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郭钰和杜乾明之后，海无涯回到五道口的寓所小住了几天。
几天里，他没有安排出差，没有出门会客，甚至连图书馆都没去过。每天早上，他都是穿上一身休闲装、一双旅游鞋，斜背着那个用了好几年的帆布包，装上手机、钱包等，出门走到公交站，哪趟车先来就上那趟车，终点站是哪里就去哪里。下车之后先找地方吃个早餐，油条豆浆、包子馄饨，遇到什么就吃什么。然后就是沿着人行道漫步前行，看到路边的门店了就顺便进去转转，走到街心花园之类的地方了就停下来歇歇，走到大型商场门口了就进去逛一会儿。临近中午再乘上来时的那一路公交车，待到路程过半后随便在某个站下车，找个餐馆吃午饭，然后干脆连车也不坐了，一路溜达着、闲逛着往五道口方向返回，晚饭也就在顺道吃了。
闲散之间，海无涯没有故意去留意什么现象，也没有刻意去思索什么问题，而是任由看到的镜像和听到的声音在脑海中激起波澜，然后再让思绪随着这股波澜漂流而去，直到或得出、或印证、或否定、或存疑某一个判断为止。当然，更多的时候入眼入耳的镜像和声音还不足以让脑海掀起波澜，不过是激起了转瞬即逝的一道道涟漪罢了。
海无涯把这种无意间的思考状态称作“意识流思维法”。这种思考状态是他基于“否定自我”的理念创造出来的，从十七岁上大学那年起，每过一段时间他都要运用这种方法拓展一下逐步熟视无睹的视角，激活一下悄然墨守成规的观念，撞击一下渐趋循规蹈矩的头脑。十多年来他从这种思考状态中受益良多。
大一的那年暑假，海无涯独自步行去毫都城郊的乡下踏青，在一个叫史家屯的地方无意间观摩了一场盛大的农家婚礼。
说“盛大”是相对于当时农村的生活条件而言的。海无涯走到村口时，正好碰上接新娘的队伍从北边山坡上下来，一辆大红色的桑塔纳是拉新娘子的主婚车，另有两辆深蓝色的拉达和两辆浅灰色的夏利，除此之外就是一长串俗称“三把子”的机动三轮车和一些自行车，浩浩荡荡、不见首尾。海无涯跟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一路跟到了婚礼喜宴的现场，一栋新簇簇的红砖平顶房前。听着别人议论他才知道，这里不是新房而是村里新盖的小学，因为门前有个较大的广场，新郎家借用了这里。这个地方的风俗是先款待宾客，后举行仪式，其中的说道是先把大家打发好了，再让大家来捧场。平房的大门上贴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双喜字，操场一角支起了临时充作厨房的大棚子，几个戴着白帽子的大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操场中央摆放着几十张形状各异的桌子，一摞摞的碟碗和一列列的盆罐筑起大阵仗，一阵阵的的酒香和肉香飘荡在广场上，一筐筐的杠子馍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牙白色。酒席是流水席，男女老少你来我往、川流不息，坐下来就大吃，端起杯就猛喝。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除了跟着大人而来的孩子们，所有人都是要随礼的，海无涯注意到一个四处漏风的大木箱子盘踞在通往酒席的必经之路上，每个经过的人都自觉地往里面扔上一张票子，多数都是一块两块的，个别也有五块、十块的。新郎新娘下车后，就一直站在大木箱子旁边，向每一个往里扔钱的人鞠躬、道谢。新郎是一个一脸精明的小伙子，新娘长得不漂亮，但一双眼睛却也颇有几分媚态。海无涯此刻正是饥肠辘辘，干脆也比葫芦画瓢，掏出五块钱扔进大木箱，然后就心安理得地找了一张大圆桌，端起一碗刚上桌的大烩菜、拿上一个杠子馍，痛痛快快地吃了起来。
