我们底下弟妹服侍…”
“中邪?身子骨不好?”
楚应黎插话道:“为何不先找大夫去?”
“当然是找过许多大夫,都说治不好。我们家才请城外的和尚过来看了,这才得知原来中了邪。”小姑娘继续道:“可惜那和尚大师说自己道行太浅,收不了邪魅…”
陆云儿听得心头一怔。
半月有余?
照此说来,早在半月前,沈家派人过门请期时,那沈二公子已经是‘半死不活’了?
楚应黎的关注点则在另一方面。
“…邪魅?”
小姑娘歪着脖子,盯着楚应黎那张俊脸沉默了许久。目光忽而移向旁边跌坐着的崔玲儿道:“崔嫂嫂,您也别再伤心了。二哥他、他是命中注定有此横祸…”
“什么命中注定?”
楚应黎却不肯放过她去。直出言逼问道:“你二哥今早病榻身亡,怎就只有你一人,跑来同众位长辈报信儿?”
这小姑娘,疑点甚重。
兄长逝世,小姑娘年纪轻轻,竟还能比她们沈家那群历尽半生的婆婆妈妈们,还要来的冷静?
楚应黎一连问了许多。
小姑娘只偏过头去,不吭声,也不看他。
隔了片刻,见那边沈家一众婆娘已是互相搀扶着往回行去。小姑娘这才转过头来,再对崔玲儿道:“崔嫂嫂,我也先回去了。”
说罢,便一蹦三跳的跑开数步,跟上沈家大队伍,渐行渐远。
楚应黎:……
这小姑娘,莫名其妙的…特别可疑哎!
陆云儿使力将地上的崔玲儿扶起,蓦地就想通了事理儿:
沈二公子身遭‘邪魅’,性命堪忧,沈家人这才匆忙过礼请期。眼看着人撑不下去,等不到下月初五的迎亲,便就闹腾着来崔家门口唱上这么一出。
——沈家人,此番是打定主意,要赶着崔玲儿去与沈二做陪葬夫妻呐……
陆云儿心中震惊难以言喻,下意识地去看崔玲儿。
见她面色苍白,瞳孔呆滞,显然也已是想的通透。
想的通透,却又无能为力……
后娘当家,自己婚事做不得主。再摊上这么一个‘婆家’,现下连自个儿的命都想要拿捏着……
县令程胜在旁干巴巴地杵了许久,这会儿眼见逮着个空子,忙觍着笑脸凑上来道:“沈家家里遇上了事儿,这人都走光了,世子爷不如先将此事暂且搁置,咱先行…”用膳?
楚应黎挑眉看他:“搁置?”
程胜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吭声。
楚应黎也觉着心烦,抬手斥道:“带着你的人马,回罢。”
程胜诚惶诚恐地应了。
带上一众衙差,确实跑的挺快。
枝头燕雀叽喳。
临近正午的日头,直晒的人头脑发晕。
好戏看罢,闹剧散场。
吃瓜群众也纷纷回家烧灶做饭。
陆云儿眼见崔玲儿身子歪歪斜斜,似是状况不好。忙叫在旁立着的千叶过来搭了把手,二人一同准备先将她送回屋里去歇着。
却是崔家婆娘眼看着就变了脸色。
带着一双儿女拦在铺子门口道:“这沈家今儿来人过来接亲,大姑娘也算是出了家门的。往后,咱还是莫再给娘家添堵了罢?”
崔家掌柜则是一脸无奈的立在一旁,装聋作哑。却见在场诸位都盯着他不动,似是意识到了略有不妥,忙结巴着道:“玲儿,你既是嫁、嫁了,往后可要,好、好生招呼好自己。”
连番打压之下,崔玲儿倒是淡定了几分,只木然地偏过头去。
陆云儿气的肚子都疼了。
这是料定沈家缓歇之后,定会再来崔家铺子上寻事儿。
索性一刀斩下,连家门都不让闺女进了?
普天之下,还有这等为人父的?!
……
日头转过正午。
天际白云点点,街道路人寥寥。
用罢午饭,陆云儿也未跟着她爹再去茶馆闲坐。
这厢照料好崔玲儿,出了屋门,却见楚应黎正倚着檐柱发呆。
轻风拂过,带起他那鬓间乌发微微晃动。
“在想些什么?”
