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吴浪闹得不可开交之后,比起上次冷战时接连几天电话短信道歉,小优这次是真的憋着一口气死也不肯让步,吴浪更是不肯妥协,连带着手机都关了好几天。
深夜,小优喝得烂醉如泥倒在了秋的家门口。秋听见外面声音急忙将她扶到了厕所,小优边吐嘴里还不忘嘟囔着吴浪的名字。大约二十分钟后,见她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秋又将她放倒在了沙发上。屋子里的暖气熏得人眼皮沉沉的,小优疲倦地躺在沙发上,两眼肿得都快认不出是她了。
过了一会儿,秋冲了一杯生姜水端到了小优的面前,心里着急却又无奈地劝慰道:“快点喝掉,有什么过不去的,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见她还是一动不动的,秋又坐下慢慢扶起小优,抽了几张纸巾塞在了她手里,眼里满是心疼和责怪。
“小秋,他不爱我,我以为我可以一点点感动他或者是让他爱上我。两年了,为什么让他爱上我就这么难?我又不差,那么多人来追我,我都不曾动心过。我暗恋了他整整三年,为什么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小优一边哽咽地哭诉着,一边擦拭着眼泪,头发凌乱地披散着,双眸只剩下悲伤和绝望,字字句句里都是她从来不曾流露过的狼狈和卑微。
这幅情状不禁让小秋回想起那个晚上,那个人也是如此的沉默和无助,这些天那个人也没有再打扰她。听着小优止不住的哭泣声,她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仔细想来她像是更加承认了自己骨子里就是个残忍冷血的人吧。小秋试图去卧室给吴浪打个电话,但背后小优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她又不忍心再让她继续沦陷下去。
“小优,放手吧,也许下一个人会更适合你。我不能再让你继续这样下去了,你这样会毁了你自己的。”秋的脸色愈加凝重,一字一句都格外小心和温柔。
小优眼泪顷刻间喷涌而出,哭得比刚才更加伤心了。她哭着哀求小秋,希望能和吴浪说几句话,小秋也是一副坚决不让的模样。
“小秋,你就让我再听一下他的声音,就一句话,就一句话好不好?”小优的声音嘶哑,竭力喊出的喉音也似被摩挲过的老树皮般,让人心疼。
小秋犹豫后还是去卧室拿来了手机,拨通了吴浪的电话,转头看了一眼小优伤心欲绝的模样,无奈地打开了免提。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声音低沉,隐约间似乎轻轻咳了几声,轻声问道:“小秋,有什么事吗?”
“额……没什么事。”说完秋关了免提,便起身走向了卧室,“那个……吴浪,我不清楚这段时间你和小优之间发生了什么,我知道小优有时候确实会有些无理取闹耍小脾气,但是如果你还对她有感情,希望你可以跟她再谈谈。要是真的走不下去了,就和她说清楚。感情方面你比我成熟,你劝她也比我有效。”小秋说话时的声音淡淡的,偶尔轻叹几口气。
电话那边良久才做出回应:“放心,我会处理好的,你也早点休息。”
小秋挂了电话之后,开门就见小优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期待着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吴浪会跟你好好说的。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小优的表情有些失落,但比起刚刚已经好转很多。
“对了,记得买点咳嗽的药过去,我看吴浪电话了咳嗽了几声。”话音落地,秋便转身去收拾客房了。沙发上小优将脸埋进了枕头里,望着小秋的背影破涕为笑。
江崇原抬头看着屋里的灯熄了,才安心驾车离开。
这一个月,他让助理把之前没做完的咨询都安排了时间,预约的手术从周一排到了周末。只要他愿意做手术,排队的人连周末都不放过。
“你说教授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办公室里交头接耳讨论着。
“我可是从来没见过教授一周接这么多预约手术,一周撑死两次手术。你看这个月来的人都快把医院的门槛踏破了。”一个小护士愤懑的抱怨道。
“我看着挺好的,美女来来往往多养眼啊,说不准哪天就脱单了。”张医生美滋滋地议论道,满脸洋溢着春光。
几个小护士瞅着张医生得意的样子,调侃道:“你看除了烧伤的,生理疤痕或者胎记什么的,来咱们医院的女人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冲着我们教授来的,你大白天还是少做梦吧。”