很快填饱了肚子，肉体安顿住了。海无涯打量着四周那些狼吞虎咽、高声喧哗的宾客们，忽而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被现场的气氛感染了。这种气氛中流淌着浓烈的喜气，不仅新娘新郎脸上洋溢着喜气，而且所有的人都像是过年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喜气洋洋的味道。刹那间他明白了这些宾客不仅是为了饱餐一顿而来，更是为了热闹一番而来。凑热闹凑热闹，热闹就是要靠大家一起才能凑出来的。人是肉体的，更是精神的，人要满足肉体的各种需求，但终究要满足精神的各种需求，即使是这些乡野之人，照样有着不可抑制的精神需求。他想起了“野百合也有春天”这句歌词，他在心里把这句歌词修改为“野百合也渴望在春天里灿烂”。从此以后，他时时提醒自己，世界是你的，世界也是他的，每个人的世界都是物质和精神双重属性的，不能忽视任何人的精神需求和心理感受。
大四的那年五一节，海无涯陪着同宿舍一名外号叫“糖葫芦”的同学骑车去了一趟一百多公里外的海都。
这趟远足的起因很单纯也很偶然，“糖葫芦”的初恋女友在海都大学法律系读书，不知怎的半个多月没给他回信，显见得出现了不可忽视的敌情。“糖葫芦”是个外冷内热的性格，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心海沸腾，不免被上铺的海无涯看出了端倪。两人一向比较谈得来，头一天晚上在操场上散了几圈步，抽了半盒烟，在内心牵挂、忧虑、痛苦的催促折磨下，再加sh无涯的一番分析，“糖葫芦”当即就做出了第二天杀奔海都决定。两人还突发奇想，为了表示诚意、打动对方，就要骑着自行车去。“糖葫芦”是燕都土著，自行车是现成的。海无涯的交通工具则是费了老大劲从一位读硕士的老乡那里借来的。第二天凌晨六点起床，两人各泡了一包海鲜方便面充当早餐，然后就毅然决然地上路了。去海都怎么走不知道，自行车状况怎么样不清楚，到了以后能不能找到人、找到了又会面对怎样的情况更是心里没底。“糖葫芦”爱火攻心，海无涯助友心切，两人就这样草率出征了。一路汗流浃背、腰酸腿疼，他们都坚持过来了。几次走错了路，他们就掉头重来。终于在晚上8点20分抵达了海都大学法律系女生宿舍楼下。女生楼门禁森严，他们也不屑去做在楼下大喊大叫的痴情蠢态，托了两个女生，还亮出了燕翔大学的学生证，终于找到了“糖葫芦”的初恋女友。女友刚出现时本来是一脸警惕，后来看到他们满脸的汗痕和满身的疲惫，听说他们是骑着自行车从燕都赶来的，中午不过啃了个面包，晚上更是滴水未进，顿时大受感动，两眼之间柔和了许多。三人在学校门口找了家煎饼馃子店，匆匆填饱了肚子，海无涯就知趣地躲到了店外，让一对小情人相向而坐、倾心交谈。晚上11点，煎饼馃子店要打烊了，“糖葫芦”才拉着女友的手走出来。
第二天返回的路上，“糖葫芦”支支吾吾地透漏了几句，原来这次真的是有敌情，不是他神经过敏或小肚鸡肠。女友有几分姿色，一双眼睛总是含着笑意，走起来一副身材又如杨柳般摇摆，往人堆里一站挺扎眼的。最近在海都市hp区法院参加毕业实习的过程中，认识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律师，也是海都大学法律系高了五届的学兄。学兄律师在hp区算是个官二代，家里有些底子，自己有些本事，两头凑起来这几年混的很不错，钱挣了不少，名誉也捞了不少，出门开着桑塔纳两千，名片上印着“hp区政协委员”、“hp区青联常委”等头衔，包里装着砖头式的大哥大。一场经济官司打下来，学兄律师看中了“糖葫芦”的女友，而且是认真看中了，不管不顾地发起了攻击。这个学兄律师没有搞今天送玫瑰明天请吃饭那一套，而是本着“稳准狠”的三字诀，一出手就是总攻，直接向“糖葫芦”的女友求婚而且承诺帮她联系到市高级人民法院工作。