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错事了就要承担后果,这是心中有正义的昝栴和关刀坚持的原则,所以他们安排人去给肖老娘透露了一下真相。
说的当然比较有技巧。肖老娘谋害庶子,人家回来报仇,骗了肖矢十几年。拆散儿子和李渝,导致那俩人为了保住女儿帮泰康公主谋反,把全家带沟里去了。肖家的人也不去想,若不是自家贪从龙之功,那有今日之祸,一个个都只把矛头对准了肖老娘。
“该死的奴才,当初照我说的弄死小畜生,岂有今日之祸?老身就该亲手掐死那个小畜生,不该假手他人,错了,我错了。”肖老娘症愣半晌,突然发狂。
“不可理喻!”昝栴和关刀对这老女人的逻辑无可奈何,怏怏走了。
回去跟关雎抱怨了一下,关雎还开解他们半天,直言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错的永远是别人,极端自我。“人要懂得自省其身,否则就跟那肖老太婆一样不知所谓了。”
肖矢在接受聆讯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我十二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一生是个悲剧。只可怜英姐儿,到底为父母所累。”李渝落网了,他知道肖英的身世瞒不住。不是皇家血脉,待遇不可能跟肖荀一样。他已经尽力了,再无话可说了。
跟肖矢同样沉默的是李渝,她却只是说,“肖矢不该遇到我。”无论东厂如何刑讯皆无反应,此时倒真有点儿超凡脱俗的出家人样子。在昏过去之前,她还是说了,“别让肖英复制我的悲剧,求求你们。”
肖英,比肖荀更让武佑帝和晏皇后为难的一个孩子。疼爱了十多年才知是一场骗局,但错的,是大人。还是武佑帝心更软些,“安排她住在京郊吧,过几年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嫁了,能安心过日子最好。”至于不安分会怎样,没说。
晏皇后打发人给她送了些银两衣物,还带了一句话,“洁身自爱,明辨是非,别让仇恨的枷锁毁了自己一生。”
武佑帝思索半天,在肖英被送走前让她去见了肖矢一面,他相信肖矢如果真正疼爱女儿,会开解她,不会愿意她以后活在仇恨中痛苦一生。”武佑帝之前没有认真去做一个好父亲,痛定思痛,对于父爱的把握倒是挺到位的。
尽人事,听天命。武佑帝和晏皇后用最大的包容心来对待两个孩子,这在帝王家已经是少见的了,何况孩子父母犯的不是小罪。
“皇上是有大智慧的人。”关雎对不理解武佑帝做法的昝栴和关刀解释,“肖英已经十岁了,与其让她从别人口中听说后满心仇恨,还不如让她知道真相,跟肖矢见一面,算是不给她留下遗憾吧。”
“父皇,其实心很软。”昝栴耸耸肩。
“他最近肯定很伤心。”关雎意有所指。
过了一会,昝栴往门外蹦,“我去陪他说说话。”
关雎跟关刀相视一笑,这别扭小孩都不理武佑帝好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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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康公主被削了公主封号,幽居广寒宫里一个独立的小院子。跟疯了的曾玉嫦一样待遇,一日三餐只有一个小太监过来送饭。武佑帝既不忍心赐死,唯有采取不闻不问让她自生自灭了。
“去叫我母后来见我,我是她唯一的女儿,等她想通了,有你们好看。”泰康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范儿。
小太监双目清明,“娘娘说了,何为父母,何为儿女?公主做不好女儿,也不是好母亲,可有为公子考虑过?”
“荀儿…”泰康犹疑了,怕不小心泄露肖荀的消息。
“公主不必怀疑,荀公子娘娘已做了妥善安置。有罪之人,都会受到惩罚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小太监提起空篮子,转身离去。
泰康跌坐在椅子上,却是自己想差了,父皇既然没用那些香,聪辩岂能逃脱?原本自己只是享受着帝女的崇高地位带来的一切享受,她是不喜欢父皇母后有其他孩子,不喜欢兄弟姐妹分走她的宠爱,但也不至于想要坐到那个位子上,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是谁蛊惑了自己?泰康面对着满室凄凉,猝然惊呆了。
这一场宫变,虽然没有成功,但对百姓生活影响还是蛮大的,市场萧条,行人稀少,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关雎挺着大肚子还是招呼几个姐妹帮忙筹办了秋季的“流光溢彩发布会”,好歹刺激一下市场。
参加的都是御宸朝顶层人物,这是在告诉大家,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谋反,那离百姓太遥远了。这段日子权贵之家也鲜少宴请,真的是都夹紧尾巴做人,素来低调的永宁侯府却高调了一次,永宁侯世子设宴,帮刚中了举人的五表哥谢毓磐庆祝,请的人不多,但是声势浩大。又是请“垂涎”的大厨主勺,又是请“来一碗”的戏班子来唱堂会,搞得全城瞩目。效果杠杠的,京城的社交圈逐渐热闹起来了。
谢四少谢毓玮跟关刀开玩笑,“好你个阿蒙,那年我中举怎不见你帮我庆祝?”
关刀一本正经承诺,“四表哥,等明年您中状元,我在船坞摆三天流水席给你庆祝。”
谢四少一下子哭丧着脸,“中状元才给庆祝,太没诚意了。”
关刀立刻反省,“那不管你中不中,我都请客摆宴唱戏。”
众人默,谢四少泪流满面,“你财大气粗,我不跟你玩了。”
武佑帝的处置已经陆续下达,这也是大家有心玩笑的原因。该流放的都先流放去,免得刑部每天光给犯人做饭就花费一大笔,大牢人满为患。“美人乡”后街清理出来一溜儿的小宅院,那就是泰康公主招待京中支持者的地方。由其地库搬出来的银两让户部尚书笑弯了眉,赌场加青楼,积聚银两如山。
坏影响是没办法立即消除的,只能慢慢来,好在武佑帝到了这把年纪,最多的就是耐心了,把毒根慢慢一根根扯掉,他有的是时间。
肖家主犯,即肖矢的几位兄弟,跟次辅颜松等人一起问斩,其余人流放蛮荒。参与的许多大臣,没机会杀头也好不到哪去,既要承受药瘾发作的痛苦,又要接受惩罚,深觉比杀头还难受。
“就这样,挺好的。”关刀乐呵呵每天陪着昝栴去折磨聪辩和尚,压根儿没注意到刑部的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恭敬,恭敬中隐藏着惧怕。
给肖矢作为驸马的尊荣,没跟着大家一起在法场砍头,而是赐酒。皇后怜悯他和李渝一生求而不得,允许肖英收敛他二人悄悄合葬在一起。这只是晏皇后的一时心软,没想到却比任何事都能感动肖英,赢得她一辈子的尊重。
一切正在慢慢地恢复正常,长公主,关定夫妇等人的关注点已经回到了关雎的肚子上,璐郡王更是哪都不去了,就守在家里了,预产期就是九月底呢。
他们闲着,别人当然不可能,武佑帝不可能天真到相信这件事已经一刀切,没有一丁点儿隐患留下。急于挽回声誉的东厂众探子,穿梭奔波于京城各府邸,行监视之职。
而早先江路安排在豫王府的人却提前挖到了一件事。
那个神秘人捎回了一句话给豫王,“可惜了,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