张医生被呛得无言以对,只好继续埋头翻阅着病例。
江素拉每个月末都会来一次医院。休息室江崇原在架子上认真地搜寻着资料,连江素拉进来有一会儿了都没有丝毫察觉。
“崇原,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都快过年了,别那么拼,爸妈到时候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肯定又要担心了。”江素拉看着江崇原眼下的黑眼圈心疼地说道。
江崇原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拿着一份公文夹淡淡笑着。一双眸子清澈深邃,嘴角浅浅上扬的幅度恰到好处,说不出的俊朗温和。他坐下翻了翻公文夹,语气中带着一丝愉悦:“姐,以后你半年来一次复查就行,恢复得很好。”
江素拉喜出望外,摸了摸额角的疤痕笑着说道:“那可得多亏我弟这双巧手。”
江崇原刚想说话,江素拉便一口又堵了回去,“我刚刚看见你这外面的女孩长得是一个比一个漂亮,就是不知道性格怎么样。我知道你肯定又会找理由敷衍我,不过今年过年,我看你怎么跟爸妈说。前几年李阿姨胡阿姨都找上门了,虽然没说破,那爸妈都看得出来。还有之前的陈阿姨,到现在也没见你做出什么回应。不过好在我这个弟弟年轻有为又帅气多金,好像还有一点选择的余地。”话音刚落,江素拉就用自豪又骄傲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几眼江崇原。
江崇原噗嗤一笑,无语地摇了摇头。然后慢悠悠地脱下了身上的大褂:“走,吃饭去吧。”
吴浪和小优约好了地点,他早早地就到了,点的也都是对方爱吃的,安静等待着。小优一早就去了药店买了各种各样的治咳嗽的——糖浆,药剂,药丸……果不其然,她也提早了二十分钟,这些日子她很想他。
两个人一开始都只静静坐着,终于小优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几分愧疚与关心:“听电话里你咳了几声,这是给你买的药。以前的事……”
还没等她说完,吴浪伸手轻轻接过了药,抬头看向了她:“小优。”见他接过了药,小优心中似乎长出了一丝期望。吴浪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们分手吧。那天是我的错,是我喝多了,你很好,我不爱你我也配不上你。我们结束吧。”
小优霎时愣住了,这一天这个情景她在心里设想了千百遍,在脑海中也排练了千万遍,但绝对没想过会来的这么快,这么决绝。眼泪夺眶而出,与上次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不同,这一次她很平静也很绝望,转头望了一眼窗外,两行泪垂直落下,无声寂静。上菜的服务员见到这般景象,奇异地朝两人看了几眼便低头迅速撤离现场。
小优突然看向了吴浪,他的样子很憔悴,像是考虑了很久今天的话,“是我灌醉了你。那么多同学看着我们,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我爱你,只有你装作不明白。我以为你会慢慢爱上我,是我傻。吴浪,我知道你很勉强,两年了,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的爱吗?拥抱我的时候,亲吻我的时候,做.爱的时候,难道都是你她妈的酒后乱性吗?”
“这是我的房子,二环还算靠近中心市区。虽然还有两个月尾款没还,但是我会按时补齐的。是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期间轻微地咳了几句,话语中带着歉疚和无力。
小优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仿佛泄洪的堤坝汹涌而不可遏制。
“吴浪,你混蛋!!!”她绝望地转身离去,什么都没带走,他的一纸证书将两年情感一同贬低了。
年末,工作室开始业绩清算。秋忙得不可开交,幸亏平时她都有让各个部门系统地整理数据,所以工作量也还算过得去。这两天等整理好数据,期末各部门业绩做个评比,差不多就可以放假了。想到今年可以和小优和赖赖一起跨年,倏忽间像是拂过一阵暖风,一阵阵吹向了心底,温和舒适。
小秋仔细梳理了各部门整理的业绩,服装部门包括分店的总销售量整整比上一年翻了二点几倍,造型部门也收获了广泛好评,妆容部门的业绩一直都很稳定处于上升态势。总部对这个业绩也相当满意,于是把明年的春季时装大秀策划设计任务也交给了小秋。不过秋只答应承包设计四款套装,她想抽出一些时间出去度假,今年的担子太沉重,一茬接一茬,占据了她所有时间。总部也体谅她,也爽快答应了。