“糖葫芦”的女友虽然是燕都人，但家境一般，父母都是国营企业的工人，回到燕都也缺乏过硬的路子来安排工作。“糖葫芦”倒是高知家庭出身，父亲是燕都电影学院表演系的资深教授，不少老一代的电影明星都出自其门下，可惜他父亲性情古怪孤僻，平日里不与人来往，眼见得在安排工作这种事情上不会有多大能耐。学兄律师的求婚加承诺，让“糖葫芦”的女友方寸大乱，不舍的拒绝新的，又不忍断绝老的，就这样纠结了十多天。“糖葫芦”的及时出现，触动女友内心的情愫，帮助她稳住了阵脚，毕竟要抛弃从中学到现在四年多的情感不免伤筋动骨，毕竟舍弃燕都的决心也不是那么好下。
这次远足，作为旁观者的海无涯目睹了“糖葫芦”凭借冲动之举扭转局面的全过程，也打破了自己脑海中“冲动是魔鬼”的思维定式。从此以后，他经常告诫自己，有的时候冲动一下也很好，有的时候冲动一下事情的结局就改变了，满天乌云就变成漫天彩霞了。
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做访问学者那一年的感恩节，在校园内著名的智慧女神雕塑后面的台阶sh无涯捧着一杯咖啡坐了一个下午。一开始他脑子里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念头，就是想坐在这里享受一下午后的阳光，欣赏一下过眼的人物，后来不知何时思绪就聚焦到了哥伦比亚大学校园的文化氛围上，而且渐渐又联想到了燕翔大学和剑桥大学校园的文化氛围上。
从燕翔大学到剑桥大学，再到哥伦比亚大学，他有一种朦胧的直觉，似乎不同校园中的空气都是不同的，这种不同的空气在悄悄传递和诠释着不同的价值取向、思维方式、精神状态、行为习惯，身处其中的人们潜移默化间就受到了感染和启迪，不知不觉间就拥有了一种相近和相似的神韵和神采。细细察之，燕翔大学的毕业生不管在哪都有那么一股子质疑精神，剑桥大学的学生不管是谁都有那么一股子钻研精神，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不管干啥都有那么一股子创新精神。当然，燕翔大学的学生也有钻研精神，剑桥大学的学生也有创新精神，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也有质疑精神，但是各自的主色调却是鲜明的、突出的、抢眼的。
后来他脑海中还飘起了一个遐想，他想有一天要创办一所大学，这所大学要在天才成长为精英的艰难跋涉中担负起炼金炉和助推器的功能，这所大学的文化要集燕翔大学的质疑精神、剑桥大学的钻研精神、哥伦比亚大学的创新精神于一体。他进一步设想，这所大学的学制应为四年硕博连读，逻辑哲学、高等数学、世界历史、生物科学是四门基础课，人文理念、科学方法、心理体验、语言表达是四门主修课，全球经济、世界政治、文化融合、社会治理、精神修炼和空间技术、纳米技术、信息技术、人工智能、材料科学是十大研究方向。这所大学的地址可以选在一个自然风光秀美、文化底蕴丰厚、经济社会发展兼而有之的地方。这所大学要以培养人、塑造人、拯救人为终极目标，经济是基础，政治是关键，社会是载体，文化是灵魂，对于人的改造和提升最终都要落到文化的层面上才行
这次的几天闲逛下来，海无涯同样是收获颇丰。在休假的最后一天晚上，他陷入了长久的沉思，或者说是不无痛苦的反思，最后梳理出了以下几件事情和几个判断。
