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纪宏哲。”宏哲不卑不亢地说。会有人找他吗？

不会的吧。

“嘟——嘟——”无人响应。只有单调的背景音，像是呼吸一样永不止息，又像是敲钟一样寥远寂清。

宏哲等待着对方发声。就算是他打错了也没关系。昨天看的《闪灵》……那两个双胞胎又好像跃于眼前。

他是很害怕死亡的。就在父母离婚前一阵，这种恐惧到了极点——他总会梦见棺材，并且开始脑补起棺材内的景象。与世隔绝。无声无言。五感尽失——无。在墓穴中慢慢腐烂……

那就是想象中的死亡。

他会在梦中惊醒，汗水和泪水打湿了被窝。这时，他会以口渴为借口，打开卧室的门。母亲、有时是父亲在。“妈妈，谢谢你。要是在棺材里，就喝不到水了呢。”这只是大意，谁还记得那时他到底是怎么说的呢？

“傻孩子。妈妈一直都在这里啦。”

现在想来，真是天大一个flag。

“喂？”宏哲再次重复了一遍。意识到他没跟上来的隼良从500米外又折返了100米。

还是，没有声音。宏哲疑惑地把手机从紧贴大脸的位置拿开。已经五分钟了。

他对时间的概念变得越发地不准了。

“怎么了？“隼良在350米外喊道。这个距离其实要听见……挺难的。

“没什么。”

宏哲终于挂了电话。是谁按到了错误的按键吧。希望他的话费不会因此烧完。他正打算用跑1000米的速度向前跑去，又一个电话打来。

是另外的号码。

“喂？”第二次，宏哲不卑不亢地说。隼良以前说过、电话轰炸明码标价，“必要的时候我几分钟内就能搞定。”但是谁会无聊到用这种手段对付他呢？

“我是夏雨凝。呦吼，是小纪吗？”

“啊……”哦，那一天在河边遇见的时候，确实是交换了号码和微信来着……但是……从来没有期望过会收到信息就是了。小纪……啊，对方是长辈，是学姐来着。

不刻意提醒自己的话……是真的会忘记这一点……

“有什么事吗，学姐？”毕竟算是熟人，毕竟看不到脸，毕竟不用想要不要做什么手势，毕竟刚刚从讲台上下来，宏哲的紧张程度和自卑程度都没有“直面妹子”那么高，还算能够普通地对话。

“你们不在家吗？”还是平常的语气。还能习惯。

“恩。我们回乡下了……”

“哎？！真可惜……我还煲汤了来着……”夏雨凝有点可惜地看着手里的汤。她已经站在702的门前了。但是那汤的成色……

实在是有一点……danger。

“啊，对不起……”宏哲摸摸头。头很油，也许该洗头了。

“学弟啊，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哦。听学姐一席话，你不能一直道歉，你要拿出自信……那样才会有女孩子喜欢的！”这时候倒是摆出学姐的谱了……“呵呵……”啊，用出和隼良对话时的反应了。虽然宏哲下意识地想要为自己的无礼道歉，但是又收住了。

“对了对了，有什么在意的女孩子吗？学姐可以做你的参谋哦！”

“啊……这个……”宏哲转过头，看到隼良难以描述的表情。

吞了一口寒气。要被吐槽死了。

“有的哦。”隼良慢慢地笑了，语调简直可以说是阴阳怪气，“是位学姐哦~”

“喂？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我什么也没有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无’……呃……就是这样……”宏哲匆匆转过头。

“呐呐呐，乡下有什么好玩的吗？”

“啊……”宏哲思考了一下。

“嗯……比如田野的景色？小学校？古城墙？古城墙下面还有个洞穴……”“哎？！能仔细说说吗？！”

“啊？”被她的反应略微吓到，宏哲有点动摇。他看了一眼隼良。隼良又开始走了。走在前面。

大约十分钟后，他们走到了别墅门前。杨隼良掏出钥匙，打开拴在铁门上的大锁。

“她说……要过来写生……”宏哲拉高围巾。

隼良和赞文买给他的围巾。

他一直戴着或是带着。

“随便啦。”

隼良吧锁扯下来。牵连的链条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把锁握在手里。链条砸在地上。

“……你不是很反对……”

“不不不，我只是叫你注意，决定的人是你。而且我也决定了。”坏人就由我来做好了。

隼良用力推开门。

虽然那铁门只由纵横的铁条构成，仿佛棋盘一样工整，却如实心石墙一般难以推动。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老化。

“什么？”

“……没什么。”

宏哲看不见隼良的表情。

前方是别墅的正门。就如同他们第一天到达时一样，就如同他们去年的第一次造访时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太阳能板什么的都被藏在了后面，从正面看，只能看见双开的门、彩色玻璃和不高的钟塔。

钟塔上的时间，已经停啦。就和这座建筑一样。无论之前发生过多么可歌可泣的故事，都已经不再能影响它的现在了。

“晚饭有肉吗？”“可以啊。蛋饺怎么样？”“又是饺子？”“我感觉光最后几天吃饺子有点不好嘛，这样把吃速冻食品的日子平摊掉。”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

等着宏哲走进来然后锁门的隼良，伸了个夸张的懒腰。

踏着雪走还挺累。

///

“尤老师今天也没有来啊……”宏哲有些担心。“放学之后去看看吧。行了，我把你的深蓝也连接到无人机了。”“哦，谢谢你。”

宏哲合上教材。很好，今天要上的课文也准备好了……他看向窗外。

孩子们当然不在自习了。孩子们当然在窗外，围着隼良、套着“外骨骼装甲”的深蓝和无人机转。

///

你只要保持这样就好了。不用被更多的人喜欢。不要被更多的人喜欢。

你要被其他人讨厌。被那两个人讨厌。被所有人讨厌。

你只要保持这样就好了。永远保持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