会议上秋提了一下各个部门明年的任务,总结了今年的业绩情况,依据业绩给各个部门都颁发了年终奖。
“松上,年会的事交给你了,可以多邀请一些其它品牌的上层领导。”,松上兴奋地点了点头,“业内处好关系的同时大家也可以多多交流经验。今年是我上任的第一年,承蒙各位的关照,我们才能携手并进,希望我们能继续保持谦卑。年会的时候带上家眷伴侣,祝大家玩得开心,新年快乐!”秋的语气难得柔和了一次,她的双眼微微向下弯曲,嘴角若隐若现的梨涡很是好看,霎时间明媚了整个会议室。
约了赖赖,秋一下班就往约定的地点赶,过年时分上下班的车流量都多了不少,她看了看时间应该能准时到。赖赖这次约在了许仁泽的五星级饭店,为了补上寿司店那顿请客,不过小秋哪会真让她掏钱。还有自从秋上次在花店那一坐,赖赖的花店里来了不少的人打听她,赖赖就忽悠他们只要常来就会见到的。所以这几个月她的生意好了许多,她也趁机大赚了一笔。
路口转角,秋的车突然没油了。她下车四处张望寻找加油站,但查了下地图最近的加油站也要一公里之外,正一筹莫展时,张医生恰巧路过,见到秋一眼便认出来了,上次寿司店他记忆深刻。他下车仔细询问状况后,马上将自己的车油导入了小秋地车里。
秋感激地说道:“先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太感谢了。这是几百块钱希望你收下,补偿你的油费。”
张医生见状客气笑道:“客气了,我江教授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秋眉头稍稍一紧,疑惑地追问道:“你认识我?”
张医生继续笑着解释道,语气更是耐人寻味:“上次寿司店,江教授临走时还悄悄帮你们结了帐,我就以为你们是朋友。现在仔细想想,江教授那天之前突然让我们推荐什么寿司店,说要请我们吃一顿都是借口。不过他真的是花了好多心思,前一天才说,第二天他就订到了………”
秋看看时间快来不及了,也没等张医生说完,连声道谢说明原因之后便匆忙离开。
车上张医生的话不断在秋的脑中回响,她向来最讨厌别人为她默默做什么事情,她不喜欢欠着别人,她厌倦了亏欠、愧疚的感觉,偏偏江崇原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攻破她的防线。该果断拒绝的也拒绝了,狠话也撂下了,他却总是不停地出现,像是永远也挣脱不掉。
到了饭店,赖赖一下就搂住了小秋的手臂,赶忙拉着她坐下,声音也软软糯糯地,空气中充满着幸福的气息:“小秋,我的大lucky,你可帮了我不少忙,上次寿司店都没请成,这次可要好好谢谢你。这次在饭店,我叮嘱过老许了,让他拿出毕生所学做好这顿饭。”
小秋看着她说话时双手比划的样子忍俊不禁,只能连声说好。饭桌上她有些出神,不时呆呆地看向了窗外,对面赖赖则埋头全神贯注地扫荡着桌上的珍馐。她眺望着远处晃动的车灯,街道旁的路灯亮得刺眼,灯红酒绿的情景让她不禁想起那天在咖啡厅跟爸爸说的话,那种难堪内疚自责情绪忽然统统涌上了心头。
“小秋,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心事?你快跟我说,你可不能瞒着我。都怪我这几天忙着店里,都没找你说说话,你不要憋着不说,你快告诉我!!”赖赖的语气愈发紧张不安,差点就要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说过去的事真的能过去吗?”小秋语气中带着浓重的悲伤情绪,她的声音很轻很低,像是冬日河面上的一圈涟漪,快得让人捉摸不了。
赖赖厉声斥责道:“都说了不准再想那件事,都过去了,那时候你还小,根本不怪你。”
小秋被这一声惊住,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的确没有再去想,只静静坐着,偶尔闲聊几句,大部分时间都是听赖赖分享她的趣事,积压在心底的情绪仍然堆积着不来不去,她也似乎是习惯了。
送赖赖回家后,她又回到那个江边,冬季的江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她拾起了石墩旁的小土块用力向江中央砸去,冰面没有任何动静。她轻轻苦笑了一声,对着手上的碎土末小声嘀咕着:“是啊,你怎么砸得动,你就是块土而已。”
回到小区,秋看到吴浪站在楼下,墨蓝色的呢上衣配上深色的格子衬衫,一条红色围巾被风吹的有些皱,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走近看清后,问道:“吴浪,你有事找我吗?还是找小优?她今天不在我这,你们又吵架了吗?”