第一天早sh无涯出门登上了开往南十里居的656路公交车。在终点站下了车，抬眼看到的就是一幕几个穿着制服的城管队员驱赶小商小贩的场景。原来对这种场景多有耳闻，但近在咫尺的亲眼目睹还是第一次。眼见得一个卖鸡蛋饼的小车和一个卖烤红薯的炉子都被拉走了，眼见得城管和小贩之间形成了“人为刀俎我为俎上肉”的格局，再看看那几个张牙舞爪、气焰冲天的城管，看看那几张还略带稚嫩的脸上透出的蛮横和霸道，他脑海中不禁涌起了这些人“凭啥如此”、“为啥如此”、“何至于此”这三个疑问。“凭啥如此”，当然是凭借着手中的公权力，可公权力又是“凭啥如此”呢？“为啥如此”，肯定是不涉私人恩怨，应该是为了履行职责，可履行职责就必须如此穷凶极恶吗？“何至于此”，是被上级要求逼的还是被小商小贩气的？想来想去，这三个问题论到根子上，缺失的都是人文理念，或者说是众生平等的理念。城市固然要整洁有序，市场固然要依法经营，管理固然要有力有效，但这几个“固然”的理由在人的生存权和人格权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众生平等，不惟是佛家倡导的慈悲之心，而且是人类社会区别于动物世界最基本的界限和最清晰的底线。众生平等，不惟是对他人的悲悯和保护，更是对自己的悲悯和保护。
第二天中午在一间粥屋用过午餐结账的时候，海无涯注意到饭店老板娘正在通过一个叫“芝麻开门”的网站购买漠疆红枣、西夏枸杞等。据老板娘讲，通过这种方式买东西方便太多了，由于网站对客户所有的购买行为都有记录，用过几次之后不仅联系电话、邮寄地址、银行卡号什么的统统不用再输入了，而且针对客户偏好的备选产品也都自动生成了，有文字介绍有图片展示，打个勾直接确定自己要什么、要多少就行了。看着老板娘陶然自乐的神情，海无涯心头却猛一激灵，想起了在美国做访问学者时浏览过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对所谓的“无现金社会”提出了质疑，认为当所有的支付行为都是电子支付时，就意味着你的生活状况几乎没有了任何隐私，比如你买了什么书，去过哪些地方，吃了什么东西，住过哪些宾馆，进行了哪些娱乐活动，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你已经下单但还没去支付的行为，会暴露你将要去哪里，将要去做什么，将要去吃什么，将要在哪个宾馆下榻，将要去玩什么稀罕游戏，等等。这样一种状况表面上看来方便无比，其实却是细思恐极！看来科学技术在为人类创造更舒适更便捷生活的同时，也在一步一步地挤压和侵占人类生活的私密空间，而私密空间是灵魂的栖息地和避难所，是人类生存和发展须臾不可或缺的。
第三天上午，海无涯在燕都cbd的一个大型购物中心里闲逛了三个小时，其中两个小时又是在六楼的名牌商品区度过的。这个购物中心本身就很高大上，名牌商品区更是大牌云集、名角荟萃，服装有唐纳·卡兰、范思哲、瓦伦蒂诺·加拉瓦尼、乔治·阿玛尼等，珠宝有卡地亚、蒂芬尼、宝诗龙、波米雷特等，皮包有路易·威登、古驰、瓦伦蒂诺·加拉瓦尼、芬迪等，名表有江诗丹顿、劳力士、卡地亚、百达翡丽等，化妆品有迪奥、香奈儿、娇韵诗、奥伦纳素等，皮鞋有圣罗兰、费拉格慕、普拉达、都彭等，另外还有登禄普、威尔森的高尔夫球具，普拉达、奥克利、的眼镜，等等。两个小时逛下来，没有购买意愿的海无涯领略了售货员无言的傲慢。他细细体会这些售货员的表情和体态，发现在她们眼里没有购买意愿和缺乏购买能力之间是划着等号的，因而这些顾客都该遭到鄙视。他自然不会计较这些莫名其妙的鄙视，反而觉得这种现象很值得琢磨。这些售货员虽然个个算得上年轻貌美，但肯定不是有钱人，更不可能是有社会地位的人，她们鄙视他人的底气从何而来呢？估计是古语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因为整天与做工精美、价格不菲的名牌商品泡在一起，不知不觉间就误以为自己也是人群中的精品了。看来每个人都是需要精神享受的，但人的精神享受有内省和外比两种指向，内省的人是通过提升自我的人生境界来挖掘快乐，外比的人是通过贬损他人的人生层次来获取快乐，自省的精神快乐是灵魂上的怡然自乐，外比的精神快乐是心理上的沾沾自喜。古今中外，内省的人总是少之又少，外比的人总是随处可见。当然，具体到某一个人身上，内省与外比都不是纯而又纯的，两者的关系类似“生”和“灵”的关系，是一种变化中的比例组合关系。