陆云儿阖上屋门,移步过去。
楚应黎应声回头,淡淡笑道:“无甚。只是觉着有些疑点罢了。”
陆云儿稍稍活动了下略显僵硬的身子骨。
想来也无甚要事,索性同他倚着墙边发呆。
老皂角树下,二千兄妹同那太子近侍齐阳划出楚河汉界。双方相互以眼为刀,此刻,正是剑拔弩张。
“这齐…侍卫,是要留下来么?”
陆云儿随口问道。
“一时半会儿,怕是送不走了…”
楚应黎幽幽叹道,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陆云儿自知不便多问,亦是跟着叹了一声,就此沉默下来。
陆家老娘得了空儿,也从前头铺子转了出来。
眼见她们一帮人都聚在屋外,同陆云儿压低声音问道:“那崔家姑娘睡了么?”
陆云儿点头道:“心力交瘁,怕是得好生歇着。”
陆娘‘喔’了一声,转道去了灶房。不多时,手上便多出了几样洗净的杂果。
递给陆云儿同楚应黎一人挑了两样,又冲着那边老树下干瞪眼的三近侍吆喝道:“大中午的,日头正烈,也莫斗气了,都过来歇着会儿罢。”
千峰千叶应声而来。丢下那齐阳一人杵在树下,挺身肃立,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些个什么。
“他、那谁…不过来?”
陆娘迟疑着问道。
这青年郎,也不知脑子里头是怎么想的。
中午时候,一众人等都来蹭饭,就他一人,憋着股子闷气儿,死活不肯吃她们家里的一粒米!
面对陆家老娘的不解与诧异。
千叶边啃着手上果子,还不忘将齐阳的那份也占了过来。不以为然地嘻嘻笑道:“大娘放心,一顿不吃饿不死他!”
小丫头那般贪心不足,还净爱瞎扯借口的鬼机灵模样儿,直教陆娘看的忍俊不禁。乐呵呵地将手上所剩的几样,一股脑儿全塞给了她。
惹得陆云儿都快要眼红了。
晴空高照,镀下光影分明。
暂歇了片刻,陆娘转身回去前头铺子。
留下陆云儿同楚应黎继续闲坐。
楚应黎沉默良久,蓦然开口道:“云儿,你不觉着,那沈家人怪异的很么?”
陆云儿点头:“是个个儿都阴阳怪气的。”
“不是阴阳怪气。”
楚应黎摇头道:“那沈二早在半月前就被‘邪魅’附体,为何沈家人要隐瞒至今…”
“自然是放不下他们家儿子,一个人孤零零地下去阴曹地府,非得拖上我们玲儿作伴去!”陆云儿脱口而出。“都什么年头了,还非得赶着未过门媳妇去同夫君陪葬?!”
楚应黎听的一脸茫然。
陆云儿继而愤愤然道:“照我看呐,分明是他们沈家包藏私心!”
楚应黎反应过来,笑道:“并非是这逼门之事。而是那所谓‘邪魅’,究竟是何等邪奇,如何能教人卧床半月后死亡?”更甚者是,教各路医者都治不出个由头来?
再者,还有那前来报信的小姑娘,也甚是可疑的紧呐……
“照你这么说来,这事儿,背后还另有阴谋?”陆云儿呵呵笑道。
楚应黎眉峰微锁,似是追忆着什么:“我倒觉着这情况似曾相识过。却又一时想起的模糊,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忽而猛地回身,言词坚定道:“看来我今晚得去走上一趟。”
“去哪儿?”陆云儿下意识追问。
“沈家,去探个究竟!”楚应黎答。
此言一出,陆云儿嘴角止不住地抽了抽:“探?您老人家大晚上的,是要去…摸尸?”
将目光移向旁边的二千兄妹。——你们家主子,还有这般才干?
楚应黎面上一尬。
一旁的千峰讪笑着打圆场道:“主子爷先前曾于刑部供职…”约莫是,职业病?
陆云儿目瞪口呆。
楚应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