吴浪一言不发,小优应该还没告诉秋发生了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气息似有些许不平静:“我们分手了。”
小秋倒也不惊讶,毕竟“往事”历历在目,她只是淡淡地说道:“好聚好散也好。”
“小秋,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自始至终都没变过。大学时就等着你回国……”吴浪激动地陈述着,仿佛在说一个藏匿已久的秘密,认真小心翼翼。
秋感到十分的震惊,吴浪?那个高中三年就坐在她后面却没跟她讲超出十句话的人,她冷静后迅速打断了他的话:“吴浪……班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就当你喝醉了,今晚的事我就当做没发生。”
吴浪的表情渐渐变得狰狞痛苦万分,他的爱一直都是完整的,没有改变过。若不是大四那一年,同学会上大家提起了小秋,他不至于被灌醉。他等了足足三年的人,那个他正准备等她回来鼓足勇气表白的人,却在被提起的那一刻功亏一篑。小优递来的那杯酒,他恍惚间想起了高中的岁月,想她,连带着小优身上都有她的影子。
吴浪慢慢靠近小秋,试图去碰她的手,却被小秋躲开了。
“我不爱小优,如果不是那杯酒,不会有后来的事情,我爱了你整整七年。教室的人都走光了,你害怕,我就坐在你后面陪你写作业;回宿舍的路黑,我就慢慢跑,默默跟在你身后。你出国的时候,我也去了机场。”他的话语格外苦涩,却又显得十分真切。
从前的事小秋模模糊糊地记起了一些,但她只有感激并没有爱。想起小优深夜买醉伤心欲绝的样子,秋对着吴浪上下打探了几眼,语气冷淡,那双眼更是凌厉,带着几分狠戾骂道:“吴浪你不负责任,你今晚的话不仅对不起小优,也让我瞧不起你。你觉得你和小优分手后,我们还有可能吗?你什么都怪不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以前的事,我很感谢你,还是一样,今晚的事什么都没发生,你走吧。”
吴浪的表情十分痛苦,他七年的爱换来了一句感谢,他恨那杯酒那个错乱的夜晚。他颓丧地离开了,双手无力地晃动着,小区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格外长,随着声音消逝他的影子才逐渐褪散。
远处江崇原坐在车里看着这一切,表情开始变幻莫测,手上的青筋隐隐凸起。尽管他听不清他们在交流些什么,但他一个月没见到她,此刻这幅情景,她和另一个男人亲密的样子让他嫉妒得快要发疯。
经过刚刚的一顿骂,小秋身心俱疲。开门时,忽然一个身影从背后一把拥住了她,他的鼻息紊乱,很快秋的耳边传来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刚想挣脱转身,江崇原的吻如暴雨般迅猛落在了秋的双唇,滚烫而灼热。他深深地吸吮着,唇舌长驱直入,与她的柔软交.缠着。秋的心跳越来越快,不断用舌头顶开他,拼命地用指甲抓着他的背,企图挣扎开来。想起刚才的画面,江崇原停在腰间的手不由得又紧了许多,他在惩罚她。秋精疲力尽,整个人瘫软靠在门上。江崇原忽然觉得脸上一片湿润,平静下来发现怀里的人正流着泪,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江崇原被这双眼盯得发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慢慢地松开了小秋。秋疲软地蹲在了地上,大口地呼着气。江崇原见她哭泣的模样,心隐隐作痛,退到了一边低声说道:“这一个月我想你想到发疯,我怕自己忍不住再来找你,就把自己的工作排得死死的。没想到再次见你,你跟另外一个男人那样亲密,我嫉妒他,我疯了,究竟为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哽咽,但有着说不出的温暖,低沉而又带着几分魅惑。
秋恢复之后,只淡淡地吐出几个字,清冽中比往常少了几分淡漠:“很晚了,你回去吧。”接着只听见清脆的一声关门声。
浴室的水从上至下冲刷着小秋的身体,她环抱着自己坐在了一角,她讨厌自己逃避的样子,但更害怕别人接近她。每当他触碰她的时候,她便想起了那个午后,房间里交缠着的身影,她恨他们,同时也洗刷不掉自己身上的罪恶与愧疚。矛盾的情感折磨了她十几年,除了一个人默默受着,她没有别的出路,孤独痛苦,憎恨自责,她走不出,别人也进不来。
江崇原驾着车足足从黑夜开到了白天,最后累倒睡在了车上,他真的束手无策了,痛苦不断麻痹着自己,他不明白不理解,随后狠狠地往方向盘上捶了几下。