几件事情凑到一起，令海无涯越发对人文二字有了形象的感知和深刻的感悟。
按照百度百科的解释，人文就是人类文化中的先进部分和核心部分，即先进的价值观及其规范，其集中体现是“重视人、尊重人、关心人、爱护人”。简而言之，人文即重视人的文化。这段解释把人文的核心要义说到位了，但也存在些许不太清晰、不够确定的地方，比如“人”的内涵和外延是什么？比如“人文”和“人性”之间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人”应该是所有人范畴内的，不能有例外；“人文”应该是“人性”范畴内的，不可有偏离。换句话说，不以所有人为目标，不以人性尺度，谈论人文是没有意义的，甚至是极端危险的。人性的最大敌人一是兽性、二是神性，几千年文明史中试图扭曲和摧残人性的无非就是兽性和神性。比较而言，兽性是人的动物本能，是通过本能来扭曲和摧残人性，需要超越。神性是以崇高的名义诱导人性，是通过念想来扭曲和摧残人性，更需要防止。守护人性，应该是最大的聪慧、最真的善良，应该成为最普通最大众的常识和最坚实最宽广的共识。人性就是人性，在正常人的定义框架内，人性永远也不可能完全倒退回兽性，也永远不可能彻底进化到神性。这里说的“正常人的定义框架”，是为了排除一种极端的情况和一种可能的前景。极端的情况是，比如那些从头到脚坏透了的人和从里到外真高尚的人，这两种极端情况都是存在的，但都是超出正常人范畴的特例。可能的前景是，比如有一天在生命科学、人工智能、电子芯片等科学技术的综合作用下，人得以被设计、被塑造、被改造、被优化、被综合，这种前景是完全可能出现的，但这种状况下的人已经不是人了，而是好莱坞大片中“钢铁战士”那样的怪物了。
现在想来，人文这两个字，可以有多维度的解释，可以有多视角的透视，但站在造物主的超然地位来看，人文肯定应该有一个清晰确切的基本内涵。现在关键的问题是，造物主的这个超然地位在哪里？人文的基本内核又是什么？既然是超然地位，就应该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共识。既然是基本内核，就必须是无前提无条件的不刊之论。
海无涯的休闲状态是被一个来自政府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管理机构的电话终结的。当时他正在燕都东郊一个叫金盏村的地方，站在路边欣赏着一个露天的传统理发摊子。这个理发摊子就是一把木头椅，一盏挂在树上的蓄电照明灯，一个装满热水的大水桶，还有一条绑在树干上专门用来抛光剃刀刀刃的细砂布。海无涯刚刚在村头一家小餐馆用了晚餐，在准备搭乘498路公交车返回市里的路上发现了这个理发摊子。
这个电话通知他，主观与客观关系的研究课题荣膺了政府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管理机构主持评定的“星云探秘”奖，最近几天就要正式发布。通知者还特意说明，此前已经按照课题作者署名的顺序给叶青如也打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叶青如的信息也发了过来，询问海无涯是否方便接电话。海无涯直接打回去，听到叶青如压抑着兴奋说，这次一定要好好宴请海无涯，以庆祝课题获得了国家最高荣誉。叶青如还感慨地表示，如果不是海无涯的指导和参与，她对这个等级的奖恐怕连想都不敢想。她坚持让海无涯点地方，而且要点个上档次的地方。
挂了电话，海无涯望了望晚霞中的一片鱼鳞云，脑海中蹦出小时候从《十万个为什么》上读到的一句话，这句话叫做“鱼鳞天不雨也风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